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在大学生中的信效度检验

2022-06-01 20:01方庆园李静
心理技术与应用 2022年4期
关键词:效度信度

方庆园 李静

摘要以523名大学生为被试对死亡反省量表(DRS)进行中文版修订。探索性因素分析发现,中文版DRS包含生命价值的体现、生活态度的转变、生命存在的足迹和生命时间的使用四个维度,共15个项目,累计方差解释率为50.43%;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显示,四因子模型拟合可以接受;总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3,重测信度为0.75,效标关联效度良好。这表明DRS中文版在大学生中具有可接受的信效度,可作为测量大学生积极死亡意识的工具。

关键词死亡反省;积极死亡意识;信度;效度

分类号B849

DOI: 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2.04.006

1引言

在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接触与死亡相关的话题,持续的新冠肺炎疫情更是一次加剧人们生存困境的边缘经历(Yang, 2020)。截至2022年4月13日,全球累计报告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数已达4.99亿,全球因感染新冠肺炎而死亡的人数已超618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22)。有研究表明,人类能够意识到死亡具有不可避免性(傅晋斌, 郭永玉, 2011; Greenberg et al., 1997),而如何正确看待死亡、降低死亡意识对个体的消极影响便成为研究者们着重探讨的内容。Zhong等人(2021)研究发现,死亡反省已经成为疫情背景下最为流行的死亡意识形式,因此,死亡反省在死亡意识中的地位日益重要。

作为一种引导个体产生积极行为意图的死亡意识,死亡反省(death reflection)是个体把他们的生命放在大背景中,沉思他们的意义和目的,反思别人在他们去世后会如何看待他们(Grant & Wade-Benzoni, 2009),其本质是个体对于生命的存在性沉思(Blackie et al., 2016)。死亡反省这一概念由針对濒死经历者和创伤后成长个体等相关研究衍生而来,其特征包括面对真实的死亡、生命回顾和从他人的角度想问题(Ring & Valarino, 2006)。国内学者韦庆旺等人(2015)在死亡反省条件下提出了死亡心理的内在成长,其特征包括行为追求内在价值、产生亲社会动机、具体的死亡认知、生命回顾、他人视角、长期反应和延时反应等。大量研究发现,死亡反省与经验开放性(Blackie & Cozzolino, 2011)、认知和心理灵活性(Cozzolino et al., 2011)、感恩(Frias et al., 2011)以及生命意义感(Vess et al., 2009)等变量存在正相关。死亡反省可以促进个体价值观的转变,表现为地位、 金钱等外在价值观的降低(Cozzolino et al., 2004),以及精神性、家庭等内在价值观的增加(Lindstrom et al., 2013)。同时,死亡反省也可以激励个体更多关注其工作的亲社会方面(Go?tautaité & Buiūniené, 2015)、更多参与献血活动(Blackie & Cozzolino, 2011)以及与他人建立并保持有意义的联系(Yuan et al., 2019)。

以往对于死亡意识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恐惧管理理论(Terror Management Theory, TMT)为基础的死亡焦虑视角,即一种促进自我保护行为的情感性和“热”反应的死亡意识形式(Grant & Wade-Benzoni, 2009),却忽略了死亡意识对亲社会行为积极的、以成长为导向的作用(Lykins et al., 2007; Vail et al., 2012),因此,Grant和Wade-Benzoni(2009)提出,研究者们应该更多关注死亡反省的概念,即一种促进自我超越行为的认知性和“冷”反应的死亡意识形式。但即使这一呼吁已经提出十余年,死亡反省这一变量仍然未受到较多关注(Riki et al., 2021)。虽然到目前为止,存在一些在概念上与死亡反省相关的测量工具,如Trapnell和Campbell (1999)编制的特质反省量表(Trait Reflection Scale)、 Templer(1970)编制的死亡焦虑量表(Death Anxiety Scale)和Wong等人(1994)编制的死亡态度量表(Death Attitude Scale),但这些测量工具都不能准确地表征和反映死亡反省这个概念。

为了避免研究者因缺乏有效的心理测量工具而忽略死亡反省,Yuan等人(2019)回顾了以往研究对死亡反省的定义和描述,并以七位临终病人为研究对象,通过对其经历进行采访,生成了与死亡反省主题相关的71个项目,经过研究讨论,提取了六个主题44个项目。接着,以年满18岁的美国普通公民为研究对象,对量表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和验证性因素分析,最终生成了五因子15项目的死亡反省量表(Death Reflection Scale, DRS),用来考察个体在沉思和反省死亡时产生的感受,包括帮助的动机(motivation to help)、 生活的动机(motivation to live)、多角度看待生活(putting life in perspective)、 遗留(legacy)和与他人的联系(connection to others)五个维度,已被广泛应用于死亡反省的相关研究中。以往研究以大学生(Alleva et al., 2020)、 企业员工(Riki et al., 2021; Zhong et al., 2021)、普通美国民众和消防员(Yuan et al., 2019)为研究对象,均证明了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也表明了该量表在西方文化背景下的不同群体中都具有普遍适用性。然而,由于该量表尚未在中国群体中施测,因此,该量表是否适用于中国文化背景仍不得而知。同时,当前大学生不仅面临新冠肺炎疫情对生活、学习和就业等各个方面的影响,还有很大几率遭遇丧亲事件(Balk, 2001),这些事件都可能促使他们开始进行死亡反省。因此,本研究将针对大学生群体对死亡反省量表进行修订,并检验量表的信效度,从而为在中国文化背景下研究死亡反省提供有效的测量工具,也为疫情持续背景下全面考察人们的死亡意识提供有效的测评工具。7DCBB308-F36B-4EC3-BE8A-A96A105E6E74

2方法

2.1研究对象

采用线上问卷调查的方式,以在校本科生和研究生为研究对象,于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在全国范围内先后两次(2020.12.2—2020.12.4; 2021.1.29—2021.2.12)发放556份问卷,剔除作答时间短于100s和未通过测谎题的问卷后,共回收有效问卷523份,有效率为94.06%。其中,女生360人, 占68.83%; 无宗教信仰者500人, 占95.60%; 无濒死经历者445人, 占85.09%; 有亲近他人生重病或离世经历者339人,占64.82%。被试的平均年龄为20.79岁(SD=2.41)。两周后,在第二批被试中随机邀请60人再次填写量表,获得有效问卷52份,用于检验量表的重测信度。

2.2研究工具

2.2.1死亡反省量表

经原作者授权后,根据中国语言表达习惯,在确保题目意义不变和基于中国文化背景的情况下,由三名心理学专业的专家和研究生对原量表进行翻译,再由两名英语翻译专业的专家和研究生对中文译本进行回译。回译版问卷基本与原版保持一致,对于少数不一致的地方,由心理学专家在语言表述及专业知识领域给予建议和指导,经课题组共同讨论和反复修改后,最终形成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其项目和计分方法与原量表一致,共15个项目,采用1(完全不符合)~5(完全符合)5点计分,总分越高表示个体的死亡反省水平越高。

2.2.2效标工具

以往研究表明,死亡反省能够正向预测个体的感恩和生命意义感(Frias et al., 2011; Lee et al., 2017; Vess et al., 2009)。因此,采用McCullough等人(2002)编制的感恩量表(The Gratitude Questionnaire-6, GQ-6),以及Crumbaugh 和Maholick(1964)编制的生命意义感量表(Purpose In Life Test, PIL)作为本研究的效标工具。

感恩量表共6个项目,测量个体在感恩情绪体验的频度、强度和密度上的差异,采用1(完全不符合)~7(完全符合)7点计分,分数越高表示个体的感恩倾向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79。

生命意义感量表共20个项目,包括生活态度、生活目标、生命价值和生活自主四个维度,采用1(完全不符合)~7(完全符合)7点计分,分数越高表示个体的生命意义感越强。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9。

2.3统计处理

本研究使用SPSS 25.0对数据进行描述统计、相关分析、差异检验以及探索性因素分析等,采用Mplus 7.4对数据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用第一批样本(n=186)进行项目分析和探索性因素分析,用第二批样本(n=337)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用重测样本(n=60)进行重测信度检验。合并两批样本形成总体样本(N=523)进行内部一致性信度检验、效标关联效度检验和人口学变量差异分析。

3结果

3.1项目分析

首先,按照死亡反省量表总分将被试从高到低排列,前27%的被试为高分组,后27%的被试为低分组,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比较两组被试在15个题目上的得分,结果发现,高分组和低分组在死亡反省每个题目上的得分均存在显著差异(均p<0.001),表明题目具有良好的区分度。接着,计算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15个项目的题总相关,结果发现,所有项目的题总相关系数在0.37~0.67之间(均p<0.001),表明所有项目与总分的一致性较高。因此保留所有项目。

3.2效度分析

3.2.1结构效度

探索性因素分析:采用主轴因子法和斜交旋转法对186份问卷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结果显示,KMO值为0.83,Bartlett球形度检验结果具有统计学意义(χ2=979.80, df=105, p<0.001),表明数据适合做因素分析。根据共同度大于0.3的标准,并参考碎石图,未发现有需要删除的题目。根据特征根>1原则显示,适合提取四个因子,因子的特征值分别为5.10、1.71、1.37、1.27,累积方差贡献率为50.43%,各项目的因子负荷在0.36~0.85之间,详见表1。根据项目分析和探索性因素分析的结果,最终形成了四因子15项目的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原量表的五个维度为帮助的动机(1~3)、生活的动机(4~6)、多角度看待生活(7~9)、遗留(10~12)和与他人的联系(13~15),结合原量表维度命名和各维度中所包含的题目,将量表中文版的四个维度分别重新命名为生命价值的体现、生活态度的转变、生命存在的足迹、生命时间的使用。其中,生命价值的体现指以更加积极的心态看待自己的生命和未来,生活态度的转变指以更加开放的心态看待自己生活中的麻烦,生命存在的足迹指关注自己离开后可能遗留下来的影响,生命时间的使用指如何规划自己余下的时间。

验证性因素分析:采用原版的五因子模型和中文版的四因子模型分别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由各拟合指数可以看出,与五因子模型相比,四因子模型在中国大学生群体中的指标拟合度更好。

3.2.2效标关联效度

相关分析结果显示(表3),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总分及各维度之间正相关,各维度得分及总分与感恩得分正相關,生命价值的体现、生命存在的足迹、生命时间的使用和死亡反省总分与生命意义感得分正相关。

3.3信度分析

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3,生命价值的体现、生活态度的转变、生命存在的足迹和生命时间的使用各维度的Cronbach α系数分别为0.72、0.70、0.76、0.69。间隔2周后,死亡反省总分及各维度的重测信度分别为0.75、0.77、0.67、0.80、0.68。7DCBB308-F36B-4EC3-BE8A-A96A105E6E74

3.4人口学变量差异分析

首先,对性别、濒死经历和亲近他人生重病或离世经历在死亡反省及各维度上的得分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由表4可知,男性和女性在生命时间的使用维度上有显著差异(t=2.13, p<0.05, d=0.19),表现为男性低于女性;进一步分析发现,男性在“花更多时间和在乎的人待在一起”(t=-2.39, p<0.05, d=0.21)以及“花更多时间和家人在一起”(t=-3.28, p<0.005, d=0.29)两个项目上显著低于女性,在“思考仍想做的事情”和“想去尝试新事物” 两个项目上不存在性别差异(均p>0.05)。死亡反省总分及其余各维度在性别、濒死经历和亲近他人生重病或离世经历三个人口学变量上均无显著差异。

其次,对年龄和死亡反省及各维度的相关关系进行分析,结果发现,仅有生活态度的转变这一维度与年龄之间存在正相关(r=0.09, p<0.05),其余维度与年龄之间相关均不显著。

4讨论

作为一种积极的死亡意识,死亡反省可以帮助人们更加直接、具体地看待死亡,从而有助于个体实现自我成长。中国人更倾向于隐藏与死亡相关的内心情绪与体验(Yang & Chen, 2002),这从侧面投射出了国人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和逃避(高志强, 2019)。然而,创伤后成长的相关实证研究表明,正确看待和利用死亡意识有助于个体实现自我成长(Vail et al., 2012)。由此可见,死亡反省在忌讳谈论死亡的中国社会具有极高的适用性和价值,为了避免因缺乏适宜的心理测量工具而忽视了死亡意识的积极方面,有必要对死亡反省量表进行中文修订。

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虽保留了原有的15个项目,但是在结构上与原量表有所出入,表现为由原来的五个维度变成了四个维度,即生命价值的体现、生活态度的转变、生命存在的足迹和生命时间的使用。原量表中“生活的动机”和“与他人的联系”两个维度中所包含的六个项目归属有所变化,具体而言,第四个项目归至“生命价值的体现”维度,第14个项目归至“生命存在的足迹”维度,其余四个项目整合为“生命时间的使用”维度。维度的命名及所含项目与原量表有所出入的原因可能是文化差异造成的,今后还需在中国文化背景下对量表进行进一步的探讨和验证。

死亡反省各维度和总分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以及重测信度均达到了可以接受的标准,表明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一致性和跨时间稳定性,验证性因素分析的结果也表明了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的四因子模型是可以接受的。效标关联效度分析发现,死亡反省得分高的人在感恩和生命意义感上的得分也更高,支持了以往的研究结果(Frias et al., 2011; Vess et al., 2019),表明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的效标关联效度较好。人口学变量差异分析发现,女性在生命时间的使用这一维度的得分显著高于男性,表现为想要花更多的时间与亲近的人相处。这可能是由于女性比男性拥有更多的关系自我意识(王艇等, 2017; Kashima & Hardie, 2000),因此,女性在想到死亡的时候,更可能将余下的生命时间用于维系与亲近他人的关系上。

死亡反省量表在科学研究和实际应用中都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

首先,Ghassemi等人(2020)发现,人们比起担心发生于自身的健康风险行为,更担心发生在亲近他人身上的健康风险行为,并对自己的伴侣表现出了更高的情感性和经验性风险感知(Klein & Ferrer, 2018),因此,今后可以使用死亡反省量表探讨关系亲密度等变量与死亡反省之间的关系。

其次,老年人作为与死亡接触最频繁的群体之一,在面对与死亡及相关事件时更容易产生焦虑和恐惧情绪(Schumaker et al., 1991),发展死亡反省量表有利于研究者进一步探讨威胁老年人死亡反省的风险因素,帮助他们降低死亡焦虑和死亡恐惧、发展智慧,最终实现老龄化和毕生发展(Baltes & Staudinger, 2000)。

再次,中国人强调家庭、氏族和社会的重要性,在进行死亡反省时可能会更频繁和强烈地考虑到与家庭或社会相关的方面(Mariano, 2014),所以今后可以采用死亡反省量表探讨死亡反省在中国是否存在新的表现形式。

最后,当前仍在持续的新冠肺炎疫情是一种非常凸显的死亡线索(Hu et al., 2020),而死亡反省作为COVID-19期间最为流行的死亡意识形式(Zhong et al., 2021),修订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不仅可以为研究疫情背景下国人的死亡意识提供有效的测量工具,还可以帮助研究者探讨影响死亡反省的前因变量和结果变量,从而帮助人们正确看待死亡和与死亡相关的想法,从自我保护行为转化为自我超越行为。

综上所述,死亡反省量表中文版在大学生群体中具有可接受的信效度,可以作为评估中国大学生积极死亡意识的工具。但本研究还存在以下不足:

第一,本研究的被試群体存在局限性,今后可以针对不同群体修订更加具有针对性的死亡反省量表,从而探讨死亡反省与各群体心理健康积极因子之间的关系。

第二,死亡反省与死亡焦虑并不是完全对立的两极,部分个体可能会同时具有高死亡反省和高死亡焦虑,表现为成长与痛苦共存的现象(Zhong et al., 2021),因此,今后可以将死亡反省量表与死亡焦虑量表进行整合,从而更好地探讨死亡焦虑和死亡反省在个体中的交互作用和共存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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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of the Chinese Version of

the Death Reflection Scale in College StudentsFANG Qingyuan; LI Jing

(School of Psychology,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Key Laboratory of Adolescent Cyberpsychology and Behavior,

Ministry of Education, and Hubei Human Development and Mental Health Key Laboratory, Wuhan, 430079, China)Abstract

This study aimed to revise the death reflection scale (DRS) with 523 Chinese college students. The explorative factor analysis showed that the revised DRS included four dimensions: embodiment of life values, changes of life attitudes, footprints of life existence, and use of life time. Fifteen items were contained in the scale, with a cumulative variance explanation rate of 50.43%. The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confirmed the hypothesized 4-factor model. The Cronbach α  of this scale was 0.83, and the test-retest stability coefficient was 0.75. The criterion related validity was sound as well. Thus, the revised DRS has acceptable psychometric properties and can be used as a good instrument to measure the positive death awareness of Chinese college students.

Key words: death reflection; positive death awareness; reliability; validity7DCBB308-F36B-4EC3-BE8A-A96A105E6E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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