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海龙：“变化”到“永恒”皆因“爱”

张以

“济南人很幸福，成天生活在山水里面。”2010年仲夏，中国画院院士黄永玉再游趵突泉和大明湖时发出如此感慨。这个在《朗读者》中说“人活着要有趣一點”的“老头儿”在大明湖的兰岛上随即用倒书的形式写下了“爱和水的天堂”，以表达他对济南的喜爱与赞美。

当代著名艺术家黄永玉先生此次来济南是为涌泉书院开园揭牌及出席他和弟子袁海龙的联合书画展。袁海龙从事绘画24年有余，现任山东省美术家协会理事，山东省漫画家协会副主席，济南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济南涌泉书院院长。不久前，刚荣获2022第四届“达芬奇国际艺术奖—— 年度杰出艺术家奖”并受邀参加2023年在意大利举办的“佛罗伦萨国际当代艺术设计双年展”。

“十多年没来了，上次来应该是1998年。”黄永玉先生在2010年接受采访时说道。1998年3月黄先生来济南，同他一道来的还有北京市文物鉴定委员会的陈岩，这个被他称为“活到当今的六朝人”不仅是画家，更是著名的书画鉴定专家。因为其对鉴定的丰富经验，在书画界里很有影响，黄先生曾说他的发现都是有价值的。在那次的济南之行中，山东的艺术家们与黄永玉一行有不少互动，袁海龙也参与其中。彼时，袁海龙刚开始学画，所谓学也就是自己喜欢，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画几笔。

在这趟行程中的某天下午，黄先生突然提议去袁海龙的办公室看看。在他的会客室，老先生对墙上的一组画格外感兴趣，他问这是谁的画，袁海龙深知自己的画作水平，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自己随便画的。”令他始料不及地是黄先生却说：“这画挺有味道，虽然你画的时间不长，但是有感觉。不管你现在做什么，将来你可以指着画画吃饭。”陈岩的眼光是独到的，见此情形即说道：“这20多年来我很少看到黄先生夸过人，既然黄先生说你可以靠画画过日子，不如你向黄先生拜师吧。”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下，袁海龙跪地拜师，当晚即邀请原济南画院院长张登堂、王炳龙等一起参加了拜师宴，黄先生调侃到“没想到半路捡了个徒弟。”

黄永玉先生曾经与《沈从文的后半生》一书的作者张新颖对话时说：“我就玩啊……没有他的敦促，不是很容易写得完的。”他反复强调自己是个爱玩、会玩的人，还教别人怎么玩。袁海龙这点大概是与师父相近的。拜师后他继续以前的生活，并未认真对待画画。一年后，他去看望老师，黄先生让他画几幅画，此时弟子才知道老师黄永玉虽爱玩，但对艺术的态度却是极其认真，老师看过画后说道：“海龙啊，你还要把线条这类基础知识多练习一下。”并且特地嘱托友人张登堂多指点弟子。自此，袁海龙正式开始了他的艺术生涯。

每年袁海龙要去北京黄永玉老师的万荷堂多次，接受教习。黄老师的教授方法犹如他的作品，充满了独树一帜的个人风格。他带着袁海龙看画，学习各种线条、色彩、造型，让其从画中找到创作的技巧。黄老师很重视感觉：“画画这个东西，没有很深的寓意。是感觉，是一种技巧上的探索。”他对徒弟的早期作品提出的要求是“本行技巧是要懂一些规律性的东西，有了这个基础那你就可以大大地发展。”

在美术史家黄苗子笔下黄永玉是个“多面手”，“永玉是一位很有才华的青年版画家，在香港，他就从事过许多文艺方面的活动，编过报纸、画过漫画、写过电影剧本……”黄苗子先生作为当代知名的漫画家、美术评论家以及书法家，早在1947年就与黄永玉先生有过交集，袁海龙在书法上也曾受其指导。曾在香港《大公报》共事的梁羽生称黄永玉为“怪侠”，皆因他是无师自通而又能在雕刻、绘画、书法、文学各方面有“突破性”的创作成果且都独具风格的人。这对袁海龙是有极大影响的，他的艺术涉猎也极其广泛，不仅是绘画，也有陶瓷、收藏甚至还有对建筑的爱好。

黄永玉先生说“房子是艺术创作的一部分，盖房子不仅是一个人的开心，它是很多人的开心。”他对房子的理念不仅是居所更是艺术馆，是一种美的创造。

“跟黄老师学画只是一部分，主要是跟他学做人、做事。”袁海龙一边跟着学画、一边也开始琢磨在济南建一个类似“万荷堂”的地方，供师徒创作和文化交流雅集而用。

袁海龙这个想法得到了黄老师的认可，他对书院在布局及功能方面提了很多建议，还嘱托一定找专业的建筑设计机构再三完善。为了把书院建好，袁海龙走了很多地方，参观了国内很多园林建筑，最后确定了以唐宋风格为主体的园林建筑，在园林设计、装饰布局方面承袭了“万荷堂”“玉氏山房”的基本理念，而涌泉书院在传统之外又多了几分 “创新”。

涌泉书院位于济南市柳埠街道，毗邻被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列入“中国四大古塔”之一的四门塔。又紧邻七十二名泉之一的涌泉，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意，故名“涌泉书院”，其匾额由黄苗子手书。湖南的“黄永玉艺术博物馆”和“玉氏山房”的题匾也都出自黄苗子之手，这个惯例师徒二人一脉相承。

书院主楼名“望月楼”，起初袁海龙取名“望岳楼”，是意语泰山，黄老师却说“月亮比泰山高嘛。”就这样改成了望月楼。这让人想起先生在年轻时候写过的一首诗：“我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月亮。”望月楼主厅悬挂有老师所作《二松图》，故名“二松堂”，书院内还陈设有黄老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所创作的油画“奥运树”同名大型青铜雕塑壁画及多幅作品，这些元素都格外增添了书院的文艺氛围。

涌泉书院在不同时节都是美的。春时她像一个婷婷玉立少女，夏时犹如青春活力的少年，秋时更像千娇百媚的少妇，冬时又似粉妆玉砌的贵夫人，正如黄永玉先生所说：“这个园子比我想象得还要好。”涌泉书院是建筑景观上的艺术创作。

历经4年的建设，2010年7月17日，涌泉书院正式开园并举办了书院第一场展览——黄永玉及弟子袁海龙联合书画展。那一天山东文化艺术界的诸多名人、友人相聚书院，省、市各级主管文化的领导也纷至沓来共同见证了书院的落成，为历史文化名城的济南又增添了一抹当代艺术的光亮。

黄先生对济南的喜爱不仅是在自然风光，他对济南的历史文化也十分敬重。在趵突泉，他写下了改自李清照的诗词“至今思项羽，呼啸过江东”，又在超然楼顶写下了辛弃疾的诗词“栏杆拍遍”，仅那一声“呼啸”又让人感受到了其“有趣的灵魂”。

文学大家沈从文曾告诉他的侄子黄永玉，要铭记爱，怜悯，感恩。此次，他再访济南，这种感受就愈发强烈。他称济南是“爱和水的天堂”，人间天堂是物美，天工开物为人巧，在这个人杰地灵的环境中，他告诉弟子袁海龙：“要感恩这个时代的社会环境造就这般像诗一样美的事物”。

黄苗子在《一个造梦的土家人》中提到了黄永玉创作的两次“飞跃”，第一次是“他和梅溪从云南西双版纳回来后，在创作上打开了水彩、粉彩、速写和油画的‘全面开花’”；第二次是“‘黑画批判’后其专注于画荷花的‘舍形取神，得心应手’，舍形取神是他心灵的结果，得心应手是他勤奋的报酬”。

袁海龙亦如是。袁海龙的绘画创作也有两次“突破”。第一次是拜师后开启了正式的技巧训练，从线条、结构、色彩方面打下了基础；第二次是从旅居德国开始，不断接受了西方“非定形艺术”的影响，在当代艺术领域突破传统和开拓创新。

涌泉书院建成以后，这里就发挥着文化创作、雅集、交流的作用，这一时期袁海龙的创作作品数量更多、范围更广了。2012年10月，他在德国柏林中国文化中心举办了“袁海龙书画艺术展”，此后又在涌泉书院开展了“爱和水的天堂—— 中德文化艺术交流展”。除去绘画，袁海龙策划和组织了多场中外文化艺术交流活动，为此他还当选第三届（2013—2014）影响济南年度文化人物。

2016年1月，“袁海龙2016作品展”在山东美术馆举办。《中国美术》主编、美术评论家徐恩存在《书写自然生命的华彩乐章》一文中这样评价：“当代画家袁海龙的彩墨花鸟画，以师从黄永玉大师为起点，渐趋于自我生命、情感、意绪的言说与表达；特别是画家新近的作品，已显现出自我主灵书写之态，作品渐成鲜明的表现性和象征性风格；率性的笔墨、快意的色彩、欢愉的意象……他承继了黄永玉先生不循规蹈矩的以创新为要的理念，勇于接受新事物，把关注点自觉的转向内心、转向艺术本体，这使他的艺术回归到以‘人’为标志的根本目的上，而他作品灿烂的色彩、梦幻般的心象、飞扬的线条、迸溅的点……等等，都是心灵颤盍的轨迹与印痕。”

这是袁海龙艺术生涯的一个转折点。在这次的展品中，明显地看到他的绘画开始从一种风格递进到另一种风格的演变过程，它是艺术方向的变换，也是艺术目的变换，而永远不变的是内心的憧憬和向往，以及由此酝酿创意地不倦追求。

黄永玉先生曾经告诉袁海龙要去“感觉”，这些年他坚持用直觉去发现内心最真实的表达，观察事物而发现灵魂本质，消除形象、色彩中无用的复杂部分，把最深刻的印象提炼形成一种具有象征性的符号，所有的物象都在想象中被确定，并在简化中走向富有梦幻、诗性的画面。

2017年10月，袁海龙为庆祝党的十九大召开，在泰山天街上绘制了一幅长达56米的画作《大美泰山》，并发起了由20多名艺术家共同见证和参与，以艺术创作的形式致敬“天地有大美”。同年底，他又在济南奥体中心创作了千米巨幅蜡染长卷《爱和水的天堂》。此时的袁海龙不仅仅是在具象和抽象中求变，他已经开始尝试以画布铺地、以滴洒颜料的“行动画派”方式，通过强烈的动作效果来表现其内心的感受，以此求新。

长卷也是袁海龙后期创作的又一特色，这与黄永玉先生后期喜欢创作巨幅画作遥相呼应。

2021年11月6日，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在省市相关单位的全力支持下，袁海龙在济南黄河凤凰大桥开通前创作了一幅具有时代意义的1800米巨作——“大美黄河”艺术长卷。同时参与的还有20多位山东知名画家，用艺术讴歌新时代，弘扬黄河文化的时代价值，是他们的心声。

这一次，袁海龙把“非定形艺术”发挥到了极致。他采用了“非定形艺术”代表人福特里埃的“厚涂颜料堆叠色层”，杜布菲的“修饰性的技法和材料”表现出黄河的轮廓和斑斓的色彩，阿尔贝托？布里的“用最日常生活的素材”进行创作，白发一雄的“从手绘到脚绘，将不可视的精神通过身体行为表现出来”。那天的活动，袁海龙创下了峰值达到900多万的IP现象。在这幅“大美黄河”的巨作中，袁海龙用“不破不？”的？法，打破原有材料的极限来表现黄河的物质与肌理、形式与色彩、象征与隐喻之间的关系，他把内心对黄河的崇敬，对黄河生态的美感，对济南城市的热爱，用这幅长卷表达出来。

2021年12月25日，袁海龙“向善”艺术展在山东出版美术馆开幕。佛罗伦萨国际当代艺术设计双年展主席雅克布·切罗纳 Jacopo Celona，在海外通过视频表达了祝愿。“袁海龙先生的艺术是‘变化’与‘永恒’的博弈。”他说：“袁海龙先生近年来的创作看似已将东方传统水墨、文人画的形式摒弃，实则是一种深度的内化；在他的画面中，你看得到亿万年层峦堆叠、峰峨相撞的桑田变换，也看得到大江大河浪涛激旋的变化多端，更有古木花茎的繁复生息。我想这与中国千百年来文人之所爱一脉相承，是不可割裂的。” 这次展览是袁海龙在绘画、陶瓷、雕塑等当代艺术中不断求索的一个小结。

今后，他计划再策划一些更高规格、更高水准的国内外艺术活动，助力把济南的当代艺术推向世界。他还计划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中心广场为迎接意大利冬奥会开幕进行巨幅冰上艺术创作。

袁海龙一直在坚持他的“永恒”——那是黄永玉先生告诉他的“要有爱，怜悯、感恩”，袁海龙曾经希望把“爱和水的天堂”建成黄永玉济南艺术馆，但因各种原因未能实现，这是他内心的一大遗憾。

徐恩存说：“海龙的作品，写意的也好，抽象的也好；彩墨的也好，水墨的也好；都是善的意象，是美的意象。”雅克布·切罗纳Jacopo Celona说：“袁海龍先生以一种新的时代语言将这种大爱倾诉给世界。袁先生所具有共性思考与国际视野，理应被更多热爱艺术、追求艺术的人所了解；一同感受袁海龙艺术的魅力与‘博爱’”。

袁海龙自己说：“一切都是刚开始，我的绘画永远都要从0开始。”

一切都还会“变”，但会变得更好。

Yuan Hailong， born in 1965 in Jinan， studied under artist Huang Yongyu， is the director of Shandong Artists Association， vice chairman of Shandong Cartoonists Association， vice chairman of Jinan Artists Association and President of Jinan Yongquan Academy. Yuan Hailong has been engaged in painting for more than 24 years. Not long ago， he just won the fourth Leonardo da Vinci International Art Award—Outstanding Artist of the Year in 2022 and was invited to participate in the Florence International Contemporary Art Design Biennale held in Italy in 2022. He has been committed to academic and cultural 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Germany， America and Japan for many years. Now， his works sale well overseas. In the future， he plans to organize some activities with higher level and standard， which can promote contemporary art of Jinan to the world. He also plans to create a large painting in the central square of Florence by the end of this 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