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业
1973年,我从一个农村青年,应招成了一名国营煤矿工人,完成了一次人生转折。
我的家乡是煤炭之乡,我入的煤矿在我村子的北部,一路之隔。小时候,就常去矿上玩耍,到渣石山上捡煤块,跟随在矿上做采煤工的父亲去食堂打饭菜、去澡堂洗澡……而现在,我也是矿上的正式工人了,心里没有丝毫的陌生和紧张感,反倒有来到自己家里的感觉。
我被分到一号矿井采煤三队做采煤工。第一个和我接触的是队上的队长兼书记毕叔叔,他跟我聊了聊,就是“入队谈话”吧。主要说了两个话题,一是安全第一,二是嘱我“要看得起自己”。他说:“看得起自己就是看得起‘煤黑子,煤虽然是脏的,是黑的,但它照亮了千家,温暖了万户,它是金子,做人要有煤的品质和风骨。”他还说,“大煤田是国家的宝藏,煤矿是煤田的门户,爱矿就是爱国,干好采煤工就是爱国。”健谈的毕叔叔曾是我父亲的徒弟,经过十来年的打拼,已是大采煤队的一把手了。他这番半嘱咐、半引导的,亲切而又实在的话,令我感触颇深,至今未忘。再加上父亲常跟我讲的他那些爱矿爱友,以及带领大家创高产争先进的故事,使我暗下决心要做一个像毕叔叔和父亲这样的好矿工,在这平凡的行业干出成绩,不负大好的青春年华。
在王金美等师傅的传带下,我逐渐掌握了采煤工的各项技能:卷煤、安装溜子、移溜子、支柱、撤柱、护顶板、避险除险等,样样都是力气活、技巧活,有的还是危险活。大概三个月后,我的体力大增,越来越不觉得累了。我基本上能独立干活儿,就是“出徒了”。其间,队领导看我是高中毕业生,是队里的“文化人”,还让我负责队部的黑板报。黑板报每周换一次内容,主要刊登一些新闻,领导下达的指示通知等。之后,我又开辟了一个表扬栏目,刊登队里涌现的好人好事,有时我还用一些顺口溜的形式,调剂大家的精神生活,鼓舞士气。可惜没有保存底稿,都忘了,只记得几句表扬我师傅的顺口溜:“哪里危险哪里累,哪里就有王金美……砸不开的死柱子,老王上去只一锤。”工友们看了直乐。
转眼入矿一年了,我从二级工转正为三级工,能独当一面了。队上有时还让我代理小组长,带几个人干活儿。井上团总支让我担任队里的团支部副书记。这让我更增加了责任感、主人感,越干越带劲了。
井下工作无时不存在意外。在一次清理工作面时,我发现在贴近煤壁的顶板上有一块巨大的“腰鼓石”有松动迹象,决定打上一根临时支柱支撑一下。当我挟着一百多斤重的钢柱走近,准备支柱时,巨大的石块突然陷落下来落在柱顶上跌成碎石,将我埋住了。幸好工友们把我扒拉出来,抬到了巷口通风处。待我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大家才松了口气。工友发现我腿上有伤还流着血,又赶紧将我送到了医院,幸好只是皮肉伤无大碍。半月后,我伤愈出院。回来上班,工友们都说我福大命大。我才知道安全帽都砸裂了,矿灯的电缆线也砸断了,多亏了那根钢柱和安全帽,要不,我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1975年初,矿上号召青年工人要打先锋,争先进。矿团委组建了一支三十人的“青年突击队”,我有幸被选中了。这是一支哪里有困难,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突击队的钢铁队伍,转战两大井区,超高煤层、低煤层、淋水煤层、铺水煤层、高危煤层,我们都奋战过。为矿上的创高产、保安全、双丰收贡献了力量,受到了局、矿领导的表彰。我也被评为积极分子,荣立三等功。至今,我还保存着“积极分子”证书和立功证书,保存着参加矿务局“积极分子表彰大会”的合影照,这是火红年代和我无悔青春的见证,也是我一生的骄傲和光荣。
青春易逝,记忆难消。四十七个春秋过去了,年逾古稀的我看着這些旧物,品味着那充溢着浓郁汗味的青春年华,有时因自豪而酣笑,有时因自慰而轻歌,有时因年华的失落而噙泪,最终还是因无力追回美好的岁月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