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恺
因为以色列与巴勒斯坦战争, 中东加沙地带的一家私人动物园里的动物因为得不到照顾而活活饿死。在动物园里,而那些风干的尸体就像一场无声的展览,带给人们的只是一段沉默的死寂。
俄乌冲突期间,躲在防空洞中的当地平民、想法撤离的难民、“反向挺进”想要接走代孕婴儿的欧美夫妇,均试图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和命运,也得到了媒体的关注。但往往人们会在匆忙中,忘记一群特殊的朋友——那些被人类豢养在动物园的动物们。
当战争袭来,那些动物会怎样?
1941年,柏林动物园开始挨炸。直到战争结束,有近800架英国战机曾飞临柏林上空。
炸弹打击了市区内大多数建筑,也让柏林动物园成了一片焦土。据统计,战前柏林动物园3715只动物里,只有91只动物在轰炸与饥饿交织的战乱中活了下来。
而在同样身处二战的日本,面对即将战败的结局,日本判断若是动物园被炸、豢养猛兽的牢笼被毁,无人看管的猛兽将对民众的安全造成威胁。
基于“人类优先”的原则,日本军方下令采取预防措施,在敌方大规模轰炸前,处决老虎、狮子、大象等凶猛或是力量巨大的野兽。为了节约子弹,军方还要求只能采用毒杀的方式。
对老虎、狮子的“处决”还算顺利,但对于聪明的、能够精准舍弃有毒食物的大象来说,死亡变得漫长而艰难:只能慢慢饿死。
这些被算作“牺牲”的动物,以极为痛苦的方式死去,而讽刺的是,直到战争结束,炮弹也没有在动物园落下。
陪伴两只大象饿死的漫长过程里,动物园的饲养员曾发出过这样的诘问:“我们当饲养员就是因为喜欢动物,而今却要我们杀动物,这是为什么?”
“喜欢”,对战争中的动物园来说,或许太过苍白无力了。
2007年,中东加沙地带的一名私人动物园园主,花费了几百万美元建造并运营起一家动物园。在这座动物园里,“喜欢动物”的他豢养了狮子、鳄鱼、猴子、老虎等多种动物,其中有至少40只大型猫科动物。
巴勒斯坦与以色列的冲突逐渐激化后,动物园成了孤岛。因为战争造成的游客锐减,这处私人动物园入不敷出,连动物基本的温饱都难以解决。而无论是职员还是“喜欢动物”的园主本人,都无法冒着炮火前往动物园中照顾这些动物。
大量动物被饿死。那些体型庞大、能够在自然界的恶劣环境中长期生存的狮子、老虎,也难以在无人看管的牢笼中找到活命的机会。40多只大型猫科动物,渐渐只剩下15只。曾经生龙活虎的动物园,逐渐被尸体覆盖,直到死去的动物比勉强活下来的、瘦骨嶙峋的“幸存者”还要多……
面对这样的悲剧,在战争中似乎自顾不暇的园主采取了“凝固”的办法,没有展开什么施救措施,而是用简单的方法将动物尸体就地“标本化”。
那些被饥饿折磨致死的动物,还保留着最后的渴求生存的姿势,身上覆盖着沙土。园主没能给这些动物最后的体面,而是认为将它们凝固在此是“无声的求救”,是“控诉战争的力证”。
有人抛弃动物、粉饰疏忽,就有人愿意在战火中逆行,履行人类的职责。
在园主忙着制作标本“控诉战争”的时候,爱护动物组织“FOURPAWS”尽力办妥各种手续抵达动物园,向活着的动物提供了至少一个月够用的饮食,对奄奄一息的受伤动物进行紧急医疗救助。
虽然仅在加沙地区就有至少6个这样在战火下被抛弃的动物园,施救艰难,但这些真正热爱动物的人,不谈廉价的“喜欢”,只做实在的努力。
除了安全问题,战火中幸存的动物,还会产生无可逃遁的应激反应。在野外,遇到无法对抗的危险,动物可以选择逃走,但身处动物园中,战争的声音时时刻刻折磨着它们,让进食、生活、繁殖都变得困难重重。
乌克兰基辅动物园,因为紧挨着一处军事设施,自从俄乌冲突以来,几乎无休止地响起空袭警报声、爆炸声。这些声音让动物饱受摧残,即便食水充足,也完全无法进食,精神萎靡不振。
为了安抚这些动物,基辅动物园近50名工作人员,带着自己的家庭成员自3月6日起便搬进了动物园。他们囤积食物,在花园里种植蔬菜,一边保障动物们的饮食,一边随时关注它们的心理动态。
敏感的亚洲象对响声格外警觉,每天晚上,会有工作人员在围栏中陪它入睡;如果有炮火声传来,工作人员就会喂它苹果、抚摸它、跟它说话,让它感到安全。
长颈鹿、斑马容易对突然变化的环境感到焦虑,严重时会向围栏上不断撞击直到死亡。因此,每当空袭警报响起,工作人员都会彻夜守着它们,给它们喂食香蕉,安慰它们。
母狐猴因为战火的巨大压力而抛弃了新生的小狐猴,基辅动物园的工作人员接续母亲的职责,抚育这个在纷乱中出生的小生命;大猩猩饮食休息一切正常,但它会想念游客,工作人员就陪它说话,为它播放一些热闹的影片,给它看看人群。
比悉心照顾更好的方式,當然是将动物转移到没有战火的地方去。但安全转移动物、尤其是大型动物,非常耗时。
一些动物保护者也在用各种方式,努力帮助乌克兰各动物园的动物疏散到安全区域。
3月19日,一名英国退伍军人和他的两个朋友一起,将一只狮子和一只狼从乌克兰带到了罗马尼亚动物园。
运输猛兽是艰难的旅程。他们先是花了3个小时用起重机将两只动物装在小巴车后部,然后在防空警报的“伴奏”下一路狂奔,趁着动物的麻醉起效、趁着它们还没有因为不安而狂吠、趁着天罗地网般的战火还没吞噬疾驰的汽车,将动物们送到听不见防空警报、不需要躲避炸弹的安全地带。
战争袭来时,动物“自负盈亏”,在必要时,“为了人类的安全”牺牲—这几乎是关于“战争中动物会如何”这个问题最理所当然的回答。
但是,只要想一想动物们为何来到囚笼之中,为何无处躲藏、无法逃跑、无力面对危险,想一想那些以“喜欢”做借口的绑架、那些以“自顾不暇”为理由的放弃,任何尚有良知、真正视动物为平等生命的人们,就定然不会、也不该坐视不管。
正如负责照顾基辅动物园中长颈鹿、鹿和斑马的饲养员所说:“我没有办法阻止战争,我能做的是让这些动物好好活着。”
这些焦虑的、被圈地为牢的动物们,是因为人类的欲望来到了这里,又因为人类的纷争陷入恐慌。我们无法阻止战争,甚至也无法抚摸它们、陪伴它们,但至少应该思考:人类对包括自己在内的生命,应该抱持怎样的敬畏?
(段宏富荐自《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