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匠

张港

春柳绕岸时，淘尔河小镇来了个红脸汉子。汉子穿着皮袍新衣，牵匹大马，逢人抱拳打恭，问：“腊月初一，可有人在卜奎城买过鞍子？”淘尔河人一个一个摇头，一个一个猜测这红脸汉子是干什么的。

青草绿山了，伊儿山草地来了个黑汉子，穿一身旧皮袍，一个毡包一个毡包地问：“腊月初一，可有人在卜奎城买过鞍子？”伊儿山人摇头，给汉子喝水。汉子喝了水又打马去下一个毡包。

秋雁鸣天，鹤群南归，札兰屯来了个黑瘦汉子。黑瘦汉子穿的是花色破袍子，逢人便问：“腊月初一，可有人在卜奎城买过鞍子？”札兰屯人猜测，这定是个讨账人，有人欠着他的大款大账。

大雪纷纷，天白地白，有个黑瘦的人在阳平镇被官家捉捕。

官老爷击案大吼：“大胆，快快如实招来！看你蓬头垢面，衣着反常，话语怪异，定是来对暗号的胡匪探子。”

黑瘦人叩头道：“我不是胡匪，我是卜奎城的鞍匠。”

“胡说！卜奎城离这儿三百里，你来干什么？”

黑瘦人从腰间解下一条熟得软软的老牛皮，道：“得从去年说起，去年腊月初一，有个人在卜奎城买过我的鞍子。”

“不得打岔！照实招来！”

“是我一时疏忽，是我一时疏忽，用小牛皮给人家做了马肚带。”

官老爷哈哈大笑：“就为这个？撒谎也不会。如此戏弄本官！打！”

黑瘦人雙手捧着熟得软软的老牛皮，道：“小牛皮的肚带，马要是狂奔大跑，兴许就会断。肚带一断，兴许就伤人。我得赶快找到这人，换了肚带。我得赶快找到这人，向人家赔钱赔罪。”黑瘦人从破衣大襟里掏出一锭银子。

官老爷终于信了，贴出寻人告示。

还真的有人拿条小牛皮肚带来换老牛皮肚带。人们对黑瘦人说：“一条肚带，你这又是何必！”

黑瘦人道：“我是鞍匠呀，鞍匠不这样怎行？”[责任编辑 易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