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儿轻轻飘荡68年

蕊红

年轻时，他哄她;年老时，她哄他。靠着互哄，词作家乔羽与妻子佟琦一起走过了68年。

爱情之“舟”

乔羽原名乔庆宝，1946年，参加革命后，进入晋冀鲁豫边区北方大学深造，将名字改为“乔羽”。求学期间，乔羽就在解放区的报刊上发表诗歌和小说。新中国成立后，他进入位于北京的中国剧本创作室工作。年轻时的乔羽潇洒帅气，很受女性欢迎。1954年，在同事的介绍下，他与小他10岁的佟琦相识相爱。

佟琦家世好，父亲是东北有名的将军，母亲是清朝皇室后裔。乔羽出身贫寒，与佟琦的家庭背景相差甚远，很多人认为两人不合适，甚至劝他分手。乔羽觉得佟琦漂亮优雅、知书达理，在心里认准了她。

1954年，新中国首部儿童影片《祖国的花朵》需要配一首歌曲，乔羽接到创作歌词的任务。他坐在办公室冥思苦想几天，一个字也没写出来。4月16日，佟琦让乔羽陪她去北海公园玩。两人在公园里坐游船时，突然一队少先队员划着桨，悠然地从他们身边划过。小船推浪而行，孩子们的笑脸倒映在水里，像一幅画。乔羽突然灵感迸发，赶紧与佟琦上岸，坐在公园里创作出《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词。后来这首歌经刘炽谱曲，成为经典，至今还被广为传唱。佟琦后来说，阳光下，乔羽投入忘我创作时的神态专注极了，也帅极了，而她的心也会随之怦怦直跳，被他吸引。

1954年5月17日，乔羽与佟琦在北京结婚。因为经济条件有限，两人没有办婚礼，只给亲戚和同事发了几块喜糖。婚后，他们住在单位分的房里，生活非常不便。乔羽能够推出一首首佳作，与佟琦在背后的付出分不开。喬羽很少插手家务，他们的三个孩子基本都是由佟琦照顾长大。

然而，两人由于生活观念不同，经常发生小摩擦。佟琦爱干净，在家里不停地让乔羽洗手。乔羽进书房前要洗一次手，出书房要洗一次;进厨房要洗手，出来又要洗……有时一个小时内，佟琦要让乔羽洗五六次手。但每次夫妻俩闹别扭，不管乔羽是对是错，都向佟琦认错，用甜言蜜语哄她，直到佟琦脸上露出笑容为止。

佟琦从不去街边小店吃饭，也不去胡同里的小商店买东西，哪怕买一支牙膏，她也要穿上旗袍和高跟鞋去百货商场买。

因家人而坚强

1956年夏天，电影《上甘岭》还未在全国公映，影片中的插曲《我的祖国》就提前经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传遍了全国。当时，乔羽在为电影主题曲作词时，一度毫无头绪：一个是内容本身，这首插曲要在上甘岭战斗打得最惨烈的时候出现，歌词是否要贴近战争？二是创作时间紧迫，当时电影已拍完，就等着歌词，乔羽非常着急，不知道应该从哪里着笔。他想到不久前第一次到长江边的场景，为什么不跳出战争场面来写呢？作为山东人，乔羽在之前只看过黄河、大运河、小麦、高粱，可从来没有见过长江、水稻，头一次目睹波澜壮阔、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感叹不已，又为之震撼。于是“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从心头奔涌而出。

乔羽曾经解释，这首歌是写给普通人的，不管是哪里人，门口总有一条河。对这条河的印象都是儿时的记忆。这一条河跟他的喜怒哀乐、跟他的一切都有密切关系，因为，每个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家乡门口的那条河。

1966年，乔羽被下放到河北张家口劳动。佟琦带着三个孩子在北京，特别担心丈夫。当时，有些人想不开，造成悲剧。佟琦害怕丈夫发生意外，就给他写信。她不仅自己写，也让两个儿子写。感受到一封封书信里妻子和儿子的牵挂，乔羽变得格外坚强。1974年，大儿子高中毕业后去农村插队，随后小儿子和女儿也去农村插队。1977年，乔羽回到北京，插队的三个儿女也回城了，一家五口终于得以团聚。

儿女家庭稳定后，乔羽也焕发了事业第二春，相继创作了《牡丹之歌》《难忘今宵》《思念》《爱我中华》等一系列经典歌曲。1984年，央视要办春晚，总导演黄一鹤考虑要为这个晚会写一首结束合唱曲，就请了乔羽和曲作家王酩联手为春晚创作。那时已是凌晨3点，黄一鹤让乔羽5点交稿。当时没有歌名，没有主题，乔羽不知道写什么，颇感为难。但他想，除夕万家团圆，氛围是祥和、团聚，大家嘴里说着祝福，于是提笔创作，仅用一个小时就将歌词写完，这就是《难忘今宵》。这首歌由女歌唱家李谷一首唱，后成为春晚固定的结束曲。

忍与一忍再忍

2004年5月17日是乔羽与佟琦的金婚纪念日，三个儿女为他们举办了隆重的庆典。当初结婚时没有办婚礼，这次乔羽让老伴穿上了婚纱。两位古稀老人白发苍苍，互相向对方鞠躬。很多宾客自发赶来表示庆贺。很多人想知道两人能相伴走到金婚的秘笈。乔羽幽默地说：“你一辈子别中途换，你一换就很难金婚了。”

2007年，80岁的乔羽变成了老小孩，不仅任性，还爱发脾气。过去乔羽的脾气很好，总是让着妻子。这次换佟琦包容丈夫。乔羽一生气，她就向他认错，说好话，哄他开心。乔羽推掉了很多社会活动，常常与佟琦守在家里。他擅长做饭，拿手菜是红烧鱼。儿女来家里团聚时，乔羽还会给他们下厨。两位老人在厨房里一边做菜，一边讨论火候、佐料，开开心心。儿女们从门口看，觉得父母就是一对老顽童，特别有生活气息。

乔羽喜欢看历史题材的电视剧，佟琦喜欢看生活类的电视剧。吃过晚饭后，他们经常抢遥控器。乔羽抢不过，就跟着佟琦一起看生活剧，看着看着也入了迷。2017年，在佟琦的要求下，乔羽戒了烟，但偶尔还喝两口酒。他上午在家里读书看报，有时还闭门写作，生活很有规律。

2022年春节过后，乔羽95岁了，说话口齿清楚，思维活跃。老两口单住，感情融洽，儿女经常过来陪伴他们。乔羽曾说，两人相处就是“年轻时我哄她，我老了她哄我，在婚姻中要忍”。佟琦笑着说：“乔老爷是忍，我是一忍再忍。”乔羽高兴地称赞老伴说话风趣幽默。6月，北京闷热难挨，乔羽因病去世，多少情爱也随之化作一片夕阳红。

编辑 王冬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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