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义
“湘水之岸,英木苍苍;身在异域,魂归故乡。”朝鲜牡丹峰乐团经常用中朝双语唱起这首《日月同光》。它是2010年中国一部热播剧《毛岸英》的主题曲,在中朝两国同时风靡、广为传唱。
1950年11月25日,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毛岸英在美军空袭中壮烈牺牲。毛主席从此失去了心爱的长子,这是他后半生永远的痛。后来,有人提出将毛岸英遗体运送回国,但毛主席没有同意,而是让毛岸英与抗美援朝战场上牺牲的千千万万英雄儿女一同埋在异国他乡。
此后的70多年里,在朝鲜桧仓郡,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陵园那块“毛岸英同志之墓”的石碑前,常年摆满了中朝两国人民追思和悼念他的鲜花。
今年10月24日,是毛岸英诞辰100周年纪念日。遗憾的是,他的生命只有短短的28年,在跨过鸭绿江仅34天后,便壮烈牺牲了。但他的生命又是永恒的,他的英魂已经永驻中朝两国人民心中。正如《日月同光》后半段所唱:“凤凰涅槃,人天共仰;为国舍命,日月同光。”
1950年10月23日,毛岸英入朝作战。出于保密需要,他用了化名,只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当天,志愿军临时指挥所部分人员随十三兵团司令部乘车从安东(今辽宁丹东)启程,准备从长甸河口进入朝鲜。东北军区组织部副部长任荣与秘书、警卫员坐在一辆吉普车上,同行的还有一位上级安排的俄语翻译。
看到翻译的第一眼,任荣感觉有些眼熟,于是同他攀谈起来。翻译说,自己新婚不久便来从军了,任荣好奇地问:“新娘子乐意吗?”翻译说:“乐意!可支持我啦!”两人很投缘,聊得越来越深。“我的经历比较复杂,小时候流浪、讨饭,后来在苏联留学,还参加过苏德战争。再到后来,回国后务农、做工,还当过工厂的副书记。”听到翻译这番话,任荣有些不解,翻译一般是坐机关、写文章的,怎么去务农了?“是父亲叫我去的。”翻译接着说,在延安,父亲让他跟着一位劳模学习。任荣恰好是在陕北战斗生活过的老红军,听到这里立即想起来,恍然大悟道:“难道,你的父亲是毛主席?”年轻的翻译不好再隐瞒身份了,诚实答道:“是的。”
这段往事被作家武立金详细记录在《毛岸英在朝鲜战场》一书中。毛岸英的遗孀刘思齐为此书作了序。武立金对《环球人物》记者说,他采访过与毛岸英有交集的志愿军将士,包括任荣在内的许多人,哪怕时隔多年,依然对毛主席将儿子送到战场钦佩不已。
而奔赴战场,正是毛岸英多年来的心愿。
1941年,苏联卫国战争爆发。当时,毛岸英和弟弟毛岸青在苏联国际儿童院学习、生活。中苏两党有不让中国孩子服兵役的约定,但毛岸英表达了强烈的参战意愿。多年后,儿童院的同学陈祖涛回忆:“我们中间就是毛岸英年纪最大,他专门给斯大林写了封信,请求照顾他,能够参军。”这封信没有得到回复,但毛岸英不断努力,于1942年底争取到入读军事学校的机会,后来作为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坦克连指导员上了战场,转战千里,直至攻克柏林。当毛岸英一身戎装回到国际儿童院时,陈祖涛还记得,当时大家羡慕极了。
1950年,美军把战火燃烧到鸭绿江边,公然侵犯我边境地区。10月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作出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重大战略决策,并决定由彭德怀担任志愿军司令员挂帅出征。
左图:在苏联就读军校时的毛岸英。右图:1950年10月入朝前夕,毛岸英(后排左二)和战友们在丹东烈士陵园合影。这是他生前留下的最后影像。
据时任解放军代总参谋长的聂荣臻回忆:“彭总入朝时,为了和驻朝鲜的苏联顾问取得联系,确定带一名俄文翻译。”但延安时期担任中央领导俄文翻译的张伯衡已出任军委外文处处长,当时大批苏联顾问来到北京,他工作繁重难以抽身。选了一名新翻译后,军委又提出,入朝作战非常机密,应当选择一名经过政治考验且绝对可靠的翻译。于是聂荣臻向毛主席请示,立刻得到答复:“那就让岸英去吧,我通知他。”
10月7日晚间,毛主席在中南海菊香书屋设宴为彭德怀饯行,毛岸英作陪。席间,彭德怀并不同意毛岸英赴朝作战,还是毛主席替儿子“求情”,彭德怀才答应。从此,彭德怀便称毛岸英为“第一个志愿兵”。第二天一大早,毛岸英便同彭德怀一同登上赴沈阳的飞机,做战前准备。彭德怀的秘书张养吾、解放军总参谋部作战参谋成普等人也在飞机上,同行的还有几位苏联同志。
飞机受气流颠簸,坐在张养吾前面的苏联同志钢笔掉在了地上。张养吾听见一声“格尔瓦斯!”他定睛一看,是坐在一旁的志愿军小伙子用俄语说了句“钢笔”,提醒苏联同志捡起来。这勾起了张养吾的好奇心,彭德怀便将毛岸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并要求他保密。于是,张养吾成为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毛岸英身份的人。
10月25日,第一次战役打响,志愿军司令部(以下简称志司)驻扎在大榆洞。司令部参谋阮家新回忆,这里距前沿部队只有几十公里,“指挥几十万大军的司令部,距离前沿这么近,是很少见的”。这一方面是由于朝鲜半岛北部已没有很大回旋空间,另一方面,这是彭德怀靠前指挥的一贯作风。“越靠近前线,同部队的联系就越紧密便捷,越有利于指挥员了解战场情况,实施切合实際的指挥,对部队也是一种激励。”阮家新说。
靠近前线便于指挥,也意味着条件艰苦。大榆洞是一个小镇,周围山上有一处日本侵略朝鲜时开采的金矿。矿区位于马蹄形的山坳里,志司办公室就设在离矿井入口约10米的左侧台阶上,大约有50平方米,周遭山岭遍布灌木,是名副其实的荒山野岭。志司办公室右侧下几个台阶就是矿井入口,敌机轰炸时用作防空。
白天,毛岸英和其他参谋在办公室工作。晚上,彭德怀睡在办公室的军床上,毛岸英和志司办公室主任杨凤安睡在用稻草搭的地铺上。不到一周,他们的身上就长满虱子。张养吾回忆,进入朝鲜时,气温已经降到零下20摄氏度,志司办公室阴冷异常。所有战地人员晚上睡觉都不能脱衣服,总是得不到充分休息。
从东北入朝时已是深秋季节,但毛岸英实在太过简朴,穿着一双旧皮鞋就来了。有次张养吾发现,毛岸英的一只皮鞋后跟没了,一问才知道,他下雪天踩湿了鞋子,放在火边烘,转头就忙于处理电文,鞋子被忘到脑后,后跟燒坏了。张养吾不忍心,脱下自己的鞋,硬是给毛岸英换上。
毛岸英早年流浪,闹过胃病。志司平时吃的都是粗高粱米,没有青菜。彭德怀心疼毛岸英,多次让他和自己一起吃饭,都被毛岸英谢绝了。
艰苦条件下,毛岸英想到的却是体谅他人。后来成为共和国上将的赵南起是首长的朝鲜语翻译,担任过志司情报处、作战处参谋,和毛岸英住过一段时间。每天,战士要花一小时下山挑水,但山路崎岖、敌机频繁骚扰,打水不仅辛苦,也很危险。毛岸英和赵南起商量,两人每天只用一桶水,让战士少跑一趟。为此,他俩省水省到了苛刻的程度——刷完牙的水,倒在毛巾上,继续擦脸。
在这种环境中,毛岸英依然“苦中作乐”。他酷爱读书,几乎将一座小小的书山搬到前线。在沈阳停留时,他在街上买了些书,自己看,也分给大家看,有《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朱元璋传》《孙子兵法》《达尔文传》等,还有一些鲁迅的著作。机要参谋吴一平回忆:“我向他借了一本《科学家的故事》,直到他牺牲时也没来得及读完还给他。”
到朝鲜后,成普担任志司作战指挥所负责人,是毛岸英的上级。他回忆,彭德怀酷爱象棋,紧张指挥之余,常常借此放松休息。“能同彭总对弈的有三人:洪学智、我和毛岸英。”成普说,其实彭德怀的棋术并不高明,却总能赢,因为他有个“绝招”——悔棋。彭德怀的三位棋友对此持三种态度:“洪副司令会‘打哈哈,一笑了之,并不阻止。而我顶多只白老总一眼。毛岸英可不给面子,他很有些认真,弄不好还要到老总手心里取‘敌军之‘首级。”有一次,成普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毛岸英:“这个下象棋嘛,对于彭老总来说,是紧张思考后的一种娱乐,一种松弛,不应该太较真了。你看我和洪副司令,总是输给老总,不是下不过他,是让他愉快愉快。他休息好了,就更能集中精力把作战方案考虑得周密一些,我们的胜利把握就会更大。”毛岸英这才恍然大悟,表示今后一定注意。
其实,毛岸英是一个很通情理的人,工作起来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第一次战役结束后不久,经上级批准,志愿军释放了100多名敌军战俘。释放前夕,我方对战俘进行审讯,任荣是主审员。毛岸英不仅俄语流利,英语也很出色,担任了翻译。他们对面坐的,是敌伪6师的美军顾问团团长罗斯·莱尔斯。严肃的审讯氛围让莱尔斯打起哆嗦,什么都说不出来。
毛岸英索性关心起莱尔斯受伤的左臂,问他有没有伤到骨头,并递给他一根香烟解压。如此一来,莱尔斯放松了,反倒说出了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彭德怀看了毛岸英执笔的审讯记录,认为很有用,于是将其刊登在《志司通报》上,通过电台发送至各军司令部。
毛岸英最渴望的,还是到前线战斗。第一次战役结束后,彭德怀对战果不太满意。由于没有把后路截断,敌人以极快的速度撤退了,志愿军没有完成毛泽东的作战设想。彭德怀在志愿军党委扩大会上批评三十八军贻误战机,并对军长梁兴初说了狠话:“我彭德怀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当天晚饭后,毛岸英主动找到梁兴初,安慰他说:“彭老总是信任你的,也信任三十八军。上次没打好,下次打好就是了!”紧接着,毛岸英就提出调到三十八军、参加前线战斗的请求。刚被严厉批评的梁兴初不好马上向彭德怀开口,便答应毛岸英以后为其争取。
毛岸英热爱读书、学习。这是他的手迹:经常地学习,用心地学习,联系实际地学习,创造地学习,虚心地学习。
在后来的第二次战役中,三十八军一雪前耻,其中的松骨峰阻击战、龙源里阻击战异常惨烈,有的连几乎打光了。彭德怀罕见地亲自起草嘉奖电报,结尾赫然写着“三十八军万岁!”不久后,梁兴初回到志司开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兑现向毛岸英许下的去前线的承诺,却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毛岸英牺牲了!
1950年11月24日,毛岸英牺牲的前一天。
所谓“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的专机降落在位于新安州的美第八集团军指挥所,以沃克将军为首的军官们迎接了他。接着,麦克阿瑟乘车到前线视察,他对第二十四师师长丘奇说:“我已经向第二十四师小伙子的妻子们和母亲们打了包票,他们将在圣诞节前回国。可别让我当骗子。赶到鸭绿江,我就放你们走。”
这番话被一旁的美国《时代》周刊记者听到了,赶忙问:“将军,您的意思是,这场战争能在圣诞节前结束?”麦克阿瑟给出肯定的回答。尽管后来的失利让麦克阿瑟羞于承认说过这些话,但“圣诞节攻势”的提法在11月25日便登上了美国各大报刊。
24日,麦克阿瑟还发表了一份公告,成为世界战争史上的荒唐奇谈。作为军事指挥官,他竟然在公告里明目张胆地公布进攻计划,包括路线、规模、兵力、目的等绝对机密都暴露无遗。英国《泰晤士报》评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进攻“显然是一种最奇特的打仗方式”。
敌军的猖狂、轻敌、冒进,为我军提供了绝佳战机。麦克阿瑟发动大规模进攻后,彭德怀与司令部首长开始讨论战况,整个志司进入异常紧张的战斗状态。毛岸英和办公室其他人员一样,忙到大半夜才休息。这是毛岸英在志司的工作常态。张养吾在朝鲜工作后不久,就被调回国内。他回忆,毛岸英工作很拼,经常熬到很晚,忽略了吃饭和睡觉,生活很不规律。在离开朝鲜、告别毛岸英时,他给战友留下赠言:要按时就餐、按时防空。
11月中旬,志愿军党委会专门开会,研究彭德怀的安全和司令部的防空问题。24日下午,4架敌机在大榆洞上空盘旋后,炸毁了矿上的变电所,随后继续盘旋侦察。志司判断,敌机次日还会再来轰炸,于是决定在25日7时前,机关人员一律进入防空洞。
在志司任机要译电员的杨志明说,机要员承担的任务非常重要。“虽然不是和敌人面对面激烈交战,但他们的工作直接关系到战争胜败全局。最根本的要求就是高效、准确,稍有差错就会贻误战机。时间就是生命,在这里体现得最明显,首长早一分钟掌握电文就能早一分钟赢得胜利。”
彭德怀军事秘书王亚志也回忆,25日还是西線志愿军发起第二次战役的时间。错综复杂的战场形势,让毛岸英和所有志司工作人员更加争分夺秒地战斗起来。当日早晨,志司的徐亩元和成普留在办公室值班,其他人进入防空洞。但3个多小时过去了,依然不见敌机,毛岸英和参谋高瑞欣便回到办公室,冒着危险继续战斗。高瑞欣才到战场7天,对着墙上的地图,默记敌军和我军番号、位置。毛岸英、徐亩元和成普坐在火炉旁,紧张讨论着战役发起后的情况,以便第一时间给首长决策提供参考。
上图:2021年上映的电影《长津湖》中,有毛岸英牺牲的情节。下图:上海毛泽东旧居陈列馆中,有一抔从毛岸英牺牲地取回的泥土。
上午11时,防空哨发出警报,4架敌机掠过。王亚志说:“到大榆洞一个月来,每天都有敌机飞过,因此大家认为敌机去炸北面的目标了,警报随即解除……成普等4人又回到室内。”不久,警报又响了,徐亩元奔到室外,成普随即出来,毛岸英和高瑞欣继续在室内工作。
成普在1972年给中央专案组的材料,以及1995年给彭德怀传记编写组的信中,两次详细回忆了现场情况。当时,留在办公室里的毛岸英刚刚签收完3个“A”字开头的绝密电报,第二次跑出办公室的成普看到刚才的4架敌机折返回来,空中还多了几十个恐怖的白点,这是敌机投下的凝固汽油弹!成普本能地大喊一声“不好”!拔腿往屋里跑,想叫出毛岸英和高瑞欣,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汽油弹迅速落地。
轰!!!轰!!!轰!!!顿时,司令部一片火海,由木板房搭建的办公室立刻起火,铁皮房顶也塌下来。成普被爆炸掀起的气浪甩到小沟里,身上也燃起烈焰,脸被烧伤一大片。他迅速滚地压火,脱去上衣才脱险。
彭德怀命令警卫团连队迅速营救,战士们随即开扒仍在燃烧的断壁残垣。彭德怀随身警卫员郭逢光就在营救现场,不断向首长汇报最新情况。他将所有地方都一一细查后,仍没发现毛岸英和高瑞欣。彭德怀得知后,眼圈泛红了。直到火基本燃烧完了,战士们仍没有放弃营救。郭逢光回忆:“我在洞口叫了几个战士,每人拿了一根铁棍,到火里找,我们用铁棍打火找人,结果在着过火的地方(办公室的位置上)找到一具残缺不全的身躯。再继续找,又在办公室台阶处,用石头水泥做的一个干水沟里找到已燃烧的但完整的一具遗体。我们把这两位死难战友的遗体都抬到半山坡上,放到一起,这时我也流着泪看着这两具遗体,心想这两具遗体分别是谁呢?最后看到遗体完整的死难者的手表才认出了他是毛岸英,另一个是高参谋。”当郭逢光将情况汇报给首长时,看到久经沙场的彭德怀司令员已是泪流满面……
毛岸英的手表,是岳母张文秋给的。赴朝鲜之前,毛岸英向岳母道别。当时毛岸英的手表坏了,便向她借用,张文秋干脆把手表送给了心爱的女婿。没想到,这块表竟成为辨认毛岸英遗体的依据。
司令部参谋阮家新回忆,志司驻扎大榆洞时,敌军其实还未发现志愿军大规模入朝。但这里发射出的电波频繁而集中,让美军判断此处一定有高级指挥机关,因此多次派飞机侦察轰炸。毛岸英的牺牲,应该与他战斗在一线、频繁发出的电波有关。敌军对高级指挥机关的轰炸是极为惨烈的。“我们从1950年10月下旬到12月初,在大榆洞驻扎了一个多月,刚去时集镇上的大片房子还很完整,离开时已被夷为平地了。”
军事秘书王亚志记得,彭德怀得悉毛岸英、高瑞欣遇难后,“悲痛、负疚等使他精神失去平衡,中午饭不吃,皱眉呆坐,思绪烦乱,下午提笔拟电稿上报军委,时写时辍,100多个字的电报,写了一个多小时”。
当时的战地记者杨大群曾回忆,毛岸英墓地在朝鲜一位阿妈妮(老大娘)家附近。直到1955年,桧仓郡烈士陵园建成后,志愿军才来到这里将毛岸英的墓迁走。这位阿妈妮站出来,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带“刘秘书”走。这5年来,她和家人满怀敬佩和感激地打扫着志愿军烈士墓地,杨大群说:“坟墓的四周,连一块小石头、一根荒草都没有。”当志愿军战士告诉阿妈妮,“刘秘书”其实是中国人民领袖毛泽东的儿子毛岸英时,阿妈妮惊呆了,终于不再阻拦,含泪送走了烈士。
毛岸英生前,少数将士知道他的身份,大多数人则不知情,所以他们看到的是毛岸英的不同侧面。但是有一个侧面几乎出现在每个人的回忆中——真诚的战友。
作为机要译电员,杨志明知道毛岸英的真实身份。他问过毛岸英:“你为啥到这里来,毛主席放心吗?”毛岸英说:“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你的亲人放心吗?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呢?”
朝鲜人民为毛岸英烈士扫墓。
还有一次,毛岸英来机要处,大家立刻没了声音。杨志明说:“大家心里都盼着他转转马上走,谁知他不但没有,反倒坐了下来。”毛岸英看到大家都愣了,笑着说:“我不是青脸红发、面目狰狞的妖怪吧,大家为啥总躲着我?”杨志明连忙打圆场,毛岸英接着说:“不要对我总那样恭敬,不要把我当外人看待,以后咱们多接触,互相熟悉了才不至于多少年后把同一战壕的战友给忘了呢!”在毛岸英的心中,他不仅要当好毛泽东的儿子,更要做好一位重情重义的战友。
后来,战友们和他越来越熟悉了。1950年11月23日,机要处的战友好奇地问毛岸英:北京城是什么样子?毛岸英神采飞扬地讲了起来,天安门、故宫、万里长城、天坛、北海……大家听得入迷了。接着,又有人向他打听起苏联留学的情况,并让他说几句俄语,毛岸英哈哈大笑,随口就说了一大段俄语。大家听不懂,便问他说了什么。“我说的是,同志们好,你们辛苦了,等战争结束后,我请大家到北京做客,请你们到天安门合影。”毛岸英满怀深情地对战友们发出邀请。
如果毛岸英没有牺牲,他一定会对每位战友兑现这个承诺。遗憾的是,毛岸英“食言”了,仅仅两天后,他就永远地长眠在异国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