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赛
百花争艳时,一束束千姿百态的鲜花在广袤的大地上吐蕾绽放,把世界装扮得分外妖娆。
万花之中槐花格外惹人爱。
槐树是接地气,有韧性的树木。既是环境再恶劣、土壤再瘠薄,都能傲然挺立、健康生长。无论是家庭院落、街头巷尾、城市一隅,还是工厂、矿山、学校,甚至是荒山野地,只要栽种槐树,立时便改变了模样。记得以前住过的大院门口道路两侧就有不少槐树,听老人说那都是上世纪50年代后期为绿化环境栽种的。每到四月开花季节,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挂满枝头,人们犹如在花廊里穿行。深深呼吸,空气都带着槐花的香甜,简直陶醉了!
我们学校里也有好几棵槐树,长得特别高大。叶色鲜绿,开花时白色的花朵缀满树枝,芳香四溢。许多同学和老师都在树下摆着各种姿势,像是要拍照。然而,那时别说手机,就连照相机也是奢侈品,据说学校就一部120上海牌照相机,要使用必须校长签字同意才行。相片虽照不成,但槐花盛开的景象却深深印在师生的脑海里,迄今令许多人记忆犹新。
青岛的槐树特别多,特别是在重视植树造林那段时间,槐树的栽种量远高于其他树种。这跟槐树泼辣适应性強的特质有关系,但另一层原因也不可忽视,那就是青岛人对槐树的认可和感情。青岛的槐树是上世纪初从国外引进的,主要用于胶济铁路沿线的绿化,后来市区和崂山的一些山脉间也陆陆续续栽种了许多,一时间槐树掩映了整个青岛,曾被称为“洋槐半岛”,一些老人习惯把槐树叫做“洋槐”,缘由就在于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引进早被本土化,现在年轻人很少知道这段历史,但对槐树情有独钟。相当多的人认不出别的树种,但对槐树脱口而出出,特别对那葡萄串般倒挂的花朵,更是倍加喜爱。
民语有云:门前种棵槐,财运自然来。人们偏爱槐树不仅因为槐花的模样可爱诱人,还在于槐花的“奉献功能”——槐花具有很好的药用价值,中医认为其味甘、性凉,可清热、凉血、止血、抗溃疡、降血压,并可预防中风。如今在农村一些人家还常年备着晒干的槐花,用于临时发生的伤痛。
槐花又是舌尖上的美味。“芳华如雪刺槐开,淡淡清香西域来。中国人家多巧手,佳肴美味出厨台”。估计没吃过用槐花为食材烹制的美味的人不会太多,尤其是上点年纪的。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是槐花包子。提上篮子、拎着小板凳,夕阳斜下时到槐树下摘槐花,先摘低处的,高处的够不着,大人会把孩子举过头顶或让孩子骑在肩上摘。老人最会“拾掇”——把槐花用凉水一冲,再用热水一焯,放上剁好的五花肉、大葱及调料,蒸出的包子香喷喷,怎么也吃不够。槐花炒鸡蛋、蒸槐花、拌槐花、槐花粥、槐花清蒸鱼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美味佳肴,令人赞不绝口,一直是人们热衷的美食之选。多年前一位朋友的朋友曾开过一个专门以槐花为食材的小店,从进门茶水开始,凉菜、热菜再到面食,样样都有槐花,而且色泽不一,既有白色,也有红色、紫色、黄色,光看就足以沉醉。生意非常火爆,赚得盆满钵满。
槐花也是人们致富走向幸福生活的好“帮手”、好“伙伴”。我的家乡莱西多年前就在大青山栽种了1333公顷槐树,当地的农民靠山吃山、靠树吃树,槐树成了富裕的“依靠”。去那里观光游玩,一定会先登高望远,对着美景赞叹不已,然后一定都会走进农家小院饱尝一顿槐花“大宴”,再然后一定会看到村民们笑逐颜开。
春天里遍地开花的还有蒲公英。
蒲公英属于“大众花草”,之所以这样定位,是因为许多人特别是上点年纪的人几乎都认识蒲公英,而且多多少少还了解其功效。在乡村的田野以及城市空旷处,一到春天就可以看到蒲公英的影子,那黄色的有序的花叶,在斜阳下鲜艳夺目。如果展现这样的画面或许更会唤起人们的回忆:广袤的田野,几个妇女戴着草帽、拎着篮子,拿着铁铲在地里挖摘,身边是幼小的女儿或儿子,他们也在帮妈妈捡拾落在地上的绿色茎叶。一会儿满满的一篮蒲公英被拎回家,用井水冲洗干净,开水焯一下,或拌做凉菜、或用鸡蛋炒,如果有肉还可以包包子、包饺子,剩下的晾晒后再用火烘干,一年的茶算是备齐了……
城里人也喜欢蒲公英。空地稀少,偶尔在不引人注目的旮旯里看到几棵开着黄色小花的蒲公英,立马像发现了宝贝似的,小心翼翼不损坏一点绿茎,也舍不得轻易丢掉哪怕是焉了的叶子。蒲公英拌馅做的大包子最受人欢迎,先把肥瘦相间的猪肉剁好,再准备些葱姜蒜、十三香、麻油之类的配料,去掉老叶老根、洗得干干净净的蒲公英用热水焯后放入冷水一直浸凉最后切碎,如果蒲公英不够,还可以掺些别的蔬菜,比如曲曲芽之类的同科最好,那样味道一点不会改变。
蒲公英在大自然中生长,常常铺满大地,像是睡梦中醒来的顽童,自由自在地伸展和舒张着身体,在肥沃的土壤里尽情地“摇头晃脑”,吸引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那不是蒲公英吗!”某天跟太太外出,路过到一片空旷地时,太太突然指着不远处一堆小黄花,有些兴奋地轻声叫道。顺着太太手指的方向,小黄花的周围确实有不少看上去很鲜嫩的绿色长叶。
太太有些激动地走上前,用力拔出几棵,放在鼻前闻了闻说:“好新鲜!”
有趣的是,这里的蒲公英虽多,但似乎无人光顾。这要放在城里早就被“一抢而空”了。估计要么没人发现,要么是周围的人不“识货”或者已经吃“够”了,懒得再挖摘了。这正中了我们下怀,接连几天收获,家中的盆子里、水桶里、凉台上到处都是采摘回来的蒲公英,一部分包了包子,一部分用热水焯过后放进了冰箱冷冻,还有一部分做了“茶”,泡水喝别有一番滋味。发在微信朋友圈里“炫耀”,竟惹来若干点赞,还有不少人指点迷津,告知食用的秘诀和方法,更有人开玩笑让我捎上几斤回来也尝尝“洋蒲公英”啥滋味?看来真有不少人对蒲公英喜爱有加。
坊间俗称蒲公英为“野花”,一个“野”字,使其归类为“下里巴人”。实际蒲公英就是接地气的花种,它大都生长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子“飘似羽,逸如纱,秋来飞絮赴天涯”,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如同迁徙的先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生机、有生气、有希望。
蒲公英又是药材,人们常说的“黄花地丁”“婆婆丁”“华花郎”是它的别称,在《本草经疏》《医林纂要》《纲目拾遗》《唐本草》《滇南本草》等医药书里都可以找到关于蒲公英医用的记载。现在许多人还用蒲公英清热解毒、增强抵抗力。
不起眼的蒲公英为人们带来了口福、增添了美味,让身体更健康强壮,虽寻常,却给力。这也许正是人们对其情有独钟的原因所在。
蒲公英花不大,也不娇艳,在千姿百态的花卉中显得极为平常,而且开放时间很短,仅有两三天,但她“不慕红花不羡仙,绣绒吐雾舞流鹃”的神姿却令人难忘。花开后它那绒绒的冠毛经常被风一吹,如同漫天的花絮在空中飘扬,分外美丽,给人印象格外深刻。而那些飘逸的花种一旦落地,来年便又是一片茁壮、一片清新、一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