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雪飞
《白发》是冯骥才先生的一篇散文。文章以“我”的白发为线索,描写了“我”、母亲、妻子、老者四人出现白发时“我”的不同心境。文章行文朴实,画面感强,闪烁着思辨与哲理的光芒。
文章以“我”被友人指出有白发起笔,用了两个“笑”,“笑而不答”或“偶尔笑答一句:因为头发里的色素都跑到稿纸上去了。”
——“我”的达观幽默,以及作为高产作家不辞辛苦俯首创作的画面跃然纸上。
由自己的白发,“我”想到了少年时惊见母亲一根白发时的情景。“母亲背窗而坐,窗子敞开着,微风无声地轻轻掀动母亲的头发,忽见母亲的一根头发被吹立起来,在夕照里竟然银亮银亮,是一根白发!这根细细的白发在风里柔弱摇曳,却不肯倒下,好似对我召唤。”镜头由远而近,进而特写,一根白发摇曳却不肯倒下,仿佛象征着母亲以柔弱之躯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勇敢而又坚强,独立而又倔强。白发召唤“我”扑向母亲的怀抱,“紧紧抱住母亲,好似生怕她离去”,那种对亲人渐老终将离去的巨大恐惧和沉重忧伤由一根白发引来,仿佛有千钧之力压在胸口。古有“伯俞泣杖”,今有“骥才悲发”,中华传统美德内核之母慈子孝精神,传承古今,和谐万家。
画面由母親的白发,转到妻子的白发。“我”对突然发现妻子黑发下竟然埋藏这么多白发而愧疚不已。“她一头乌黑而清香的秀发呀,究竟怎样一根根悄悄变白的?是在我不停歇的忙忙碌碌、侃侃而谈中,还是在不舍昼夜的埋头写作中?是那些年在大地震后寄人篱下的茹苦含辛的生活所致?是为了我那次重病内心焦虑而催白的?”根根白发,皆由“我”起。“我”刀刃向内,勇于解剖自己。在创作上,冯骥才先生提出了“写人生”的主张,写人生的况味,《白发》一文,将人情美和人性美,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我”染发之后,慢慢体会到:“白发并不是由黑发变的,它们是从走向衰老的生命深处滋生出来的。”再怎么染,变的只是表相,不变的是本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欲盖弥彰,便生出许多烦恼来了。
这时,博学老者的出现让我震惊。“他进屋,正坐在阳光里。他不单头发通白,连胡须眉毛也一概全白;在强光的照耀下,蓬松柔和,光亮透明,宛如银丝,真是美极了!”寥寥几笔,画面唯美。冯骥才先生不但是作家,也是画家,他善于用细节描摹,用“可视的语言”重现生活。老者一语惊醒梦中人,作者借此点明文章主旨:“孩童有稚嫩的美,青年有健旺的美,你有中年成熟的美,我有老来冲淡自如的美。人的事,生而尽其动,死而尽其静。”
正是这样的,生活的最高境界是“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悦纳自己,顺其自然,顺势而为,人生四季何时不是风景?“我顿觉地阔天宽,心情快活。摆一摆脑袋,头上华发来回一晃,宛如摇动一片秋光中的芦花。”芦花雪白,仪态万方,又是中药,具有止血、解毒的功效。那一片秋光中的芦花啊,怎一个“美”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