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宸锡
人生如一艘飘荡的小船,在茫茫大海上开辟自己的航道。在这或平顺或险阻的旅程中,永远有太阳散发光与热,永远有星星闪烁眨眼,在滚滚海涛间撒下温暖的橘红荧光,让旅程不再孤寂。
小学时,一次值日耗时太久,跑出校门,看到空荡荡的停车场,我心头一怔:校车终究没有等我。气喘吁吁地,我茫然止住脚步,一个幼小的女孩儿站在街上,眼前是陌生的行人,耳边是风,身后是紧闭的学校大门。我无法与母亲联系,没有零钱,平时坐校车都要花几十分钟的遥远路程,难道要让我徒步走完?我呆立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孩子,快来,我们在这儿呢!”慌乱间,明黄的校车缓缓从街角驶出,驱散了傍晚的黑暗。一头卷发的校车老师小跑赶来:“天晚了,这儿不让停车,所以我们拐进街角等你了。快上车吧,我们回家。”仿佛是茫茫夜路中突然出現的明灯,我的归家旅程因关怀与等待变得温暖。
中学的放学路上,夜幕初降,路途拥堵繁忙。行人车辆的匆忙中,多了一份归家的急切。我穿梭其间,总被街边热气腾腾的小摊吸引。金黄的豆腐块在铁板上滋啦作响,油光锃亮的烤肠在炭火上悠闲翻滚,似是故意挑逗我的辘辘饥肠。我不由得加快脚步,转过街角,步入大门,直奔向家的方向。小院一隅,一扇玻璃窗内射出模糊的光亮,依稀看见母亲忙碌的身影晃动其间。走到窗沿下,听到抽油烟机轰轰作响,锅铲碰撞声跳跃着,如一曲动人的乐章。小摊的食物固然诱人,可怎能比上这萦绕我唇齿十余年的家的味道?仿佛是沙漠中静等旅人的绿洲,我的归家旅程因母亲的操劳与付出变得温暖。
每年春节,我们一定会回到那个闭塞的山城看望耄耋之年的姥爷。清冷的小城里,短短几天也让我无聊烦闷。多年来,几天的小城生活留在我印象里的只剩下临走时行李中多了的一大块结实的熏肉、一只老母鸡,有时还有几罐豆腐乳。终于要走了。在清晨土灶的氤氲雾气中,我们拉着沉重的行李箱踏上离程。姥爷颤巍巍地跟在我们身后,母亲不住地嘱咐姥爷注意身体,姥爷只嗯嗯地回应,我在一旁默不作声。一年一见的生疏使我心头不明原因地充斥着复杂的情绪,如棉花一般哽在我的喉头。到了路口,车来了,姥爷默默看着箱子被安置好,又默默看着我与母亲上了车。作别一般,我抬头望向他,刹那间,我与他浑浊的目光相对,看到了他干涩眼眶里的泪水,看到他干枯的嘴唇颤了颤,最终又归于平静。仿佛是北风中默默亮着的红灯笼,我的离程因亲人的祝福、不舍与挂念,驱走了冬日的严寒。
温暖是风,吹散阴霾;温暖是阳,暖化坚冰;温暖是火,点燃心灯。在波涛海浪中,愿每一条船都有光亮环绕,都能在回首来时路时,看到自己所走过的温暖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