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学曾夫妇及关少曾的合影
我出生在北京一个满族家庭。我的父亲原名关士清,艺名关学曾,北京琴书创始人,俗话说子承父业,父亲为了让我接怹的班儿,给我起名——关少曾。岁月倥偬,白驹过隙,而今我也是古稀的人了。回望过往,虽未能从事北京琴书事业,但父亲的期望和嘱托未敢些许懈怠,怹老人家的期许我时刻铭记在心。
我父亲的生日是阴历六月初九,今年阳历是8月1日。怹在世的时候,每逢这天,我必定要邀请家人、怹的徒弟们还有親朋好友为怹办一次生日宴会。怹去世以后,到了这一天我和家人也会以特有的方式纪念怹。而今年是怹老人家诞辰100周年,我依然考虑如何以一种有意义的方式,纪念这个令人难忘的日子。也就在这时,社会各界包括怹生前同事、弟子、亲朋好友以及与怹有过交往的导演、作家、记者,还有当年的老观众等等,纷纷给我发信息或来电,表示了对怹的怀念之情,父亲的人格魅力以及怹的北京琴书艺术至今被人们追忆,使我由衷地感动,我决定将所有这些人的怀念之情定格成一册图文并茂的纪念文集《丰碑》。
以往见之于世的文字也好,影像视频也罢,人们看到的更多的是怹为人所知的一面,而这本文集汇集了100位各界朋友的怀念文章。其中有与怹共事多年的老同事,有家人和亲朋好友,有怹的弟子们,有未曾与怹谋面却是忠实的拥趸,更有景仰怹、热爱北京琴书并为北京琴书的传承做出默默奉献的各界朋友。我想,这样的纪念方式可以让人们从更多的视角来了解我的父亲,同时又能多角度反映出北京琴书普及传承的现状,不失为一种最好的纪念。
生活中的父亲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而面对工作时,怹又异常的认真严谨、一丝不苟,让人肃然起敬。我就从生活中的几件小事说起吧。
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同父亲聊过天儿,甚至没有亲近过父亲,因为,我打心里很惧怕怹.
小孩儿不能与大人同一桌吃饭;不准听大人聊天说话;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外出要同大人打招呼,干什么去、几点回来,时间长了还不行;同大人讲话要说“您”,您吃了吗?您还“添”饭吗?不能说您还“要”饭吗?当然,更不能说“你”,那属于没教养。还有就是绝不能吃人家的东西,要人家的东西,必须得经过父母同意……总之,规矩繁多。
大概是在我6岁的时候,街坊二小有一辆木头做的用绳子拉着玩的小汽车,我看着喜欢,就借来在屋里拉着玩。父亲回到家看见了,便把我叫过去,非常严厉地对我说:“别人的东西再好也是人家的,送回去!”我只好乖乖地把小汽车送了回去。回来之后,父亲又把我叫到身边,怹问我:“你喜欢那个小汽车吗?喜欢爸给你买一个。”过了些日子,父亲到蒙古国去演出,一回来就高兴地把我叫过去,“小宝子过来,看爸给你买了什么?”我赶紧跑过去,毕恭毕敬地站在父亲面前。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我面前,“你看小汽车,上弦的小汽车……”我双手接过小汽车,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拿着小汽车,我急不可耐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禿小、小五,你们看呀,我爸给我买的汽车!”话音刚落,呼啦一帮孩子就冲了过来,边同我跑边喊着,“给我瞧瞧,给我看看……”停住脚步,一帮人把我围在中间,这个摸摸、那个看看,甭提多兴奋了。然后,我给小汽车上了弦,放在地上。随着小汽车跑起来,胡同上空一片欢呼声,久久回荡。我骄傲地站在那儿,突然觉得父亲真好。也是从那时开始,父亲在我的心里不再只是严肃严厉,而是多了一份和蔼可亲。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很多人听到这句歌词就知道它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而我的父亲也曾两次参加赴朝慰问团,冒着生命危险为广大官兵、当地百姓进行慰问演出……对于那段经历,我也是在长大之后听父亲提起过。不过在我八九岁的时候却做了一件令父亲十分生气的事情。
有一次我在家里翻找东西,无意中看到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赴朝慰问团的各式各样纪念章,还有信,以及各种不同型号的子弹壳。我就把子弹壳全都拿出来揣进兜里,然后到小孩儿群里“显摆玩儿”。臭娃儿就跟我说:“宝哥,这有什么好玩的?这是铜的,还不如把它卖了,买东西吃。”“行!”我想都没想就同一帮孩子来到废品收购站,把兜里的子弹壳全都卖了,还乐滋滋地拿着钱带大伙儿买好吃的去了……不承想,没过几天这事儿就被父亲发现了,怹非常生气,直接把我叫到怹跟前,让我趴在床上。
尽管我如实相告,但父亲还是把我噼里啪啦地揍了一顿,打得我屁股开花,好几天连凳子都坐不了,一坐就火辣辣地疼。打那儿起我便明白了不能随便拿家里东西,也知道了那些东西对父亲的意义。
其实,要说起我和父亲的事儿,真是三天三夜都聊不完。父亲不仅在生活上关心我,对我的工作也十分关注。记得有一回父亲看了我演的一部电视剧。等我回到家,怹便把我叫了过去。父亲说到:“我最近看了你演的电视剧,演得还可以,说得过去。但是在人物刻画上比较一般化,没演出人物的特点。”怹说:“想要让人看了之后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后你无论演什么角色,都要做到‘极致,要让人家想不到。所以呀,刻画人物要淋漓尽致。”这句话也一直影响我至今。
如今,父亲离开我已经16年了,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依旧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些谆谆教诲更是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影响着我的工作和生活。现在,我时常会听听老父亲的唱段,就好像父亲还在我的身边……
谨以此文代序。
关学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