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顿[加拿大]
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这是一本动物小说,是加拿大著名作家西顿的作品。西顿笔下的动物各具形态,向人们展示着不同动物的情感和精神世界。许多动物和我们人类一样有自己的语言和感情,像人类一样聪明、勇敢,它们表现出的英雄气概让我们肃然起敬。“中国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说:“西顿从动物的特性着眼结构故事,对动物行为的自然动机观察入微,蕴含着深刻的哲理,且没有将动物人化的痕迹,堪称真正优秀的动物小说范本。”
随着夜晚的到来,小狐狸狄普变得非常不安。他溜出箱子,但一受到点惊吓,就又拖着链子钻进去。有时他用前爪按住铁链狂怒地咬啮,但突然又停了下来,像是在听,然后仰起小小的黑鼻子发出一声短促颤抖的叫声。这样的情形重复了一两次,这当中他忙着摆弄那根链子并在四周跑来跑去。然而终于有了回应,老母狐从远处发出了“呀扑—吁呃”的呼唤。几分钟后,一个黑影子出现在木头堆上。小家伙溜回到箱子里,但立刻又跑出来,用狐狸所能表达的全部快乐迎接他的母亲。母狐像闪电一样迅速叼起小狐狸转身向她来的方向跑去。但这时链子到了头,小狐狸被猛地从老狐狸的嘴里拽了出来。她被开窗子的声音吓了一跳,逃到木头堆上去了。
一小时后,小狐狸已经不再跑来跑去或叫唤了。我偷偷向外看去,借着月光看到狐狸妈妈伸展开身体躺在小狐狸身边,咬啮着什么。发出的当啷声告诉我,她咬的正是那根无情的铁链。而狄普这个小家伙正在吃母亲的奶。
我走出来时,她已逃进了黑暗的树林。但在箱子边上放着两只小田鼠,身上带着血迹,还是热的。这是慈爱的母亲给小狐狸送来的食物。第二天早晨,我发现挨着小家伙脖圈一到两英尺的地方,链子被蹭得铮亮。
我往林中被毁的巢穴走去,再次发现了母狐留下的痕迹。可怜心碎的母亲已经到这里来过了,并且挖出了小家伙们的尸体。
三只幼小的狐狸躺在那儿,现在已被舔得干干净净,他们身旁有两只刚被杀死的我们家的母鸡。新堆起来的土上布满了显眼的印记—这些痕迹告诉我,母狐曾在死去的孩子身旁注视着他们。她把他们日常的食物带了来,这是她夜里劫掠到的。在这儿,她曾经在幼狐身边伸展身体,徒劳地供给他们乳汁。她渴望像以往那样喂养他们,暖和他们。但她找到的只是柔软茸毛下僵硬的小身体,冷冰冰的小鼻子没有丝毫动静和气息。
母狐的肘、胸和腿留下的深印,显示她曾在无声的悲哀中躺着,长久地看着他们,像个发了疯的母亲哀悼她的孩子们。但打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回到那个被毁的巢穴去,因为她确切地知道这些小家伙都死了。
俘虏狄普,这一窝中最弱小的一个,现在成了她所有的爱的承受者。狗被放出来保护母鸡。雇来的工人得到命令,只要看到这只老狐狸就射杀她。我也被告知这么做,但我决心不与她碰面。狐狸喜欢而狗不会碰的鸡头被搀上了毒药,投放在树林里。通向拴着狄普的院子只有一条路径,得冒着风险爬上木头堆才能进去。然而母狐还是每晚出现。她来喂养幼儿,带来新杀死的母鸡和猎物。虽然不等俘虏发出抱怨的叫声,她就来了,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见到她。
小狐狸被俘的第二夜,我听到链子发出的当啷声,然后清楚地看到老母狐来了。她正在小狐狸的窝旁辛苦地挖一个洞。当洞深到足够埋到她一半时,她把链子所有松弛的部分放进洞里用土埋上。然后她以为她已成功地消灭了这根链子,衔着狄普的脖子扭头向木头堆跑去。可是天啊,这只能使小狐狸被狠狠地从她嘴里拽出来。
可怜的小家伙向木箱子爬去,悲伤地哭泣着。过了半小时,几只狗发出巨大的叫声。我看见他们对着远处的树林大叫,知道他们在追赶母狐。他们向北朝着铁路的方向跑去,渐渐就听不到狗的吵闹声了。第二天早晨,狗还没有回来。不久我们就知道了缘故。狐狸很早就知道铁路是什么东西,他们很快便发明了几种利用铁路的方法。其中之一就是在受到猎狗追赶时,在火车快要开过来之前,先在铁路上跑长长的一段距离。留在铁轨上的气味本来很弱,还容易被火车破坏掉,在这种情形下猎狗被火车撞死的可能性极大。还有更保险但也更难做到的一招。在火车前面领着猎狗跑上高架桥,当火车在桥上超过他们时,猎狗必定冲向死亡。
这个计谋实施得非常巧妙,在铁路下面我们找到了罗杰支离破碎的身体。我们明白母狐是在进行报复。
当天夜里,母狐回到了院子里,她杀死一只母鸡并把猎物带给狄普。在他身旁,她喘着气平躺下去给他哺乳。她似乎认为假使她不带食物来,狄普就得不到吃的东西。
正是这只母鸡使我叔叔知道了她夜间的光顾。
我所有的同情都转向母狐一边。但在阻止捕杀她的计划上,我却无能为力。第二夜,叔叔亲自站岗,他手里拿着枪守候了一小时。不久云彩遮住了月亮,天气渐渐变凉。他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得去办,于是他把爱尔兰人叫来替他。
然而,夜晚的寂静使守夜的爱尔兰人非常“焦累不安”。一小时后听到了砰砰声,我们确信他开了枪。
早上我们发现,母狐并没有让小狐狸失望。因为又被偷去一只母鸡,第二天夜里还是叔叔负责警戒。夜里再次响起了枪声。可是第二天从链子的光亮上可以看出她已经来过了,她曾几小时徒劳无益地要斩断那个可恶的束缚。
这样的勇气和顽强的忠诚,如果不能得到人们的宽容,也必定赢得尊重。总之,第二天夜里,当一切静寂之后,院子里没有再埋伏枪手。这么做对她会起什么作用吗?几次被枪声撵走,她还会再来哺育或解救被困的幼兒吗?
她会不会再来呢?她的爱是一个母亲的爱,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他们。第四夜,随着小家伙颤抖的哀鸣,木头堆上又出现了一个黑影。
但是没见母狐带来家禽或食物。难道热情的女猎手终于失败了吗?她没有给她唯一需要照顾的亲人带来一点猎物,难道她明白了,可以信任捕获小狐狸的人为她的幼儿提供食物吗?
不,远远不是这样!生活在荒野里的母亲的爱和恨是实实在在的。她唯一的念头曾经是使小狐狸自由。她尝试了一切她知道的手段,经历了种种危险,尽心尽力地看护他,想要帮助他自由。然而这一切都失败了。
像一个黑影子,母狐来了,但只一会儿工夫她就走了。狄普抓住她丢在地上的东西,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但就在这时,刀割般的剧痛突然发作,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接着是一阵短促的挣扎,小狐狸死了。
(选自《西顿野生动物故事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蒲隆等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