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藏在日记里的男孩

李柏林

年华是棵树，时光扯着树叶哗啦啦地落下，那些关于灼灼年华里的人和事，都随着飘下的落叶，被人拾起又被人忘记。

记忆深处，高中的那个时节总是枝繁茂盛，一些人，一些事，把青春的天空挡得格外严密。

记得高中的时候，我的性格是大大咧咧的，班里的同学总喜欢和我开玩笑，说有个男生在寝室提及班里的女生时，对我赞不绝口，准是喜欢上我了。我听了大声否定，却开始在暗地里观察那个男生。他比较内向，既不属于帅哥型，也不属于才子型，如果硬要说优点，那就是他的地理成绩出奇地好。我对他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可是也许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我竟想试探一下这个谣言是不是真的。

他坐在我的斜对面，整天对着一堆地图看得入神，和我的生活截然不同。有时他发现我向他的位置看去时，会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对此我也回以微笑，但他却不知道我心里打的小算盘。

愚人节快到了，虽然愚人节是专门为捉弄人而准备的节日，但却成了少年时代的表白日。经常有一些男生女生在这一天表白，若同意了便在一起，若没有成便可以把它当作一个玩笑。

愚人节那天，我趁他下课出去后，把3张信纸放在了他的课桌上。第一张上写着：“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第二张上写着：“如果愿意，就帮我补习地理吧！”第三张上写着：“呵呵，愚人节，和你开个玩笑。”

我放下信纸之后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偷偷地笑，并暗地里佩服自己高明。然而，就在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那好事的同桌看到后，竟抽走了第三张。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里纠结了半天。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那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心急如焚，希望他什么都没看到，或者把那纸条当作废纸扔了。上课时，我不住地看他在干什么，我看他只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想他却误以为我在等他的答案。他托人传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以后不管你遇到哪方面的问题，我都会尽力帮你。”看后，我有点崩溃，感觉事情被自己整糟糕了。

我习惯中午吃过饭早早地去教室看书，可是那天他也去得很早。同时，他递给我一本地理资料说：“你其他成绩都好，若是在地理上吃亏，多不值得！”

他帮我检查地理作业，给我讲解，甚至开始在生活上帮助我。身边的人都在开玩笑地问我和他的进展，我很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想告诉他，关于第三张纸的故事，告诉他一切都是误会，却又害怕伤害他，认为我是在捉弄他。

这些不能吐露的心事，都被我记到了日记本里。在日记里，我向自己不断发问——一句玩笑却被别人当成了承诺，该怎么办？这样的情况，我若直接挑明原因又害怕伤害了他，无论如何做都觉得不够妥当。内心深处，我希望有一天他能发现我的不好，甚至讨厌我，然后远离我，结束这个玩笑给我带来的纠结。

我每天这样盼望着，这甚至成了每天早上起床的祷告，祈祷这件事情能够随风而散。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甚至觉得，如果结束了这个玩笑，我们做普通朋友也挺好的。

可是从某一天开始，他再也没有很早来到教室，再也没有跑到我面前问我有没有不会做的地理题，再也不会在我旁边做作业。

没有了他在身边的日子，我感觉像丢了一样东西。没有人再去关注我，没有人再在我身边嘘寒问暖，一种孤独和寂寞的感觉涌入心间。我曾经满心欢喜想得到的结果，现在实现了，可为什么反倒更不安？这一刻，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他的地理成绩依旧是那么好，人仿佛也变开朗了。我经常看到有女生跑去问他地理题，他给别人讲解，甚至闲聊，后来还能听到他和别人的说笑声。不知怎的，我感觉那笑声像是我心上种下的刺，一声一根，一根一伤……

我会在上课的时候不自觉地看他在干什么，会在写作业的时候听听他在和别人说着什么话，也会留意同学们口中关于他的点滴。可是他却再也不往我这边多看一眼，每次我的目光都被他冰冷的身影击退。

我不知缘由地，莫名其妙地和他成了陌生人。甚至在后来的排座位上，他选择了坐在后面。时光让我们的距离渐行渐远，可却让他成了我心上永远拔不掉的刺。

高考后，我们都来到学校报志愿，离开时不经意碰到了一起。他礼貌性地问了我的志愿，我说我报考了北方的大学，他说他要去南方。后来他说：“其实有件事情挺对不起你的，我有次不小心看了你的日记。”我当时惊讶地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天我路过你的桌子，看到了你压在书下面的日记本。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便和你保持了距离，不过还是很感谢你，让我以为我也可以被人喜欢。”

我当时低下头只是笑笑，毕竟，这曾经就是个玩笑啊！

回到家后，我把那年写的日记本打开，一页页慢慢地翻，看着那些关于他的纠结往事，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

也许，青春就如同一本日记，翻得太快会错过童话，翻得太慢會流干眼泪。或许我们都不知道互相喜欢着对方；或许我们都认为，自己是对方难以启齿的青春。

我的青春，就这样草草地开始，粗糙地终结，甚至少了情节，少了场景，只剩日记里的只言片语，可我还是愿意记住了那个藏在日记里的男孩。因为，我们的曾经就是青春最美的模样。

（作者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 文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