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朋友

［英］简·佩克 译/颜士州

我坐在橡树上，晃悠着腿，小峡谷附近的砖房里新搬来一家人，我心头升起一个希望——希望这家有个女孩可以成为我的朋友。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走了出来。

我跳下树，连跑带跳地尾随在后。

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要是她不喜欢我怎么办？我满脸雀斑，骨瘦如柴，从小到大一直住在这个单调乏味的地方。

只听树叶一阵哗哗作响，鸟儿扑棱棱惊飞，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她已经站在我面前，双手叉着腰，对我微微一笑。

“嗨！”我回报她一个微笑，“我叫伊丽莎白，你叫我贝奇好了。”

“我叫约兰达，我的朋友都叫我约。这儿有蛇吗？”

“有啊。”我说。她穿着一双粉红色凉鞋。在乡下，穿粉红色凉鞋是很危险的——蛇会咬你的脚趾。她一定是从城里来的，我想。

我勒了勒鞋带。“有一些蛇，”我说，“不过多半没有毒。”

“没响尾蛇吗？”约说，“我特别爱吃煎响尾蛇，味道好极了。”

“真野蛮！”我说。她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一对碧眼忽闪着。我搞不清楚她是不是在骗我。

“什么味道？”我问。

“跟鸡肉似的，只是带一股野味儿。”

“我吃过蚝肉。”我撒了个小谎。

约将褐色的长辫子轻轻甩到脑后。“我常吃蚝肉。”她说，“喂，去不去我屋里？”

“去啊！”我说。

到了她家，她一开门，我便吃了一惊。屋里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盒子，衣服、书籍随意扔着，跟我的屋子一样凌乱。

约在门厅的壁橱里翻来翻去，抽出一根渔竿，渔竿看上去崭新。

“这儿有什么地方可以钓鱼？”

“牧马场那边。”我告诉她。

“那咱们还等什么？”她说，“挖点蚯蚓去。”

我们来到她家旁边的小山上。她挖着蚯蚓，叫我用手捧住蚯蚓，我可不是胆小鬼。

“你有渔竿吗？”约问。

“有啊。”

“有一次我钓到一条箭鱼，”她吹嘘，“你钓到过什么？”

“我钓到过一条鲨鱼。”我撒谎。

“鲨鱼好吃吗？”约问，她直视我的眼睛。

“我把它扔回水里了，”我喃喃地说道，“我不喜欢杀生。”

“你吃过鸡肉吗？”约问。

“吃过鸡肉又怎样？”

“我断定你是个伪君子。你知道什么叫伪君子吗？”

我不知道，但她并没等我回答。“伪君子就是说的跟做的不一样的人，就像你。你说你不想杀生，却还吃鸡肉，那就得有人去杀鸡！”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正抓着一把弯弯曲曲、黏黏糊糊的粗肥蚯蚓。

够了，我想。就算我非常渴望有一个朋友，我也不会将就任何一个闯入我的领地的人。

我把蚯蚓扔到地上。

“喂！你干什么？”约大喊。

“这是什么？”我叫道，瞅着手上一层黏糊糊的东西。

“蚯蚓的黏液。”约大笑道。

“你早知道蚯蚓有黏液吗？”我问。

“蚯蚓分泌黏液是为了帮助自己钻土壤，”她说，“你连这点都不知道？”

“我要回家了。”我说。

“别走。”她恳求道。

我果断地走了。谁稀罕她！我心想。我想和一个同龄人做朋友，不料遇到的是这样的人，多叫人失望啊！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我赶紧转身往回跑。

“怎么了？”我急着问她。

“一条蛇！”她大叫。

“在哪儿？”随即我便看见了，是一条小小的草蛇，有一对黑纽扣似的眼睛。她被蛇吓着了，蛇也被她吓着了，正往灌木丛里钻呢。我一把逮住蛇，蛇在我手里扭动着。

“这蛇没毒。”我告诉约。

“我知道没毒。”她不自然地笑道，“我不过开开玩笑。”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说，“你说得挺硬气，可事实上不是这样。你才是一个伪君子呢。”

“你说我是伪君子？”约哈哈大笑。

“是的，正是这个意思。”

紧接着，我也笑了起来。“蛇才应该害怕你呢，”我说，“你可以拿它做一顿晚餐。”

我们一齐哈哈大笑。约的笑声怪怪的，听起来像打嗝——“哈，哈，呃！哈，哈，呃！”

然后，我们互相吐露了实情，她从来没有吃过响尾蛇，我也从来没有逮过鲨鱼。我们撒谎只不过是想镇住对方。说完，我们都感到了轻松。

“贝奇，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约说。草蛇轻轻伸著舌头，闻她的手指。

这一次，我知道约说的是真话。

发稿/沙群

插图/武修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