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珊珊：90后与千年绒花的对视

吴元梓

征珊珊

在扬州市江都区丝绒工艺厂的绒花工作室内，征珊珊正专注地制作绒花。她手指熟练地上下翻飞，交织在缠绕的黄铜丝和蚕丝中，除了偶尔有剪刀剪绒时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绒花，谐音“荣华”，寓有吉祥如意之意趣，是一种雅俗共赏的传统手工艺品，早在唐代就已进入宫廷。扬州是中国绒花工艺的起源地之一，征珊珊就是一名扬州绒花非遗传承人。

决心做好“守艺人”

自古“扬人无贵贱，皆戴花”，扬州绒花艳丽多姿，艳而不俗，在民间根植尤深。征珊珊出生于扬州绒花制作世家，父母共同经营着一家绒花厂已有几十年。征珊珊记得小时候周围邻居们都爱做绒花，也爱戴绒花，绒花行业也曾非常红火，一度远销海外。但随着工业科技的不断发展，手工制作的绒花被工业流水线制作出的其他材质头花、胸花所取代，手艺人们也纷纷转行，传统绒花厂连经营都难以为继。征珊珊大学毕业后进入上海一家服装公司做电商运营，“每次回家，就看到只有父母和一个师傅在做，完全没有人气。”发现这门古老手艺面临失传，征珊珊心里很不是滋味，2017年，她决定辞职回扬州，继承绒花制作手艺，“我想要帮父母重新把绒花厂振兴起来，让更多人知道扬州绒花。”

扬州绒花玲珑小巧，看似体量不大，但它的制作过程却大有讲究，前后需经过劈绒、勾条、打尖、传花等多道工序。“制作一朵直径10厘米大小的绒花，手艺再熟练也要花两三天工夫，这还没算上前期染色和设计的时间。”征珊珊介绍道。在学习绒花制作的过程中，征珊珊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母亲的严格要求，“母亲是有三十多年绒花制作经验的老匠人，她对待绒花制作要求十分严苛，一根绒条打尖不到位，就要拆了从头开始。因为一步制作不到位，就会干扰到下一道工序的制作，从而影响整件作品。”

绒花以铜丝为骨，蚕丝为肉，铜丝需用大锅提前烧软，生蚕丝也要先染色晾干后才能开始制作绒花。征珊珊用两头捻成麻花状的铜丝夹住排布均匀的熟绒（煮熟后的蚕丝），等距放置好若干根铜丝后，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适量的熟绒，再用手反复搓捻铜丝两端，最后用木板对铜丝进行搓擀，呈螺旋状的熟绒在她的手下变得更加饱满丰盈，一根“肉嘟嘟”的绒条便完成了。

“扬州绒花以蚕丝为材料，在制作过程中要轻柔，不能用力拉扯，每一道工序都完全依靠手工制作，至今都没有办法用机器生产。”征珊珊的母亲学做勾条时，每天都要搓几百根绒条，一天搓下来手指肿胀、关节疼痛是常有的事。“如今，会做并且愿意做这道工序的人不多了。”征珊珊很是惋惜，但也更加坚定了她做好一个“守艺人”的决心，“哪怕它再小众，我也有义务去把它传承推广下去。”征珊珊堅定地说。

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

在绒花工作室中，征珊珊与母亲的绒花作品摆满了一面墙。松针绿梅、竹枝杏花、枇杷花鸟等一件件绒花作品制作精美、栩栩如生，绒花发簪、胸针、凤冠等饰品构思巧妙、别具一格，征珊珊对每一件作品都如数家珍。

前些年，绒花厂的产品以出口国外的复活节小绒鸡为主，做出新的绒花作品后，征珊珊借着网络营销的工作经验，尝试着把绒花放在网店上售卖。“当时正好有一个汉服摄影机构的摄影师看到了我们的绒花，觉得很新鲜，就买回去拍照片，发在网上后一下子就火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认可绒花，征珊珊开始思考如何进一步精湛技艺，对传统款式的绒花进行革新。

原先绒花多在节日时佩戴，色彩饱和度比较高，而淡雅色调的绒花可能更符合现代年轻人的审美。为此，征珊珊与母亲在网上搜集了大量资料，并向专家请教学习先进的染色方法。

色彩丰富起来后，征珊珊还想增加颜色的层次感，做出渐变的效果，“温度和湿度对染色都会有影响，我们染纯色都是靠师傅的眼力去调整的，哪怕下次再用一样的方式去染，染出来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而染渐变颜色就更难把控了。”直接在熟绒上挑染效果不好，征珊珊偶然发现可以将不同颜色的熟绒叠加使用进行勾调，也能做出渐变的效果。“这一步就是要在劈绒（将熟绒分劈后排匀固定）上多花一些工夫，叠加多少熟绒？往哪个方向调整，交叉多少？重叠的疏密可以调整呈现颜色的深浅，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虽然工序上更烦琐一些，但深浅颜色的交织让绒条看起来更有光泽感，多次试验后达到了征珊珊预期的效果。

征珊珊的母亲就住在工作室隔壁，有时灵感来了，深夜她都会跑到工作台前进行设计。母亲对绒花的热爱和追求也影响着征珊珊对制作技艺更加精益求精。为了让绒花看起来更加逼真，在制作过程中，小到每一朵绒花的“绽放”程度征珊珊都会反复用镊子调试比较，“绒花是盛放的还是含苞欲放的，全在镊子的调试上。力度控制着花瓣的形态，该放的要放，该收的要收，每一步都有小细节在里面。”征珊珊介绍道，绒花是毛茸茸的，绒花的枝叶则可以用镊子、剪刀配合做出形状后用夹板熨斗烫平，扁平的枝叶与丰盈的花朵搭配起来相得益彰，更显绒花俏皮灵动、活色生香。

在融合、改良中传承匠心

“绒花各种形态都能做出来。”征珊珊在工艺上不断精进，多次尝试后设计出多个绒花打样，“我们现在有六个师傅在制作绒花，他们做了几十年，对绒花都很有感情，再加上我们现在创新了花型，他们特别有兴趣，也很喜欢。”征珊珊在摸索中不断创新，为绒花厂带来了更多的活力和生机。

在征珊珊看来，绒花技艺的传承要把它温婉雅致的美巧妙地应用在当下生活中。“古风绒花不适合日常佩戴，那么我们就结合发卡、胸针、耳坠、礼帽等，在样式上对绒花进行改良，这样人们就可能在更多场景佩戴使用绒花，有利于绒花的推广。”征珊珊介绍道。

近年来，认可和制作绒花的人越来越多。征珊珊认为，绒花的宝贵之处就在于它精妙的工艺，减损了工艺，就损坏了它的价值。她迅速入驻了微博、抖音等平台，上传绒花产品的图文展示以及制作视频，借助新媒体的力量让更多人感受绒花之美。

“我们现在积极地将扬州绒花推广融入校园，带进‘三下乡等活动，现场普及绒花文化知识，开展一些简单的制作体验，激发大家了解学习绒花的兴趣。”征珊珊表示，未来，她将进一步做好传统手艺与现代创意的设计融合，走进生活、贴近大众，让更多人爱上扬州绒花，让非遗之“花”在传承与创新中持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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