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

董建华

曾教过一个班级，有段时间，学生寝室内频频出现偷盗事件。一天早晨，明哭哭啼啼地找到我：“老师，我爸爸昨天给我送来了600元生活费，我放在寝室里上了锁的柜子里。结果我早晨起床发现，柜子的锁被撬了，钱也被偷了！”我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先回教室安心学习，老师会尽量帮他找回这笔钱。等明走后，我心想：“偷盗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而且都是在晚上学生睡熟之后发生，可见一定是班级内部学生所为！”

一连几天，我都假装没理睬这件事，班级内暂时显得风平浪静。又过了几天，轮到我值日。按学校规定，值日教师必须在学生宿舍楼内的教师值班室睡觉。等学生就寝后，我到各个寝室巡视了一遍，纪律正常，才来到值班室，打开各寝室走廊的摄像头，坐在屏幕前静静地观察。学生就寝后两个多小时内，走廊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学生走动。到了凌晨两点多钟，正当我睡眼蒙眬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六楼走廊的灯亮了。接着，我看到我们班的学生辉用围巾蒙着头，出现在屏幕里。他仰头看了一下摄像头后，迅速脱掉鞋子，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我们班另一个寝室的门，站在门口朝里望了望，然后一闪身钻了进去。

等辉从屏幕中消失后，我迅速站起来，轻手轻脚地一路小跑，来到这间学生寝室。我轻轻地推开门，突然打开手电筒，只见辉站在柜子前，正翻着一个柜子里的东西。

对我的突然到来，辉先是一惊，转而平静地对我说：“我想上厕所，在柜子里找纸。”

我没有搭话，用手电筒分别照了一下他手中拿的钱，以及刚刚被撬开的柜子门，然后轻声说道：“上完厕所后快点睡，不要影响同学们休息。”说完我拉上门走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辉从寝室里走出来，发现我站在楼道拐角处，用手电筒照着他。辉一路小跑到我面前质问道：“你是不是怀疑我在偷窃？”

看到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我没有搭话。他又大声说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今天准备对我怎么样？” 看到他攥着拳头，非常凶狠的样子，我还是没有搭话。他继续说：“你说，你今天准备怎么搞？我都奉陪！”

“我只想你好好学习，不要辜负自己的青春年华，不要辜负老师、同学们对你的信任。早点去睡吧，也不要虚张声势、大声吵闹，以免影响同学们的休息。我没看到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你快点回寝室吧！”我平静地、缓缓地说。

辉听了我的话，怒气一下子消了，拳头也放松了。我用手电筒帮他照着前面的路，直到他轻手轻脚地回到寝室后，我才回到值班室，安然入睡。

第二天，明跑来对我说：“老师，我被偷的钱又回到我柜子里了！”另一个寝室的学生也跑来对我说：“昨天我们寝室很多柜子被撬开了，但没有丢东西！”

又过了一天，几个学生也到办公室来对我说：“老师，我们被偷的财物都回来了！”

我笑而不语。

在这周的班会课上，我在课堂上对同学们说：“我们班上的同学素质都非常高，不可能出现偷盗行为，请同学们不要相互猜忌，从而影响班级团结;也请同学们相互关照，如果班级同学经济上有困难，大家一定要相互帮助、共渡难关！”

经过此事之后，班级再也没有出现过偷盗现象，辉也能安静地努力学习。后来学校有了贫困生救助指标，我将一个指标安排给了辉，帮辉解决了生活费和学费问题。那件事之后，輝在我面前总是非常和顺，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我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出来，他对学校、对我这个班主任充满着感激之情。

若干年后，辉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有一次我们在网上聊天，他问我：“老师，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您当年明明现场抓住我在偷窃，为什么既不批评我，也不将实情挑明？后来我威胁您的时候，您为什么不作声？”

“如果我当时声张，将同学们惊醒，大家知道了你的偷盗行为，你还能在学校继续学习吗？如果当时面对你的威胁，我恶语相向，甚至与你发生语言或者肢体上的冲突，我们两个人都是受害者。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面对被老师现场抓获的情况，如果你能积极地将偷盗的财物退还给同学们，说明你已经认识到了错误。犯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悔改。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那我当时在走廊上始终用手电筒照着你，是为了让摄像头可以将你的行为全部记录下来，这样你以后无法抵赖。所以我当时用手电筒照着你，既是为你照明，也是防止你继续执迷不悟，保留教育你、处分你的事实依据！”我的话，让辉恍然大悟。

“真的感谢老师当年的教诲，您让我及时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我才有了今天幸福的生活。感谢您用手电筒照亮了我的前途！”辉满怀感激地对我说。

（作者单位：湖北省秭归县第二高级中学）

（插图：爪 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