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妆奁里的那把木梳
有些老了,并排的齿
已经断了几根,这是母亲的木梳
她已头发花白,美如一座
静默的雪山,多少个日夜
有谁会想起那把木梳
为她梳发的人已去世多年
一切变得模糊,我无法目睹那把
放置多年的木梳,有多少温柔的过往
远山上,小丘开满鲜花
心上的秘密,母亲只字未提
在二十二岁这年,姐姐出嫁
我再次见到,母亲拿出那把木梳
……站在她的身后
冷风,亲吻膝盖
她坐在梳妆镜前,风湿病
延续着过往的疼痛
天色将晚,秋冬交替的雨水再次降临
细染她的白发,这一天
山坡上的青草疯长,镰刀的锯齿
生锈脱落,屋外破壁的角落里
两根竹杖,布满尘埃
多么干净的女人
持续着喑哑与冷静,不悲不喜
野草和秋风拨动苍老的弦
她在镜前梳理好鬓发,二十多年
有关失明的一切,她从不提起
又一次见到候鸟飞走
它们将要去往下一片森林
或是追逐另一条河流
没有合适的语言,送它们离去
唯有目光,落在那株
晃动的松针上,寂静的时刻
天空中传来,它们有力的振翅声
越来越近——
我听见群鸟间低声的交谈
还需飞过那条山脉,暮色中
对于前方还存有未知
一只鸟的一生都在反复出走
它们心中的河流和森林,都在
每一次单调和不安的飞行中
存在,妥协
雨越下越大,一片叶子
和我擦肩而过,它轻盈的步伐
即刻涌入雾色之中
我认真去辨认,每一株植物有没有
向外生长的可能,草木笔直
不敢怀有恻隐之心
风从远方吹来,却又落入深渊
唯有竹枝,生长到一定高度
就学会弯腰,这卑微的谦逊
高过我的头顶,让我
在谦卑中站立
不知走了多久,有鸟叫声从密林深处传出。
雾色一片,它嘶哑的啼叫声
暗藏着离散之苦
我未在雾中听见有鸟声应答。
多年行走在岛上,早已熟知它们的习性
我发出相似的声音
总会有一只鸟——
不顾一切的,“与另一个陌生的自己相识”
赵星宇,2000年生于四川南江,就读于西华师范大学。作品见于《星星》《詩刊》《中国校园文学》《诗歌月刊》《江南诗》《四川文学》《飞天》等刊物,偶有作品收入选本及获奖,入选《中国校园文学》首届全国大学生诗会(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