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符号视域下白族木雕图案纹样文化研究

施俊宇

剑川木雕图案纹样丰富多彩，是民间艺术的瑰宝，它们不仅是美的象征，也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木雕纹样图案中蕴含着各民族共有的文化符号，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对剑川木雕图案纹样中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进行研究，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升中华文化的认同感，构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不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弘扬革命文化，传承中華优秀传统文化，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巩固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不断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和中华文化影响力。通过对剑川木雕图案纹样文化中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进行研究，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促进中华文化认同，构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不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白族木雕图案纹样

云南白族木雕主要源自于剑川，而剑川是中国三大茶马古道之一——滇藏线的重要组成部分。茶马古道在中国西南地区是主要的民间国际贸易通道，是西南文化交流的走廊，剑川木雕的木匠有“走四方”的传统，通过“走四方”将剑川木雕文化带到其他地区，藏族地区是他们常去做工的地方，比如剑川木雕图案中有个右旋白螺的图案，就是典型的藏族佛教的图案。剑川木雕图案是白族文化的体现，白族文化经历了原始先民时期—南诏大理宗教文化时期—郡县化后文化时期，而这些文化并没有因为时间和地域的因素阻碍它们的交融。白族主要聚居在大理白族自治州，汉代起就开始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因此，剑川木雕图案纹样是在吸收了各民族文化，特别是在中原文化的基础上形成的。

剑川木雕图案文化可以从宗教场所、公众场所、家庭三个空间来考察。宗教场所的木雕图案纹样以崇圣寺为例。1961年3月4日，崇圣寺三塔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大雄宝殿门的“佛本生故事”木雕图案纹样就别具一格。第一扇门从上往下分为五个部分，第一个部分的图案是由莲花图案与香草纹图案共同组成，莲花原型层层叠叠，寓意着品质纯洁与高雅；第二部分是佛祖以左右两脚的脚背置于左右两股之上，双脚的足心都朝上的坐姿“双盘”在十二品功德金莲台上，左手掌心向上放在腿上，右手自然向下放在右边膝盖处，在莲台之下有戴着西域头饰的西域使者、也有头戴斗笠的农民、有老人有孩童；第三部分是牡丹花图案；第四部分是变形的莲花纹与团花相结合，中间是一条飞龙，白族龙纹一般有四只爪子，三只朝前方；最后一部分是几何纹图案，以“卍”字纹为主。“卍”字不是汉字，是梵文，它是佛教中如来佛胸前的符号，代表着普度众生，一心向善，具有吉祥的寓意。第二扇门也有五个部分，第一部分与第一扇门的图案一样；第二部分是一个男孩站在莲花台上，四周围绕着莲花的图案；第三部分是两朵盛开的牡丹；第四部分是莲花纹与团花相结合，中间的龙纹与第一幅的不一致，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第三扇门第二部分是几个士兵在一棵树下举着一头大象，左下角是两朵牡丹花；第三部分是一对仙鹤在松树上飞翔，第四扇门第二部分是一片竹子下三个使者和一棵松树，如来佛祖前世作为王子在草地上骑着马奔腾；第三部分是一对麒麟和梅花图案；第五部分是香草蝙蝠纹，多用于隔扇门裙板的装饰，象征福寿连绵。大雄宝殿最常见的图案纹样有万字符、一对金鱼、宝瓶、妙莲、右旋白螺、吉祥结、金刚杵、法铃、十字金刚杵、金刚杵等。大雄宝殿的四周悬挂着佛教八宝：宝瓶、宝盖、双鱼、莲花、右旋螺、吉祥结、尊胜幢、法轮。

公共场所的木雕纹样多以花卉、动植物、人文为主。花草是剑川木雕图案的主要组成部分，例如大理古城学雷锋志愿者服务站的大门有六扇门，每扇门的上部是卷草纹，以两个单独的卷曲形状为一组，以弧线穿插，形成一组紧密的图案，位于一扇门的四角处。在图案的正中央是一对喜鹊和一只仰头的凤凰，周围是两朵盛开的莲花和几个未开放的花苞。凤凰莲花寓意着花开富贵，凤凰报喜。门的中部称为腰板，是连结上下部分的横长方形木板，雕刻较为简单，是两朵盛开的莲花以及两只未开屏的孔雀。下部以浮雕为主，图案以龙和鹿为主，围绕在周围的是祥云、卷草纹。民间神话传说中，多以鹿为神话图腾。

大理古城石板烧店铺有六扇格子门，每扇门分为五个部分，每扇门的第一部分和第五部分都是一朵盛开的莲花、第一幅第二部分左上角是一个“禧”字，桌子上是一个瓶子插着盛开着梅花，左边是一个香炉、下面是被绶带环绕的葫芦和书；第三部分是牡丹花，花朵肥润，还有一对比翼鸟；每扇门的第五部分都是被祥云纹环绕的双龙，以及四周的卷草纹。第二扇门的第二部分左上角写着“吉祥”，桌子上有两朵牡丹和一个笛子以及两个石榴。第三扇门第二部分右上角有一个“福”字，桌子上是一个书卷、两个香炉、一个茶壶和盛开的两朵牡丹。第四扇门第二部分右上角是一个“禄”，桌子上是一个鱼鼓和三个石榴，左边花瓶里是盛开的牡丹。第五幅第二部分，与前面不一样的是出现了一把宝剑和瓶子里的莲花，左上角写着“如意”。第六幅第二部分是一个在长方形瓶子里的松树，寓意着长青和永生，右上角的“寿”字就印证了这一点。

家庭的木雕纹样以大理喜洲民居为例。大理喜洲是白族聚居的城镇，而木雕纹样是其建筑中常见的一种装饰艺术。位于喜洲四方街的严家大院是一个典型的白族民居建筑院落。院子的栏杆上和大门上都有祥云纹和万字纹，正房的黑色牌匾上刻着“山水清音”四个镶金字，正房有六扇木门，第一扇门的第一部分是一朵盛开的莲花，第二部分是两只喜鹊各衔着一朵莲花，周围都是盛开的莲花；第三部分是两个打开的石榴；第四部分为两只仙鹤站在牡丹花中，在左上角是一棵茂盛的常青树；第五部分是装饰在格扇门四个边角的蝴蝶纹，蝴蝶纹相互对称，中间是一个团花，是白族格扇门比较常见的图案，将花卉纹与动物纹隔开，在圆形中间是祥云纹环绕着一对兔子以及如意纹。第二扇门的第一部分是单独的如意纹，就是云的简化，也称为祥云纹，是流动的曲线回环交错；第二部分是一个公鸡站在左下角引颈高唱，上面是两个鸟对视着，以及三朵盛开的莲花。公鸡在传统文化中，是吉祥的化身，是阳性与刚勇的代表，图案中公鸡的鸡冠高耸，象征着仕途顺利，官居高位；第三部分与第一扇门一致，而第四部分团花里的兔子换成一对狮子，狮子踩着古钱币，表现出严家希望家族繁荣、财源滚滚的愿望。狮子是智慧与力量的化身，寓意着生生不息，象征着尊严、平安；第五部分是呈波状形态向左右延伸的花草纹样，它是由忍冬纹和云气纹演化而来的植物纹，也象征着对自由美好生活的向往。第三扇门与第二扇门一样，第四扇门的前几个部分都一致，第四部分是一对鹿和松纹，松是常青树，具有极强的耐寒性，松常与鹤在一起，被认为是高洁清雅、长寿之意。左下角和右下角是竹子，格扇门四周有些许变形的蝙蝠纹，寓意着子孙后代多福多寿。

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

剑川木雕图案中，动物图案所占比例较大，包括龙纹、凤纹、蝙蝠纹、麒麟纹、仙鹤纹路、骏马纹路，呈现出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龙纹的变形图案主要是云龙纹、香草云龙纹，主要是由龙纹、白族云纹、香草纹三种元素构成，白族的龙纹与中原地区相比，其面部神态较为威严怒目，中原地区的龙大都和蔼近人，给人以慈祥可亲的感觉。剑川木雕龙纹一般有4只爪子，三只朝向前方，一直放在后面。

龙这种图腾是不同图腾的综合体。闻一多认为“龙图腾的形成源于伏羲”，《补三皇本纪》记载伏羲蛇身人首，伏羲氏“有龙瑞，以龙纪官，号曰龙师”，该记载暗示了伏羲氏在龙图腾形成中所起的主导作用，汉代龙凤形象逐渐发展为皇室专属图案。凤本来是指德行高尚之人，但是随着帝王以龙自居成为合法化，帝王身边的妃子也在寻找一种可以配得上神龙身份的图腾来代表自己，这时候凤的形象就进入了她们的视线，因凤凰的外观极其美丽，与后宫的嫔妃形象较为相似，所以以凤自居也逐渐成为嫔妃后宫日常生活的体现。在漫长的历史发展和演变中，中国民间一直将龙凤视为吉祥如意的神圣之物，龙与凤的组合体现了和谐、对称的阴阳美，龙凤纹样也成为中华民族的象征和标志。因此剑川木雕里的龙纹、凤纹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符号的继承和发展。

宗教场所以莲花、狮子、麒麟图案为主。莲花传统图案发端于原始社会，兴盛于唐朝，在明清时期广泛普及。佛教在东汉时期传入中国，对中国思想文化的影响很大。秦汉大一统思想瓦解后，象征权力的动物纹被植物纹替代。佛教东渐，莲花图案被广泛运用在各种建筑上，由于受佛教的影响，莲花图案由天穹宇宙变成了圣洁光明的轮回，象征着人的灵魂从莲花中再生，进入极乐世界。到了隋唐文化大融合时期，莲花在佛教中的应用达到了巅峰，莲花图案更多融入了中原文化的元素，渗透了中国民俗文化的吉祥寓意。狮子从古代丝绸之路被引进，在汉代，西域的真狮子作为贡狮传入我国。南北朝时随着佛教的兴起，狮子的形象也得以传播，佛教经典认为狮子勇猛精进，是文殊菩萨的坐骑。在中国独特的狮文化中，狮子为纳吉、驱邪、镇魔的神兽，狮与事谐音，寓意事事如意；狮与嗣谐音，寓意子孙繁衍、人丁兴旺；狮与世谐音，三狮三世、五狮五世、九狮九世，寓意家族世代同居；狮与师谐音，寓意官至太师、少师等。麒麟，相传麒是雄的，麟是雌的。据《说文解字》释义：“麒麟，仁兽也。麋身牛尾，一角。”因此，麒麟具有多层内涵，是人们所崇敬的仁兽、圣兽。每当麒麟出现，就意味着人民安居乐业，天下风调雨顺，代表人间喜瑞，一片祥和。

民居和公共场所的木雕图案纹样常见暗八宝，它是对佛家、儒家、道家文化的继承和发展。木雕图案中常见“扇子”“鱼鼓”“莲花”“葫芦”“宝剑”“花篮”“横笛”“阴阳板”的圖案，而这些是“道家八宝”，也称为“暗八仙”，八仙指的是道家的钟离汉、张果老、何仙姑、李铁拐、吕洞宾、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唐宋时期道教极盛，信仰道教的少数民族更加普遍，其中最突出的是氐羌系少数民族。唐宋时南诏、大理国虽以信佛著称，但崇道亦很盛。道教对云南很多少数民族的影响是显著的，当然，其本土民族对于道教并非全盘吸收。

在南诏时期，南诏地区与中央开通互市，深受中原文化影响，白族本主文化亦受到了儒释道文化的影响。本主崇拜以实现现世幸福为要事，世俗需求高于宗教信仰。在信奉者方面并没有太多的约束和限制，甚至无需剃度，具有较为浓厚的市井气息，深受民众欢迎。从这个层面来看，本主信仰所承载的精神信仰不仅包含佛教和道教的思想内涵，同时还有儒家的人文理念。正是这种神圣性和世俗性的结合，让中原正统思想与地方民族宗教实现了深入的融合发展。

剑川木雕有许多鹿的图案。因为在原始社会，由于科学文化技术有限，古代先民迫于大自然的压力，将某种动物作为自己的保护神，相信它们可以保护自己，给自己超能力。因为鹿擅长奔跑，还拥有抗敌的鹿角，因此成为狩猎神的首选，鲜卑族就是最初崇尚鹿的民族，他们的服装、首饰都有鹿的符号。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思想的转变，鹿的图案也在不断演变和深化。道教追求“长生不老，羽化升仙”，在道教的神话中，鹿不仅是仙人的坐骑，还是道教成仙的三跷之一。随着佛教的传入和兴起，鹿在佛教 中具有特殊的地位，双鹿法轮，就是指的一左一右的两只鹿，中间是一个法轮，鹿在佛教中是善良和信义的化身。

剑川木雕图案里的龙、凤、鹿，八仙、莲花、狮子、麒麟都是对中华文化符号的继承和发展，是各民族共享的文化符号。各民族共有共享的文化符号是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不仅有助于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也有助于提升中华文化软实力。因此，研究各民族共有共享的文化符号是刻不容缓的。

各民族共享的文化符号是各民族文化交融的结晶

一个符号的生成与发展，其背后必然有着强大及复杂的文化作为支撑，而一旦文化经过漫长的积淀形成了符号，它就会具有长期性和稳定性。剑川木雕图案纹样中龙、凤、麒麟、鹿、莲花、牡丹都是各民族共有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增强各族群众对中华文化的认同。”研究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有助于增强各民族的心理认同感和民族归属感。中华文化符号是各民族的共有记忆和共享印象，因此通过寻找各民族文化符号的共源，可以反映出中华民族文化的多元共生性。根据费孝通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理论，中国各民族在“多元”基础上形成的“一体化”状态，中华民族是“一体”，56个民族是“多元”。因此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有利于增强各族群众对中华文化的深度认知、情感共振、归属认同，进而不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是各民族文化的集大成，是由各民族文化兼容并包，融合发展起来的。中华各民族的文化之间彼此影响，互相学习，在不断交互的过程中融合发展，从而形成了富有我国文化地域特征的价值体系与文化传统。中华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和融合不仅是历史的证明，同时也是中华文化符号构建的基础，在岁月的长河里愈发充盈。因此，寻找各民族的文化符号与中华文化符号的“共源”，借助中华文化符号，达到五个认同里的“文化认同”和“心理认同”。

中华文化符号也是中华民族共同创造与选择的，在不断融合和沉淀过程中，中华文化符号蕴含着深远的情感内涵，逐渐得到了各族人民的认可与运用。中华文化符号记录着我国历史发展的变迁，隐藏着中华民族发展的烙印，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象征，具有无穷的感召力。可以说，中华文化符号实现了中华民族情感的凝聚，使各民族之间关系与情感紧密联系，共同体责任感更强烈。构建各民族共生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是中华满足交流交融的需要，对新时期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构建和强化，具有重大意义。

形成广泛统一的符号记忆。例如龙、凤这样的符号是中国人固有的记忆，中国人被称为“龙的传人”，而长江、黄河这些特定的景点也会让人民产生强烈的文化认同和情感体验。因此，以文化符号这样生动、直接的载体来夯实民族团结，促进共同体建设具有可行性。要进一步促进中华文化符号在生活空间中的展示，创建公众视觉层面统一的文化标志，对民族文化有一种无形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从而实现全民的心理认同。在2022年冬奥会开幕式的设计中，张艺谋导演将中国结与雪花进行结合，不仅契合冬奥会的主题，同时也体现了中华元素，以新时代技术将中华文化呈现在世界面前。在全球化的新时期，必须要创新传播方式，弘扬中华文化，为我国文化软实力的提升不断做出贡献。

中华文化符号是各民族的共有记忆和共享映像，同时也是各民族团结的内在联结。突出各民族共有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不仅有助于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也有助于提升中华文化软实力，不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所传递的共同体思想是超越民族、语言、血缘和地域的，它可以凝聚中华儿女的精神力量。通过继承与弘扬中华文化符号，让各民族成员对中华传統文化加深了解，增强中华儿女的民族自豪感和对中华文化的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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