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红楼梦》评点论赵姨娘及其“不善终矣”

2022-05-30 01:06何红梅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22年11期
关键词:清代红楼梦

摘要:作为贾政的侧室,赵姨娘凭一双儿女获得半主的地位。她不甘雌伏,争逐一生。清代《红楼梦》评点对于赵姨娘的评述,几皆落入贬义。关于出身,言之较少,聊胜于无,或云“补明”得不露痕迹,或谓“本无须补”。关于性情,论之较多:“愚极”“妒忌”“毒心”等,几无好语,唯佚名氏开解其“愚”,张子梁体谅其“毒”。关于行径,论之亦多,或言“小家子行径”,或云“不安本分,乘间生事”,总是贱行多多。关于其死,言之略少,认为冥报惨死,不得善终。然而,赵姨娘自有可取之处。

关键词:清代《红楼梦》评点赵姨娘不善终矣

赵姨娘,贾政之妾,探春和贾环之生母。第20回正式出现,因妒被凤姐训斥。第25回买嘱马道婆暗施魔法,欲死凤姐、宝玉。第55回为请其兄死后赏银向探春哭闹抱怨。第60回借“茉莉粉”事件对芳官兴师问罪,受探春训诫。第112回受阴司惩罚暴病而死。赵姨娘的主要活动集中在前80回,是个不应忽略的女性。或是出于传统道德的评判标准,清代《红楼梦》评点 a 对这个人物贬之多多,涉及出身、性情、行径、其死等方面,梳理如次。

一、关于出身

清代《红楼梦》评点中,只有王希廉、王伯沆提到赵姨娘的出身。赵姨娘一出场,就已是生有一儿一女的半个主子了,出身如何是在第55回才写到的。当时的情形是: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吴新登家的来请赏银——

一时,吴家的取了旧账来。探春看时,两个家里的赏过,皆二十两;两个外头的皆赏过四十两。外还有两个外头的,一个赏过一百两,一个赏过六十两,这两笔底下皆有缘故:一个是隔省迁父母之柩,外赏六十两;一个是现买葬地,外赏二十两。探春便递与李纨看了。探春便说:“给他二十两银子。把这账留下,我们细看看。”吴新登家的去了。 b

所谓“外头的”,就是从府外买来的,如袭人;所谓“家里的”,就是家生子,即奴婢在主家所生的子女,如鸳鸯。“满人有世仆之制,主仆之分极严。所纳之妾,如系仆家之女,其看待较所纳平民之女不同。故赵国基死,探春只能援老例赏以二十两,而袭人之母,则可以赏四十两,以其为外头人也。”c 据此可知,赵国基是贾府的家生奴仆,赵姨娘就是贾府的家生奴仆出身了。关于这段文字,王希廉点出,借赵国基死后给赏,“补明赵姨娘出身”不露痕迹。探春查旧例,先写李纨照袭人例,赏银四十两作衬(第55回总评)。d 王希廉此评本无可厚非,王伯沆卻认为“赵姨出身本无须补”,批评王希廉“此二语无味”e (第55回批)——不知何出此言?

二、关于性情

相形之下,清人评者关于赵姨娘的性情之论较多,且几无好语。诸如“多事人”f (庚辰本20回夹批)、“小花脸儿”g (东观主人第55批)、“真是一个游荡的鬼魅”h (《新译红楼梦》30回批)、“于政、王、邢、赦外又跳出一个怪物”(张新之100夹批)、“真是奴才不如”(王伯沆第71回批)等。择要有如下几端。

其一,“愚极”

人所共见,赵姨娘之“愚”是上了回目的,几乎凡事见愚,特别是在第55回和第60回中的表现。评者认为,第55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写赵姨娘一出场便“疾擒‘愚字,声情并列”(张新之第55回夹批)。赵姨娘“自来讨贱”(姚燮第55回眉评),无话答对探春的正意决词,可偏不肯罢休:“此题纲所以谓之愚也。”i (黄小田第55回夹批)赵姨娘指责探春“只顾讨太太的疼,就把我们忘了”,是“‘愚字透辟”(张新之第55回夹批);又以舅舅排之,更是“愚极极极”,自讨没趣。(张子梁第55回夹批)还有第60回“茉莉粉替去蔷薇硝”,赵姨娘认为芳官以粉代硝,轻侮贾环,发狠要去“吵一出子……也算是报仇”。贾环、彩云到底还知进退,不想赵姨娘自己被激怒,却又一力挑唆儿子而“欲激人之怒”,真是“愚极”(张子梁第60回夹批)。赵姨娘进园顶头遇见夏婆子,这夏婆子与赵姨娘人以类聚,正是“干柴逢烈火”(姚燮第60回眉评);而夏婆子何所仗而能帮人?赵姨娘“竟信之,愚极矣”(张子梁第60回夹批)。想赵姨娘本习见贾府规矩之人,却如此行事,难怪张子梁出言“圣人云‘下愚不移,信哉”(张子梁第60回夹批)。可知斯人之“愚恶”(王希廉第60回总评)非同一般。

不过,佚名氏对赵姨娘之“愚”却另有看法。第25回“魇魔法姊弟逢五鬼”,宝玉逢魔至第四日——

贾母等正围他两个哭时,只见宝玉睁开眼说道:“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些收拾,打发我走罢。”贾母听了这话,就如同摘心去肝一般。赵姨娘在旁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了。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罢,也免些苦……”

据佚名氏之见,此系作者欲形贾母悲痛,用赵姨娘一劝以便极力发作——出于艺术构思。试思赵姨娘心虽称愿,外面仍作忧愁,何敢向贾母发此唐突之语?越次妄言?赵姨娘虽愚,“愚不至此”。下文人回两口棺木都做齐了,与此一样衬法。“若作呆看便是笨伯。”j (第25回评)然在脂砚斋看来,赵姨娘从旁劝说贾母的话正是“大遂心人必有是语”(庚辰本第25回夹批),因为此时她正“深喜马道婆之术已验也”k (陈其泰第25回眉批)。

其二,“妒忌”

有似其“蠢”,赵姨娘之“妒”也是上了回目的。第20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弹的就是赵姨娘的“妒意”。当时赵姨娘正啐贾环“上高台盘去”“下流没脸”“去讨没意思”——

可巧凤姐在窗外过,都听在耳内,便隔窗说道:“大正月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作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环兄弟,出来,跟我顽去。”贾环素日怕凤姐比怕王夫人更甚,听见叫他,忙唯唯的出来。赵姨娘也不敢则声。

事因贾环玩棋输了耍赖,被宝玉劝回。而告乃母的话则是:“同宝姐姐顽的。莺儿欺负我,赖我的钱。宝玉哥哥撵我来了。”评者认为,这“一赖一撵,增人多少罪名”(姚燮第20回侧批)。所谓有其子必有其母,赵姨娘之言亦非贤母训子口吻。赵姨娘素怀嫉妒之心,不忿凤姐、宝玉两个,凤姐“弹”此数语“真使赵姨无置身处”(姚燮第20回眉评),不得不“抿翅低头,静听发挥”(庚辰本第20回夹批)。另如,第25回赵姨娘跟马道婆说悄悄话:“提起这个主儿(即凤姐),这一分家私要不教他搬送了娘家去,我就不是个人。”贼相侧露,却也是赵姨娘的“妒心,正题目”(庚辰本第25回夹批)。至于第27回探春做鞋一段话,则是“于闲中描补赵姨之妒鄙”(王希廉第27回总评)。最后写赵姨娘死前“痛苦之状实在难堪”,张新之认为,是作者深恶“妒”之一字,“故立一赵姨案以痛惩之”(第113回夹批)。

其三,“毒心”

正如评者所言,赵姨娘不单“愚”“妒”,还“毒”。所谓“毒”,有凶狠、猛烈之意。第25回“魇魔法叔嫂逢五鬼”,赵姨娘施毒计——黄小田认为她起初“并不敢生心”(第25回夹批),联合马道婆,使凤姐、宝玉中邪祟几近死地。事发之前,王夫人命贾环抄《金刚咒》,贾环素日原恨宝玉,见与彩霞嬉闹,便装作失手烫了宝玉的脸——

凤姐三步两步跑上炕去给宝玉收拾着,一面“老三还是这样慌脚鸡似的,我说你上不得高台板。赵姨娘时常也该教导教导他才是”,一句话提醒了王夫人。

据王希廉分析,第20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宝玉嗔说贾环,凤姐正斥赵姨,第25回中宝玉戏彩霞,凤姐提醒王夫人,“俱为赵姨咒诅根由”,深感“怨毒之于人,甚矣哉!”陈其泰亦云“凤姐挑唆得无谓,宜其招怨”(第25回眉批)。不过,佚名氏认为,凤姐平日不把赵姨娘母子放在眼里,赵姨娘怨之恨之,欲制其命,“固是赵姨娘虺蜴为心,亦由凤姐儿轩轾太过”;若宝玉于赵姨娘,既无憎毁之积,于环小子亦无粟布之讥,且被设计烫伤,反为承认以掩手足之情,而赵姨娘“亦欲谋制其命,真狗彘之不若欤”。然在王希廉看来,马道婆魇魔,衅起生彩霞,宝玉几死于鬼;贾环搬舌,祸由死金钏,宝玉几死于打,“其实皆赵姨所致,是后来结果案据”(第33回总评)。之所以如此,张子梁解为:贾母等之爱宝玉,“适所以祸宝玉也”;凤姐上承贾母之意,下施一己之威,其于宝环二人,不啻加诸膝而坠诸渊。虽曰爱憎皆由自取,而一经谗口之挑拨,“受之者自不仅怨忿愈深也”(第25回回前评);后写赵姨娘中邪一事,是见果报不爽,“以为作恶之戒”(第112回回前评)。张新之亦云,“凡阴毒害人”者,难脱此苦(第113回夹批)。陈其泰则不以为然,“使毒心害人者,岂止赵姨娘”(第113回眉批),必要叙其如此惨死,亦殊无谓之甚。此说超越世情因果,深以为然。

三、关于行径

与论性情相当,清代《红楼梦》评点关于赵姨娘行径的评析也有不少。诸如“赵姨痛儿,弄得羞愧满面”(有正本第61回回末总评)、“别有肺肠”(东观主人第71回批)、“噪闹”(王希廉第94回總评)、“如《水浒传》王婆一般”(姚燮第62回眉评)、“诡秘”(黄小田第73回夹批)等,亦是几无好评。

其一,“小家子行径”

行随其性,赵姨娘气质庸鄙。姚燮说她“好货”(第20回眉评),即贪爱财物。例如第67回“馈土仪颦卿念故里”,宝钗送了贾环些东西——

赵姨娘……心中甚喜,满口夸奖:“人人都说宝姑娘会行事,很大方……连我们搭拉嘴子他都想到,实在的可敬……”赵姨娘……不住的托在掌上摆弄瞧看一回,想宝钗乃系王夫人之表侄女,特要在王夫人跟前卖好儿……说道:“这是他宝姑娘才给环哥他兄弟送来的……怪不的老太太同太太都夸他疼他……”……谁知王夫人……并无正眼看一看。赵姨娘因招了一鼻子灰,满肚气恼。

评者解析这段文字说,赵姨娘表现得见“小意儿便喜欢”(东观主人第67回批),且“喜欢无量”,可见“琐琐心胸,岂易厌足”(姚燮第67回眉评)。其实,早在第27回赵姨娘抱怨探春攒的钱为什么给宝玉使而不给贾环使时,赵姨娘之“眼浅可恶”(姚燮第27回眉评)就已让人了然。此处“摆弄瞧看”送来的东西更是“小家子行径”(东观主人第67回批),“浅眼人”(姚燮第67回眉评)做派。特地去向王夫人“卖好”结果没卖了好,“倒卖了一肚皮闷气”(张子梁第67回夹批)——不脱“小人”气质(王伯沆第67回批)。还有第55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赵姨娘正辱女不迭,见平儿进来忙陪笑让坐,王伯沆讥其所为“全是小老婆家数”。第60回“茉莉粉替去蔷薇硝”,赵姨娘骂怡红院里“连三日两日进来的唱戏的小粉头们,都三般两样掂人分量放小菜儿了”,王伯沆恼其出言即“小家气”“真丑妇骂街口吻”。第84回“探惊风贾环重结怨”,赵姨娘骂贾环“下作种子”,王伯沆恨其“全是无赖小妇人口气”。赵姨娘种种不自尊重,“盖实象小老婆也”(黄小田第60夹批)。

其二,“不安本分,乘间生事”

评者认为,第55回赵国基死,赵姨娘辱女“讨贱”(姚燮第55回眉评),第60回贾政夫妇等不在家,赵姨娘借茉莉粉生事,有段话说——

依我,拿了去照脸摔给他(即芳官)去。趁着这回子撞尸的撞尸去了,挺床的便挺床,吵一出子,大家别心净,也算是报仇。

细思赵姨娘此话,“撞尸”是骂王夫人,“挺床”是骂凤姐,二人“虽亦有可骂处,却不应出之赵姨娘之口”(王伯沆第60回批)。姚燮认为,赵姨娘目无尊长,咒詈不堪,“真杀有余辜者,那里教导得好种子出来!”(第60回眉评)。古语云:恶妇破家。赵姨娘“一味胡闹”(第60回侧批),贾氏祸起,或由斯人。况又自讨其辱,自讨其贱。还有第61回“投鼠忌器宝玉瞒赃”,佚名氏认为,此回情事绝似衙门公案,王夫人为失主,彩云为正贼,“赵姨娘为窝户,又为主盗”,贾环为受赃(第61回评)。在评者看来,第73 回写小鹊报信一层,实是“暗写赵姨平日挑唆生事”(王希廉第73回总评),而赵姨娘众叛亲离,“其怨恨宝玉而思害之者”,虽贴身之婢“亦知之而尤之也”(陈其泰第73回眉批)。第71回“嫌隙人有心生嫌隙”,林之孝家的巧遇原好察听事儿的赵姨娘,王伯沆便有“赵姨娘出面,决无好事”之虑。难怪最后王希廉说,贾母已故,凤姐病危,“若赵姨不死,必生出无限风波”,就此了结,既见果报之不爽,又免却日后滋事(第113回总评)。

四、关于其死

相对而言,清代《红楼梦》评点对赵姨娘之死的关注不多。评者认为,赵姨娘“惨受阴刑,横折而毙”(张子梁第114回回前评)。第113回写道——

话说赵姨娘在寺内得了暴病,见人少了,更加混说起来……眼睛突出,嘴里鲜血直流,头发披散……声音只管喑哑起来了,居然鬼嚎一般……可怜赵姨娘虽说不出来,其痛苦之状实在难堪……那大夫用手一摸,已无脉息。贾环听了,然后大哭起来。众人只顾贾环,谁料理赵姨娘。

在陈其泰看来,此叙赵姨娘之死,“太直太实,未见玲珑”(第113回总评),污纸秽笔,无谓已甚。然依王伯沆之见,寻常人临命终时语言错乱,皆由平日未能将心并归一路,故于精神纷乱中实有此种种虚花妄相,如镜中幻影一一现出,众人谓为谵语(即病中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赵姨娘此时的“混说”既有鸳鸯附体,也有自己招供。虽未知其所以然,而赵姨娘的谵语却是“夹杂入妙”(第112回批)。姚燮于此感而叹之:“赵姨娘为人鄙贱,诚不足讥;若其一生恶迹,莫著于马道婆魇魔一事,而述其究竟,似较以贪妒戕三四人者”,“其罪有间,而死时之惨报竟如此”(第113回总评)。赵姨娘未死家中而死于寺内,“可谓不善终矣”(第113回眉评)。至若死后无人料理,王伯沆则归之于贾环,“若无此不肖环三”,赵姨娘“尚不至下场头如此”(第113回批)。睹赵姨娘“惨死”者众,独周姨娘“ 兔死狐悲,益增悲切” (姚燮第 113 回眉评),然论人情亦必如此。

综上,作为贾政的侧室,赵姨娘比周姨娘幸运,凭一双儿女获得“半主”的地位。她不甘雌伏,争逐了一生,却成了贾府中“没有地位而又最不安分”l 的人。考察清代《红楼梦》评点对于赵姨娘的评述,几乎全部落入贬义,涉及出身、性情、行径、其死等方面。关于出身,言之较少,聊胜于无,或云“补明”得不露痕迹;或谓“本无须补”。关于性情,论之较多,或“愚极”,或“妒忌”,或“毒心”等,几无好语;只有佚名氏开解其“愚”,张子梁体谅其“毒”。关于行径,论之亦多,或言“小家子行径”,或云“不安本分,乘间生事”,总是贱行多多。关于其死,言之略少,认为冥报惨死,不得善终。综观赵姨娘“阴微鄙贱”(第 27 回)的见识,“每生诽谤”(第 56 回)的行事,乃为人所不齿,阖府中只有贾政于赵姨娘无有一字责备。清代评者认为,于贾政而言,或揭“其所以为‘假正”(王伯沆第 55 回批),或“暗写贾政之聋聩”(黄小田第 72 回夹批);就赵姨娘论之,“必赵姨床笫间竭力奉承种种丑态,有以要结之”(王伯沆第 86 回批)。其实,贾政之于赵姨娘颇为怜爱,或由贾政尴尬的府中处境所致,兹不赘论。而且,赵姨娘“本性也不是黑一色的”,她會在贾环伤了彩云的心后安慰彩云,会在彩云被放出后援物搭救,她会打发小丫头去瞧凤姐生病的女儿,无论出自何意,都可说明她不是完全的“黑色”人物。 m 想来赵姨娘“熬油似的”(第 55 回)日子,似也就该这么过;她的“到三不着两”(第 55 回)或是“采用了错误的方法和策略来反抗不合理的制度”n,既然能留下来,自然有她可取的地方。

作者:金之懿,浙江海洋大学师范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学语文教学。

编辑:赵红玉 E-mail : zhaohongyu69@126.com

作者:何红梅,文学博士,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古代文学。

编辑:康慧 E-mail : kanghuixx@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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