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改正
这真是奇妙的一天。
一大早老章给我发信息:“我在新浪上有一个博客打不开了。新浪不再帮我们保留这些记忆了。过去的那些关于文章的记忆,只有博客和邮箱,但是现在,这两个东西我都已经不记得了。想想也挺心痛的,没有人为我们去存储记忆,有的只是自己了。”
老章是作家,外表强悍,内心细腻温软。老章有过鲜衣怒马的少年时期,潇洒英俊,呼啸来去。毕业后做过影楼、餐饮,外出打过工……现在和新婚妻子经营一家彩票店,朝夕相伴,情深意笃,我真心替他高兴,但是也仅此而已。他内心的伤痛,他的梦想,他的不舍,没有一双手可以温柔地触摸到。只是劝他:“没有人知道生活会在下一个路口给他安排什么样的剧情,也许有一天,你就重新执笔了。”我的安慰是牵强的,而且答非所问——失去的就失去了,谁能找得回来呢?
晚上与峰子、老胡、老杨小聚,他们都是我同学。峰子理性,老胡感性,老杨率性。席间我问峰子:“当年你为什么拒绝小陆呢?”峰子一惊,诧异问道:“你咋还记得?我都忘了。”我问老胡:“我记得1995年你在江苏《少年文艺》上发了一篇小说,后来怎么就不写了?”老胡也是一惊,一拍脑袋,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问老杨,还记得上学时我们喝醉大哭的事情吗?老杨想了想,哈哈大笑。我们谈起了很多往事。我们的回忆相互补充,相互交叉,渐渐拼起了一个自洽的圆圈,我们今天各自的遭遇都能从中找到解释。很令人惊诧的是,自己不记得的,卻有人替我们记着。究其原因,或许是每个人因为自己的经历和性情,对于同一件事情有着深浅不同的印记。
忽然想起前两天春光兄给我的文章留言:“1992年冬至放假前一天,本不打算回家的,于你租屋处玩乐。你说‘还是回家呗,二人赶最后一班渡船回的江北。北埂闸前,你一路向北,我一路向西。黑夜疏风雨冷,孤身长路泥泞,回到家我也是浑身瘫软了。你文中所记可是那一次?”记忆就像热风机下的冻衣,瞬间湿软。那个傍晚的情景,朔风,寒冷,江边即将起航的孤冷的船只,瑟缩的几个渡客,寂寥的甲板,灰沉沉的天,灰蒙蒙的江洲,还有那么年轻的我们。我想起了那间小屋,房东瘦骨伶仃的高大的大儿子,悠长的常年长着青苔的巷子。记忆的旷野就像春风吹过后的平畴,草芽苞蕾纷纷拱出。
忽然想起前几日,报人若子问我:“章老师还在写吗?”我说了境况,她说:“可惜了,那么才华横溢的一个人。”又想起毛老师有一天问我:“章老师的彩票店现在怎么样?他过得还不错吧?”又想起有一次在群里,有文友说起一篇文章《没有不可原谅的错》,说写得太好了,有人问怎么搜不到这位作者现在写的文章了。我替他开心,又怕他伤怀,便没有跟他说。
忽然想起明晓溪的那本《会有天使替我爱你》,那是温暖的祝愿。而每个人都不是孤岛,都不是独行,都不是旷野上孤独的树。一定会有人的记忆与你相互佐证,证明你曾经爱过、有过、存在过。一定会有人记得你良久的善良,你瞬间的美好,你努力的样子,你泪水滂沱的悲伤——这些你都可能已经忘记,或者你都选择性逃避。会有天使替你记得,你不孤单,你不是苍穹中唯一的星子。你是别人的天使,别人是你的天使。
编辑 王冬艳 43740834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