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大学出版社的社长任期

范军

至今走过一百一十多年风雨历程的耶鲁大学出版社在世界大学出版史乃至整个人类出版史上都占有一席之地。从诞生到成长，从成功到卓越，耶鲁大学出版社给世人留下了宝贵的财富。这些财富既包括那些积累下来的优秀出版物，也包括其许多年形成的办社经验。从该社百年华诞时刊行的《文字的世界：耶鲁出版史》（尼古拉斯·A.巴斯贝恩著，王立平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22年版，以下简称《耶鲁出版史》）中便可有所体会。此书译者王立平教授在《译后记》中对耶鲁大学社致力于学术出版，尤其是注重“出版机制”的建立给予了特别关注，指出：

在长期的实践中，耶鲁大学出版社形成了一套能够应对市场变化而又相对稳定的出版机制，如选题决策、社长选聘、学术出版、规模适度等管理制度。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什么书，不是社长、总编说了算，而由出版委员会来决定。委员会由耶鲁大学各专业知名教授组成，史学家史景迁（Jonathan Spence）就担任了数十年的出版委員。委员会定期开会，讨论选题及书稿，根据书稿匿名评审意见及其学术价值做出是否出版的决策；出版委员会坚持书稿质量优先。2000年以来，耶鲁社保持年均出版三百二十种图书的适度规模，如2007年仅出版二百五十三种精装书和八十五种平装书。许多图书多次重印，成为经典。耶鲁大学在全美公开选聘有管理经验的业界人士担任社长，每五年续聘一次。1979年迄今，耶鲁社仅聘用两位社长，每位社长任职近二十年。

西方大学的出版委员会作为一种十分重要的出版管理制度是值得全面、系统、深入研究的。我国民国时期的高等学校中的不少国立大学都设置了出版委员会（尽管有些大学只有“出版部”或“出版组”，并无健全的出版社）。这里我们侧重看看耶鲁大学社的社长聘用情况及效果，择书中要者撮录之。

耶鲁大学出版社的三位创始人是乔治·帕姆利·戴和他的哥哥小克莱伦斯·S.戴，以及二人的父亲克莱伦斯·谢泼德·戴。从《耶鲁出版史》可知，早期的耶鲁大学出版社并不隶属于大学本部，实行的是理事会宏观领导，具体职责则由乔治·帕姆利·戴履行。《耶鲁出版史》写道：“1910年，乔治·帕姆利·戴被任命为耶鲁大学财务主管，随即从纽约移居纽黑文。耶鲁大学出版社也和他一同迁移至纽黑文。此后，出版社在他的直接领导下运营了三十二年……直到1959年他八十三岁时去世。”

《耶鲁出版史》第二章为《发展壮大时期》，写的就是切斯特·科尔担任耶鲁大学出版社社长的时期。虽说1961年耶鲁大学出版社才成为耶鲁大学的一个实体，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期起，大学行政部门就更加重视出版社，最终促成了出版委员会的改组，并在出版社如何开展业务方面获取了更大发言权。乔治·帕姆利·戴去世后，耶鲁大学1936届毕业生切斯特·科尔被聘为社长。他可不是一个出版门外汉，从1949年到1959年，科尔任耶鲁大学出版社理事会秘书长达十年。而从1959年到1979年，科尔执掌耶鲁大学出版社整整二十年。

科尔无疑是职业化的出版人，他钟情学术出版，热爱文化事业，在文化与经济的平衡上也可圈可点。这位身体健壮、精力充沛、一向穿着讲究的出版人认为自己就是“出版社的象征”。而有的报刊文章更是称科尔为“学术出版的典型代表”“高雅的学术出版‘教父”。科尔任社长期间的业绩给我印象很深的是，他不仅对耶鲁大学本部的出版社经营有方，还在伦敦开办了分公司，以“真正全球化方式”来开展工作。耶鲁大学出版社百分之四十的图书都是由这个分公司刊行，其中有很多是可流传后世的学术精品，做到了双效俱佳。

1979年，在过完六十五岁生日十个月后，切斯特·科尔不再担任耶鲁大学出版社社长。之后，闲不住的科尔又投身社会上其他出版机构继续发光发热，直到1999年去世，这位职业出版家的一生可谓“为书籍的一生”。他在耶鲁大学出版社的劳绩也将永垂史册。

接替切斯特·科尔社长职务的是约翰·雷登。雷登和科尔此前都有出版行业工作的经验，以出版专业人士进入耶鲁大学出版社，但与科尔不同，雷登并非耶鲁大学的毕业生，他是哈佛大学1961届的毕业生。1979年雷登去耶鲁大学出版社面试社长一职时，已是芝加哥大学出版社的总编辑、副社长。在此之前，他在哈珀与罗出版公司担任执行主编。最初加入出版行业时，雷登刚刚从海军情报部门退役，在麦格劳－希尔出版公司的销售部门任职。显而易见，耶鲁大学出版社理事会面向全美公开招聘社长，是把有从业经历、丰富经验的职业出版人作为候选人的。

专业人做专业事，雷登果然不负众望，把耶鲁大学出版社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2002年3月，雷登不再担任社长并退休。时任耶鲁大学校长理查德·雷文在致出版社全体员工的信中对雷登过去二十多年的工作成就给予了高度评价，指出：在雷登任社长时期，耶鲁社出版了四千多种图书，该社成立九十四年来三分之二的图书刊行于这一阶段。出版社的图书获得了包括普利策奖、班克罗夫特奖、米切尔艺术奖等在内的五百多项荣誉。雷文校长特别强调雷登任职期间在发展出与其“核心使命”互有重叠并相辅相成的四大图书系列（艺术类图书、商业图书、工具书、教科书或教育类图书）诸方面的卓越成就。换言之，雷文的话其实是在说，约翰·雷登的所为，不仅让耶鲁大学出版社做到了一家学术出版社应该做的一切，还锦上添花取得了更多的成就。在这一过程中，依靠“丰富图书品种”这一策略，他得以守住实现收支平衡的底线。在出版社步入第二个百年之际，这一策略依然贯穿在出版社的各项活动中。

2003年，约翰·E.唐纳蒂契接替雷登担任耶鲁大学出版社新社长。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传统出版面临挑战，数字出版方兴未艾，融合出版等新业态蓬勃发展。唐纳蒂契“致力于推动耶鲁社走创新之路，并为二十一世纪的耶鲁大学出版社开发富有活力的出版项目”。

《耶鲁出版史》刊行时，唐纳蒂契在社长位置上干到了第五个年头。如今又是十多年过去了，这位“出版转型时期”的社长在这个重要岗位上也即将到第二十个年头。看来，耶鲁大学出版社选聘社长是极其严格认真的，一旦选定就不再轻易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