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炜
张亚是星湖派出所瓦尔登社区的社区民警。这天早上,张亚还睡着,忽然接到所长林飒打来的电话,说瓦尔登外的北部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让他赶快到现场去。张亚一下子就清醒了,简单洗漱了一下,骑上电动车,就奔了北部河。
北部河是一条不大的河流,蜿蜒流过本市的北部,才有了这个名字。北部河两岸都是休闲公园,早晨和晚上锻炼的人很多。
瓦尔登社区坐落在北部河的北岸,和休闲公园只隔着一道铁栅栏。张亚把电动车停在休闲公园西门外,钻过铁门,进了公园,顺着甬道一阵小跑,二十多分钟后赶到了现场。
刑侦技术人员正在勘查现场。
林飒站在警戒线外。他身边,还有十来个人在好奇地围观。现在是早上六点二十三分,这些人都是来锻炼的,大多穿着运动装。张亚到了林飒面前,问道:“林所,怎么回事儿啊?”林飒说道:“稍微等等,到齐了咱一块儿说。”
张亚探头往警戒线里看着。在甬道往南十六七米处,有一片粗榧林。粗榧枝叶繁茂,枝条低矮,有个人躺在地上。不大一会儿,几位社区民警陆续都到了,林飒把他们叫到一边,把手机递给他们看。手机上有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支箭。
林飒简要介绍了案情。今天早上五点半左右,有个早起锻炼的人内急,钻进树林里去方便,发现了尸体,马上报了警。接到报警后,林飒和刑警们一起赶来了。现在已知的是,死者六十来岁,男性,死因是被箭射死的。凶器就是照片上这支箭。
张亚说道:“我正处理的一起纠纷里,就涉及这样的箭。”林飒有些吃惊:“你确定?”张亚说:“这个箭应该有一米长,箭身是塑料的,箭头是合成金属的。”林飒道:“对,对!那你先等一下。”之后对其他几个人说,“你们几个再去走访走访。有箭的也不是他们一家。”
几个社区民警走了。
林飒问张亚:“你那个纠纷,是怎么回事啊?”
张亚就一五一十地给他讲起来。前天是5月19日,也是个星期天,张亚忽然接到辖區群众报警,就是因为射箭发生了纠纷,他赶忙过去调解。一问才得知,一个叫宋庭的男孩子,从网上买了弓箭,到楼下的小公园射着玩儿,结果弹回来的箭伤到了一个小朋友。经过调解,宋家赔偿了对方。宋庭他爸挺生气,就把弓箭扔到垃圾桶里了。
林飒想了想,说道:“你快去查查监控,看能不能找到箭的下落。”
张亚应了一声,赶到瓦尔登社区物业管理公司的监控室,让值班保安员调出监控录像来,很快就看到了那天的画面:一个捡废品的小老头儿把弓箭捡走了!
这个小老头儿不住这个小区,但时常来捡垃圾。张亚从监控视频上截了一张小老头儿的正面照,拍下照片,发到了社区民警的微信群,问大家谁知道他住在哪里。很快,有个社区民警回信,说这个小老头儿姓肖,住在芦村那片待拆的破房子里。张亚不敢耽误,骑上电动车赶了过去。
肖老头儿懊悔地一拍脑袋说:“我就觉得不该捡,贪那两个钱,果真出事了!”张亚问他弓箭的下落,肖老头儿说卖了,张亚让他讲讲卖箭的详细经过。
那天晚上,肖老头儿从瓦尔登社区出来,往回走。走到富源路时,有个男人喊住了他,问他卖不卖弓箭。他说可以。男人掏出一百块钱给了他。他把弓箭给了男人。男人拿着弓箭,向西走了。
张亚问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肖老头儿说:“看上去也就四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子不高,比你矮一巴掌。白白净净的,稍微有点胖,留着寸头。挺和善的。”
张亚又问:“他穿什么样的衣裳?”肖老头儿说:“浅蓝色的衬衫。棉布的,看着比一般的衬衫厚。”
张亚一一记下来,然后说道:“那张钞票呢?”
肖老头儿说:“昨天我到邮局,把钱寄给我儿子了。”
张亚把情况跟林飒汇报了。林飒说:“马上要开案情分析会,你先回来听听吧。”张亚马上返回所里。
案情分析会就在星湖派出所的小会议室里举行。
幕布放下来,林飒起身拉上了窗帘,室内顿时暗了不少。刑警队重案队队长高松告诉大家,北部河休闲公园河北岸发现的男尸呈东西向,侧卧,胸口偏右侧插了一支箭。经调查,死者名叫李大伟,本市市区人,今年六十一岁,是汽车配件厂退休工人。
高松一边讲,一边打开了投影仪,幕布上滚动播放着相关照片。
李大伟有早起锻炼的习惯,每天早晨从市区骑自行车到北部河休闲公园来跑步、遛嗓。今天早晨五点零三,李大伟从西门走进公园,然后就从监控录像中消失了。
经勘查,李大伟身上只有这一处箭伤,再无其他明显外伤。但是,这一箭并不是致命伤,具体的死因,还有待法医进一步做尸检。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特征像是心脏病发作。现场的粗榧树下是草坪,虽然有踩踏的痕迹,但很难提取。附近的甬道,人来人往,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现在最重要的线索,就是这支箭。
张亚说:“肖老头儿捡到弓箭后,于晚上八点左右,在富源路上被一个中年男子买走了。”高松想了想,说道:“那咱们就两条腿走路吧。我们刑警调查李大伟的相关情况。你们所呢,查找箭的情况。”林飒点了点头。
高松带着刑警们走了。林飒让几名社区民警去查找买箭的中年男子!他又把治安警员小陶配给张亚,张亚和小陶草草填饱了肚子,就奔了富源路。
富源路是瓦尔登小区北面的一条路。路南是几个新开发的小区,北侧用建筑围挡遮拦着。路上车少人稀,也只有路口才有交通信号探头。
张亚和小陶找到肖老头儿所说的卖箭地点,发现周围并没有探头。无奈之下,他只好给肖老头儿打了电话,请肖老头儿跟他一道去看监控录像,辨认买箭的人。
他们赶到交管局,调出那天晚上的录像。但结果让他们很失望,没有发现。白跑了大半天,小陶有些失望:“买箭的人找不到,案子可怎么破?”张亚还在思索着案子,自言自语道:“那人买了弓箭,应该拿着走,可两端路口的监控都看了,就没看到有人拿着弓箭走,弓箭哪儿去了?”
小陶看着他,张了张嘴巴,没说话。张亚说道:“咱们用最笨的办法,到那条路上去走访一下吧。”
他们来到富源路。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有些居民开始遛弯了。张亚就跟他们打听两天前的晚上是否看到有人拿着弓箭走,那些人都摇头。一直问到了九点多,还都是摇头,小陶简直都要绝望了:“张哥,这也太大海捞针了吧?”
张亚叹了口气,只好打道回府……
晚上十点,林飒召集开会,通报了案情的最新进展。
经法医对李大伟的尸体进行解剖化验,确定了李大伟的死亡时间是在早晨五点十五到五点三十五之间,死因是心脏病发作。那支箭就是李大伟心脏病发作的诱因。刑警已经对李大伟的社会关系进行了梳理,并没发现可疑人和可疑事件。李大伟是个普通的退休工人,社会关系很简单,又能跟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民警们都不说话。也是,没有线索,多说无益。林飒接着说,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有查找那个买箭的男人。民警们纷纷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张亚却坐着没动。林飒奇怪地问道:“想啥呢?这么出神!”张亚皱眉说道:“有一点没想明白。”林飒顿时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张亚说道:“李大伟是被射了箭诱发心脏病死的。嫌疑人怎么把弓箭带进休闲公园的?又是怎么带出去的?公园门口的监控怎么会没发现呢?”
林飒摇了摇头,说道:“高队也提到了这个问题。但是,监控就是没发现。公园里比较僻静的地方也翻找过了,也没找到。”
张亚轻声说道:“奇怪。”
第二天一早,张亚又开车带小陶赶往瓦尔登社区。他开车绕过瓦尔登社区,在休闲公园西门外停了车。小陶问道:“怎么到这里来了?”张亚说:“看看现场。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小陶好奇地问道:“哪不对劲?”张亚说:“嫌疑人进公园和出公园,都完美地躲过了监控!”
两个人下了车。张亚沿着门边的铁栅栏走。栏杆只有一米五高,看来躲过监控探头也不是难事。张亚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他们来到尸体所在的位置。此时,正是上午八点多钟,休闲公园里反倒很安静。
张亚叫过小陶,让他配合演示当时的情景。
他们一共进行了九场场景演示,唯有一场与现场情况相近:李大伟沿着河边的小道由西往东而来,来到这里时,早已潜伏在粗榧林里的嫌疑人忽然手持弓箭现身,低喊道:“李大伟,你的死期到了!”李大伟怒道:“你也敢跟我来劲?我捏死你!”他就向嫌疑人扑来。嫌疑人向他射箭。李大伟此时已经冲到粗榧林边,看到箭向自己射过来,忽然感到害怕,犯了心脏病,箭也在此时射中他的胸膛,他往前倒去,跌在粗榧林下。他又捂着胸口挣扎了一下,才会胸口朝上。
小陶沉思着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要符合一个条件。李大伟不仅认识嫌疑人,而且很了解他,知道他向来软弱,根本就不怕他。”
张亚点点头。他脑子里仍然想象着李大伟边在河边走,边把两手凑在嘴边怒吼的情景。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转脸看向旁边的瓦尔登社区。
瓦尔登社区和休闲公园,中间只隔着一道铁栏杆。从粗榧林到甬道,不过两米多,再从甬道到铁栏杆,也就十几米,加起来都不到二十米,要跑过去,只需要十来秒的时间,很难被人看到。张亚来到铁栏杆边,仔细看着。
铁栏杆的顶部,有一层厚厚的浮土。最近一直没有下雨,那层土很厚很干。忽然,他看到铁栏杆上有两段,没了浮土,露出了底漆。每一段都有五六公分宽,正好是人手掌的宽度。
小陶也凑过来看,兴奋地说道:“没错,是新鲜的手掌印!看看,我推测得没错吧?嫌疑人就是跨过栏杆进出公园的,所以咱们在监控里没看到他,也没有别人看到他!”
小陶赶紧把这个重大发现报告给林飒。林飒让他们保护好现场,他立即报告高队长。过了半个多小时,刑警队技术组赶到了。一个多小时后,技術组结束了现场勘查。小陶忙着过去问情况,技术组的同志说,没能提取到指纹。
技术组的同志还不死心,又绕进了瓦尔登社区,想看看能否提取到痕迹。但瓦尔登社区内靠近铁栏杆的部分,上面是树丛,下面杂草丛生,再往外就是水泥路了。杂草上是没办法提取痕迹的,而水泥路上人来人往,更是无迹可寻。
张亚转转眼珠儿,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这天下午,居委会贴出了通知:根据上级指示,我社区即将开始垃圾分类工作。请大家配合工作,自觉将垃圾分类。居委会特别提醒社区居民及早处理掉家中的垃圾,以免实行新政后被处罚。
消息一传开,居民们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垃圾分类运动。
肖老头儿也听到了信儿,来到社区里,不断地翻着垃圾桶。
张亚坐在物业管理公司的中控室里,瞪大眼睛,紧盯着屏幕上的肖老头儿。肖老头儿正蹬着三轮车往4号楼去。同时,4号楼2单元,有个男人提着一大袋子垃圾走出了单元门。
当男人拐过转角,看到肖老头儿正在翻捡垃圾桶时,他忽然退了回去。等到肖老头儿走了,他才去扔了垃圾。张亚不觉兴奋地说道:“可等到你了!”
小陶正在一边迷迷糊糊地打瞌睡,被他的话语声惊醒了,连忙问道:“咋了,咋了?”张亚来不及跟他细说,就让值班保安员把影像放大,他拍下来,又给肖老头儿打了电话,然后拉着小陶就奔了警务室。
肖老头儿已经先到了。张亚掏出手机来给他看:“大伯,您看,是不是他?”肖老头儿看了看,迟疑着说道:“乍一看像,可细看,又不太像。那天,他戴着眼镜呢。这不戴眼镜了,我不敢认呀。”张亚胸有成竹地说道:“好,谢谢您!”
两个人来到1204号房门前。张亚轻轻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屋里传来脚步声,接着就问:“谁呀?”张亚答道:“蔡老师,我是社区民警小张啊。”门开了,露出蔡志浩白净沉稳的脸。他微微一笑:“小张警官,快请进。”他转身往客厅里走去。
蔡志浩穿着灰色圆领T恤,下面穿着睡裤,没戴眼镜。张亚和小陶跟着他进了客厅,发现饭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正打开着文稿,旁边放着眼镜。
蔡志浩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递给张亚和小陶。两个人接过来,都没喝,就放到茶几上,坐进了沙发里。蔡志浩从卧室里拿了两本书出来,递给了张亚:“小张警官,这是我们社新出的书,你看看。”张亚接过书,说道:“谢谢。”
蔡志浩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小张警官,最近把你累得够呛吧?出了那么大的案子,还被炒起来了,你们的压力不小呀。有线索了吗?”张亚说道:“我已经把基本事实搞清楚了,只差一点儿证据,就能破案了。”
蔡志浩顿时来了兴趣:“这么快就破啦!能不能透露点儿案情啊?你要是能写出来,我帮你出书,蹭上了热点,书就成功了一半儿。我们有专门的策划宣传团队,能帮你做大炒热。写作水平稍微欠缺点儿也无所谓,我还可以帮你修改。”
张亚顿时高兴起来:“那我先把案情跟你说一下吧。你看哪里需要修改添加的,我再琢磨。毕竟我是外行啊,你得多指导。”
蔡志浩点头说:“好!案子本身只是个噱头,要加进不少料。但是,也不能脱离太多,基本脉络不能动。”
张亚拿过饮料,“嘭”的一声打开了,润了润嗓子,但他并没急着开口,而是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瓦尔登社区错落有致地盖了三排楼,每排四座,4号楼就在最南面。窗外,就是休闲公园。从窗口望出去,休闲公园和北部河尽收眼底。
张亚收回目光,看着蔡志浩,笑着说道:“蔡老师,我知道文学创作是要塑造人物的。我还没想出嫌疑人该是什么样的。为了述说方便,就以你为模板,你不介意吧?”蔡志浩笑着回道:“我鼓动你写书,你倒想把我写成罪犯了,可真有你的。行,我不介意,你说吧。”
张亚点点头,开始讲了。
蔡老师,你选择4号楼是看中了这里的环境。站在窗口,张目远望,心胸开阔,神清气爽。下面的休闲公园让人赏心悦目,悠悠流淌的北部河,更让人怡然自得。在命理上,河属财,河水在这里拐了个缓弯,又有“财入怀”的说法。你对这个楼是相当满意的。
但让你没想到的是,休闲公园完工开放后,情况就变了。你喜欢这里的环境,城里的人也喜欢。先不说周六日,这里总是聚满了人,异常吵闹。就说每天早晨,天还不亮,很多城里的退休人员就蹬着自行车到这里来了,在北部河边遛嗓、喊早。他们的声音很大,即使关着窗户,仍然听得很清楚,特别是你家,离休闲公园最近,声音更大。你们经常在凌晨五点多钟被吵醒。
如果单纯是你被吵醒,那还稍微好一点,关键是你女儿也经常被吵醒。她现在正面临高考,每天很晚才入睡,又被他们这么早就吵醒,精神很差,影响了学习。所以,你决定找他们说理去。但是,你没说过李大伟。这不是因为你的口才不好,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讲理。我能想出来,李大伟态度蛮横,甚至出言侮辱,而你虽然愤怒,却无可奈何。你恨他们,想教训他们。但你是个文弱书生,想不出教训他们的办法,你非常苦恼。
但机缘巧合,机会来到了你面前。
说到这里,张亚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蔡志浩。蔡志浩听得入了神,眼睛一眨不眨。张亚又喝了一口饮料,接着讲下去。
五月十九号晚上,你出门去遛弯儿。因为你女儿请了家教,正在家里给她上课,你不想打扰他们,所以你就出门去了。在富源路,你见到肖老头儿蹬着三轮车从你身边经过,你看到了弓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
你叫住了肖老头儿,花一百元钱买下了弓箭。买的时候,你就想到要拿它当凶器,所以,你怕被人看到。你没把弓箭带回家,而是藏在旁边隔板内建筑工地的荒草中。那里没人施工,你藏的弓箭,也没人发现。
你现在面临一个难题:怎么把弓箭带进公园而不被人发现呢?你看到有人到休闲公园去钓鱼,灵机一动,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把弓箭放在鱼竿袋里。所以,从来不钓鱼的你,忽然对钓鱼产生了兴趣,跑到渔具店去买了钓鱼的一应装备,其中自然包括鱼竿袋。你先把裝备都放回了家里,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把弓箭放到鱼竿袋里,带回了家。
五月二十号,你到休闲公园踏勘路线,并制定了行动方案。
五月二十一号早晨五点,你带着弓箭进入休闲公园,埋伏在粗榧林中。五点二十分,李大伟沿着河边的小道边走边喊早。来到粗榧林前时,你拿着弓箭出现在林边,冲他低吼:“我让你喊,我让你喊!”李大伟看到是你,怒骂:“拿个破箭壮胆,你就敢来劲啦?小子,有本事射呀,你射呀!”他一边叫着,一边冲你扑过来。
你射出了箭。他没想到你真敢射箭,所以看到箭迎面而来,吓得犯了心脏病。而你的箭,也射到了他的胸口。他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死了。你也是心惊胆战,想尽快逃离现场,就选择了最短的路径,跳过铁栏杆,回到了社区。你把弓箭藏在了树丛边,把空鱼竿袋揣进兜里,碰到了早起遛弯的邻居,打个招呼,正好有了你不在现场的证明。
讲到这里,张亚平静地看着蔡志浩,问道:“蔡老师,是这么回事吧?”
蔡志浩拍了拍手:“讲得好,讲得好!小张警官,你很有编故事的才能啊。我应该早发现你,没准儿早有作品问世了。不过,你这个故事还是有漏洞的。你说我把弓箭带回藏起来了,为什么不去找呢?”
张亚一摊手说:“找不到了。等我想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这些天里,你完全有机会故伎重演,用鱼竿袋装起弓箭,背到外面什么地方扔掉。蔡老师,你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你做事一定很周全,没人能查到证据。”蔡志浩显露出几分惋惜:“可惜了。你编的故事再好,没有证据,破不了案,也是不能出版的。”
张亚道:“那也未必。”蔡志浩顿时来了兴趣,眼睛也睁大了:“哦。怎么说?”张亚不紧不慢地说:“原先,有一个环节我想不通,就是你完全可以把弓箭直接帶进公园,为什么还要带回家呢?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整个过程也就顺理成章了。”蔡志浩兴趣大增:“那你说说,我何必多此一举?”
张亚微微一笑:“有一个细节,只有我知道。五月十九号下午,我看到过那箭。箭头是金属的,不是很锋利,所以戳到一个小孩子的脸上,只砸出了一块伤,却不是射进肉里的伤。但射李大伟的那一箭,却射进去了三公分。怎么会射入这么深呢?我分析,是箭头锋利了。怎么锋利的呢?当然是磨的。如果是磨的,在哪磨的呢?肯定是在家。这就解答了我那个问题。你把箭带回家,在磨刀石上磨了箭头,箭头上的金属粉就会留在磨刀石上,或许我们的肉眼是看不出来的,但放到显微镜下就很清楚了。蔡老师,我要把你家的磨刀石拿走化验。”
蔡志浩脸色大变。他忽然跳起,奔向厨房。小陶反应机敏,伸腿一绊,蔡志浩倒在地上。小陶和张亚扑过去,把他死死地按住,戴上手铐,铐在了暖气管上。
蔡志浩歇斯底里地喊着:“那个混蛋,他该死!他们都该死!他们天天跟那嚎,嚎得我们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嚎得我们闺女成绩都差了!我跟他们去讲理,他们还骂我。我报警了,你们去劝,他们不听,你们又能怎么样?他们可以胡作非为,我怎么就不能惩治他们?你们没看到吗?死了他一个,这里安静了好几天!”
等他吼完了,张亚才淡淡地说道:“蔡老师,有个界限,你搞混了。他们再怎么吼,也只是违反道德的,顶多算违法。而你杀人,却是极为严重的犯罪。没有任何人有任何理由,能剥夺人的生命。”
蔡志浩愣呆呆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蔡志浩是被戴上黑头套押走的。
林飒拍着张亚的肩说:“真没看出来,咱们小张,还内秀呢。案子破了,我给你几天假……”
张亚打断他的话,说道:“林所,咱们得赶紧想想法子,制止那些遛嗓子的人。不然,这些高考的孩子受了影响,还不定会闹出啥事儿!”林飒说:“行,我这就去找局领导汇报。”
小陶对张亚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悄悄问:“张哥,你快告诉我,你怎么一下子就认准是他了?”张亚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一般人呀,干了坏事儿,都会心虚。所以,我请居委会配合,贴出了垃圾分类的告示,又传出处罚很重的消息,居民们自然要收拾一番,那当然是要让男人下来扔垃圾了。肖老头儿在那翻垃圾箱,买箭的人见了他,肯定要躲开。谁躲,谁可能就是嫌疑人。”
小陶感慨地说:“听着好像很简单。”张亚没接他的话茬。他还想着怎么制止河边遛嗓的事。
他们走出楼来,外面阳光灿烂,天空蔚蓝,蝉声阵阵,鸟儿鸣啾,也算是一个好天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