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桐 马佳妮 张传剑 狄鹤 (北京师范大学,北京,100875)
摘 要:新冠肺炎爆发使大学生被迫宅家、无法返校,产生新的“宅”文化。基于计划行为理论的设计框架,主要采用访谈、问卷调查大学生“宅”文化特征,描绘新冠肺炎防疫期间大学生“宅”文化表现、成因与应对机制,探寻重构后的“宅”文化意涵。研究发现:新冠疫情的“宅”文化性质发生了明显转向;大学生宅家兼具“宅”与“交流”两大特征,与不同类别的人群交流对学生宅家行为有着异质性影响;被动宅家的引导之下,学校与家庭场所已悄然联结,演变成新型高等教育模式,从而指出积极应对文化冲击、关注特殊群体学生心理、探索建立与“宅”文化匹配的工作学习机制等措施的必要性。
关键词:新冠肺炎防疫;“宅”文化;大学生;宅家行为
中图分类号:G44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0105(2022)01-0091-06
A Study on the Performance of College Students' “Stay-at-home” Culture and Its Coping Mechanism --Taking Top Discipline Construction Unit of B University as an Example
ZHAO Tong, MA Jiani, ZHANG Chuanjian, DI He
Abstract: The outbreak of COVID-19 has forced all those college students to stay at home and couldn't get back to school, which has formed a new “stay-at-home” culture phenomenon all over the country. Based on the design framework of TPB, our research team mainly used interview method and questionnaire method to describ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ollege students' “stay-at-home” culture, demonstrating the specific behaviors, causes and coping mechanisms of the “stay-at-home” culture during this epidemic prevention period. The study showed that the nature of the “stay-at-home” Culture has changed significantly due to the emergence of Novel Coronavirus Pneumonia; The home life of all the college students both has two characteristics at the same time(“stay-at-home” and “communication”), and communicating with different types of people will have a heterogeneous impact on their own home-life behavior; Under the background that students were forced to stay at home, the school and the family field have gradually been connected and evolved into a new type of higher education model, which further pointed out that actively responding to cultural shocks,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psychology of special groups of college students, and exploring the establishment of some learning mechanism that matches the “stay-at-home” Culture are urgently to be treated.
Key Words: COVID-19;“stay-at-home” culture; college students;home-life behavior
新冠肺炎來势凶猛,在国家政策的推动下,高校大学生度过了特殊的宅家生活,进而在全国范围内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宅”文化现象。这种“宅”文化已与先前的文化现象在内涵上有着不同特质。为此,研究旨在对新冠肺炎防疫期间的“宅”文化的新意涵进行梳理,通过对“宅”文化概念的重构,拓展其理解视野,以为今后面临此类“宅”文化提供解决机制与应对办法。
一、文献综述
“宅”文化源于日语中“御宅(おたく)”一词。“御宅”最开始由动漫中第二人称发展而来,后成为亚文化群体的标签,1989年日本宫崎勤事件将“御宅”群体负面化内涵推上顶峰。后有学者冈田斗司夫与首相麻生太郎为“御宅”正名。当代“御宅的生活”可以分成三类普遍的“御宅”生活——娱乐与消费、消极的“御宅”生活——网络漫游、成功的“御宅”生活——创业与工作。互联网的普及与逃避现实、缓解压力的内部需求成为造成“宅”文化现象的主要原因[1]。“宅”文化会带来“人—媒体—人”交流为主的错位模式[2]、个体与社会的脱节[3]。但“宅”文化也能够创造时尚[2]、带动O2O产业的发展、推动自我创价。
总地来说,当前关于“宅”文化的相关文献数量较少、内容单一、期刊质量普遍不高。结合已有文献,疫情背景下的宅文化应当被重构为:疫情期间,人们为保障自身安全和支持政府规定留守家中进行一系列的基本生存活动所形成的一种生活文化。
本研究认为“宅”文化不应该只是一种物质生产活动或精神意识建构,更包含着特殊的文化内涵、社会关系、意识形态和行为表征等多种经验;它起源于日本,但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形成一种具有时代特色的特殊社会现象。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问题
研究以B大学一流学科建设单位学生为研究对象,重点解决以下三个问题:
问题1:疫情期间大学生“宅”文化的表现是什么?
问题2:疫情期间大学生“宅”文化的成因是什么?
问题3:如何应对这种特殊的文化现象?
(二)研究方法
研究采用混合研究范式,运用访谈、实物分析①、问卷调查方法搜集数据,采用NVIVO11.0、SPSS21.0对数据资料进行分析。
(三)研究工具与样本
1.访谈样本
采用目的性抽样,选取了B大学J学院的5名学生,包括1名本科生,2名硕士生以及2名博士生开展深度访谈。
2.问卷量表与样本
基于访谈资料支持,对原有的计划行为理论模型进行调整,形成问卷的基本结构(如图1)。
借鉴王才康等人(2001)翻译修订的《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GSEG:General Self-Efficacy Scale)[4]、“全国研究生学习体验调查”问卷(NSGE)[5]、姜乾金编制的《领悟社会支持量表》[6]并进行改编。研究初测问卷有效回收66份(发放:68份),信效度良好,修改后的正式问卷数据用SPSS22.0进行项目分析、信效度检验,问卷Cronbach系数为大于0.90,信度较好;各分量表的KMO值均大于0.8(p<0.001),各维度内的题项在各个因子上的因子载荷均大于0.5,结构效度良好。
使用问卷星平台发放网络问卷(发放时间:2020年5月),共回收问卷210份,清理后获得192份有效问卷,有效回收率为91.4%。调查群体为硕士研究生,以及部分本科生和博士生,其中包括4名留学生,专业基本覆盖J学院下设学科范围。总体来看,男生占19.3%,女生占80.7%;疫情期间居住地为农村的学生占21.9%,城镇的占78.1%;研究生群体中,学硕占78.1%,专硕占21.9%,有4名学生已返校。
三、理论基础
“宅”作为外来概念,是个体的自我行为选择的结果,并伴随着社会发展的特征现象。因此,研究以Ajzen的计划行为理论(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简称TPB理论)构建基础的分析框架。本研究关注:宅家的个体如何利用资源去影响自己的行动?什么因素起到作用?
Fishbein与Ajzen于1975年共同提出了理性行为理论(Theory of Reasoned Action,简称TRA)[7]。1985年Ajzen在TRA模型的基础上,增加了个体掌握的资源、能力等感知行为控制变量来解释个体的行为意向[8],形成了计划行为理论模型(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简称TPB),并获得了良好的解释效果,理论模型如图2所示。
四、研究结果
(一)防疫期间“宅”文化的内涵重构
1.“御宅”:自主选择的负面性
绝大部分受访者对“宅”的内涵认识都近似1989年对“宅”的内涵的刻板化、负面化。“集中在家里,然后可能会比较与现实脱离。”(H_本)御宅”一族意味着个体社会属性发展停滞,“反映的是个体与社会的一种割裂感。”(Z_博)
2.場所联结:态度与行为的定向
家庭同其他场所的联结对个体行为方式和主观感受具有定向作用。当宅家的个体自控能力变弱,就会使宅家期间自我行为的调节呈现出时间安排不稳定(C_硕)的特征。
家庭场所的圈定让与家人的高频交流成为可能,个体也通过与朋友连麦聊天(C_硕),或在社交软件上分享信息(A_硕)来与社会产生联结。然而,这也使得个体产生了矛盾、焦虑心态,“就有一种自己堕落又自己救赎的感觉。”(Z_博),宅家使学生的家庭身份与学生身份产生强烈冲突,并伴随着消极情绪与自我调节的交互状态。
3.场所割裂:态度与行为的重新建构
课程学习上,在线授课因缺少学校场所的规训,效果受到了场所割裂的强烈影响,老师的规训影响着学生打开摄像头的行为。②(Z_博)。学生的行为或出于保护隐私的心理,同时更多的还有避免因被迫联结而产生的负面情绪。
新冠肺炎疫情使原本的“宅”文化发生重构,社会与学校、学校与家庭以及家庭中的个人都呈现割裂状态,但在割裂中呈现几丝联结,“宅”文化内涵得到重构(如图3)。
(二)“宅”文化内涵下的大学生行为特征
1.“宅”文化下学生的家、校、网络关系
大学生宅家期间的行为活动与网络紧密联系在一起,如图4所示。40.8%的学生在家平均每天使用网络时长为0~8小时。尽管疫情期间学生个体与学校社会产生割裂,但网络作为一种弥补链接产生着更大的影响。
同时,学生的情感水平(3.0)较认知水平(2.8)更高,印证了“宅”文化给予学生的矛盾冲突,同时揭示出学生自我认知调节的不足。
2.“宅”文化下学生交流的微观流动
不同年级类别的学生与感知到来自导师的支持有显著差异,在感知到的导师支持上,博士生(3.50)显著高于硕士一年级学生(2.98),控制导师交流频率后进行偏相关分析发现,年级与感知导师支持间的相关系数由0.146(p=0.01)变成0.08(p=0.269),表明学生与导师交流的频率直接影响其感知到的导师支持。性别差异上,尽管男生(3.81)、女生(4.21)与家人的交流频率存在显著差异,但男(3.34)、女(3.41)感知到的家庭支持并没有显著区别。农村、城镇学生与家长交流的频率并没有显著差异,但农村学生感知到的家庭支持(3.17)显著低于城镇学生(3.46),表明性别、城乡等因素使大学生“宅”文化内涵变得复杂。
与此同时,大学生宅家的交流类型也有着不同的影响效果。学生与家人的交流越多,其与导师、同学的交流也会越多。比较五种交流方式后发现,家人、导师、跨级交流对学生的情感、认知和态度均有着不同程度的显著正向影响,而同学、其他交流与其关系则并不明显,表明在疫情的“宅”文化下,学生受到家人、导师和师兄师姐的影响更多。
(三)“宅”文化下学生行为的因素分析
分别以学习投入、宅家效能和态度为被解释变量,进行最小二乘法回归(如表1)。
模型1表明,年级越高,学生宅家的学习投入越低;技能学习的学生学习投入更高;感知到的学业压力、家庭支持和导师支持越多,学生宅家期间的学习投入也越多;学生对宅家的认知越积极,其学习投入也会越多。
模型2表明,宅家期间,游戏娱乐与聊天交友的学生宅家效能感更低;家庭、导师支持会正向影响学生的宅家效能;学生与同学的沟通越多、对疫情宅家的情绪和认知越积极正面、宅家效能感则越高。
模型3表明,技能学习的学生对疫情宅家的认知更积极、情绪也更良好;同时,能够与师兄师姐进行沟通的学生更接受宅家的现实;学生感知到的家庭支持越多,学业压力越少。此外,学生受到了学习压力的“推力”,急切想要脱离宅家状态,但宅家的需求和来自家庭的温暖成为“拉力”。矛盾之中反映着冲突。
五、讨论与建议
(一)研究讨论
1.“宅”文化内涵的积极转向
受访者对“宅”文化的内涵认识有负面意义。而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大學生使用网络的时长并不会与学生的学习投入、宅家效能、和感知支持产生显著相关,表明“宅”文化对学生学习并不会产生显著水平的消极影响。同时,部分宅家学生培养出烹饪等爱好,或为宅家的积极意义所在。新冠疫情背景下的“宅”文化概念更加多元,表现为一种积极内源性、普遍性、被动性、矛盾性兼备的文化现象。
2.沟通交流:宅家生活的调节剂
不同类型的交流方式对个体有着不同程度的塑造力量。学生与导师的交流与感知的学习压力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但与导师的交流对学生的宅家态度与认知却有显著的正向作用,与师兄师姐、同学的交流也对宅家态度与认知有显著积极影响。同时,线上沟通也成为宅家生活的主要构成部分。质性研究发现,个体线上与朋友交流能够有效地缓解焦虑情绪。可见,交流因互联网而摆脱了空间的束缚,并能缓解负面情绪。
3.家庭支持:学生宅家的主要动力
家庭给予男女生的支持虽没有显著差异,但感知却因性别而不同,是在不同性别间的独特表现。相关分析表明,学生与家人、其他年级的学生交流越多,其宅家的积极情绪则越高,与家人的交流越多,宅家的消极情绪也就越少。可见,学生的焦虑、迷茫情绪可以通过家庭这个场所被有效地消化。此外,农村学生感知到的家庭支持显著低于城镇学生,这点值得高校管理者重视。
4.家庭场所嵌入学习属性诱发个体的自我调适
家庭不等于学习场所。“家是放松的地方”(H_本)。疫情背景下,学生“宅家不适合学习”的想法或使其承担更大的学业压力。此外,个体并不总能对学习压力产生的情绪做出有效调节,拖延行为等会带来焦虑、迷茫等负面情绪,甚至还会诱发躯体症状。场所的割裂与联结产生的“冲突”正挑战着学生个体的自我调节机制。
5.毕业生群体宅家生活面临普遍焦虑
访谈发现,高年级的硕士研究生大多面临就业的压力,疫情间社会停摆,就业形势更加严峻。受访者L谈到自己去年5月离职加之疫情耽搁至今没有上班的一个朋友、受访者A需要在宅家期间兼顾实习、毕业相关事宜。毕业生或要比普通学生面临更多的困难:就业、毕业相关、婚恋压力等,焦虑情绪发生频次更高。
(二)研究建议
第一,积极应对被动宅家的文化冲击,形成良性的认知适应。学生应当接受宅家状态,积极安排宅家生活。可以通过如使用番茄app等方式来控制浏览娱乐新闻的时间,提高效率,杜绝在无意义的消磨时光中度过假期。通过合理安排自己的待办事项、设定阶段性目标、布置合适的学习环境、穿着合适的衣服等提升自我的宅家效能感,并且积极主动地与他人进行沟通;高校也可以为学生宅家的认知调适提供有效平台与策略技巧,如推送专门的公众科普贴、鼓励学生互助行为等。
第二,关注特殊群体学生的情绪心理,发挥场所联结的主体网络支持作用。对于毕业生群体而言,毕业生自身要做好情绪与行为上的自我调节,主动出击把握机会,多多参与,调整心态,学会应时代而行;国家、政府应推动应届毕业生就业政策的改革,从根源上解决社会就业难问题;用人单位可以转为线上灵活面试形式;学校可以多渠道为毕业年级发布招聘、就业信息,向社会举荐人才、获得校友会的支持等方式帮助毕业生就业;家庭则更多为毕业生提供支持,缓解焦虑情绪;对于农村学生而言,学校应当开展给予关怀与帮助的活动,发挥导师、同学等群体对学生的支持作用。班主任、辅导员可为农村学生提供心理疏导服务,或以发放补助等形式改善农村学生的宅家生活,帮助收获积极的宅家体验。
第三,建立与宅家文化匹配的工作学习机制,探索高等教育的家庭参与框架。“学校的困难和爸妈聊聊。”家庭的部分功能已经融入到学生在校的活动之中,“家不是学习的地方”疫情期间,学校的部分功能尚未融入学生宅家的活动功能。因此,家庭应顺应形式,为学生创造宅家学习或工作等活动的基础条件;高校管理者应将基于网络开展的“家—校”工作管理机制常态化、规范化,构建应急方案。同时,高校可以班级、党支部等组织为依托,开展线上形式的有趣活动,积累宅家期间高校工作经验,将家庭融入高校学生发展的框架体系之中。
收稿日期:2021-11-10
基金项目: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学生工作科研课题
作者简介:赵 桐(1997—),女,辽宁丹东人,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2019级高等教育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攻高等教育领导与管理方向;马佳妮(1985—),女,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讲师,教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大学生发展;张传剑(1996—),男,重庆万州人,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2019级高等教育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高等教育管理与政策方向;狄 鹤(1997—),女,山东淄博人,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2019级比较教育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法国教育、职业教育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