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琴魔”的琵琶行迹

戴呈哲

2019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哔哩哔哩视频网站（以下简称“B站”）组织的跨年晚会以一场“质量高到犯规”的民乐盛典博得各个年龄层人群的关注与追捧。一个人，一把琴，一双手，高超的演奏技巧，造就了这场民乐盛典的高潮。而它的缔造者，就是有“琵琶精”“方独秀”之称的方锦龙。

节目伊始，弹指一挥间，琵琶清脆的音色与虚拟偶像洛天依空灵的歌声产生了一场跨界碰撞，三首著名琵琶曲《十面埋伏》《沧海一声笑》《将军令》拉开他的主场。而后，他又拿出一条又长又扁的“铁片”，在弓子的摩擦下，这“铁片”竟发出了诡异悠长的声响，犹如午夜时分森林里的狼嚎，衬得《牧歌》无比悠扬。原来这“铁片”是意大利锯琴。接着，印度乐器艾斯拉吉版“洗脑神曲”《我在东北玩泥巴》，尺八、冲绳三味线、二胡、中阮等乐器奏出的经典曲目在满头银发的方锦龙手中尽展风华。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方锦龙的“成魔”之路始于六岁，从父亲手里接过一把琵琶而开启。方锦龙的父亲是安徽省安庆市有名的黄梅戏乐师，在耳濡目染中，方锦龙自小就展现出了过人的音乐天赋，尤其在琵琶演奏方面一点即透，上小学时就活跃于舞台：京剧拉京胡，戏剧打梆鼓……直到小学毕业，他已经掌握了十几种乐器。

1978年，方锦龙手握心爱的琵琶，以高超的琴技顺利进入“原济南军区前卫歌舞团”，很快就成了歌舞团的独奏演员，并开始收集乐器。这也为他后来掌握三百多种乐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1985年赴日本参加“丝绸之路”音乐会时，因见到正仓院中的“五弦琴”，方锦龙便决心复原中国的五弦琴。部队歌舞团的管理异常严格，他只能利用业余时间钻研五弦琵琶的做法。寻找制琴师的过程异常艰难，方锦龙四处拜访著名制琴师，恳请他们制作五弦琵琶，但因制琴师们觉得有违传统、耗时费力而作罢。辗转多处，方锦龙终于在江苏常州找到一名愿意了解五弦琵琶的制琴师。

将四弦改为五弦，从表面上看只是一根弦的差别，实际的操作过程却举步维艰。为多容纳一根弦，琴体需要加大，弦距要相应地缩小，而琴体积的增大和面板上的扶手跟弦的拉力增大，会使演奏者的演奏难度更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和制琴师反复琢磨，终于在琴体大小和五弦间距之间找到了平衡之处。

为了解决音色和音调的问题，方锦龙衣不解带地查阅史料，最终，上海音乐学院叶栋教授的研究成果——成功破译敦煌曲谱，使他茅塞顿开。他尝试在四弦琵琶的基础上，给琵琶加一个低音弦，使琵琶原本的音色更加具有表现力。他还依托各种演出机会，与专家学者交流，努力学习相关知识，不断地制作、推翻、改进自己复原的五弦琴，呕心沥血磨砺三十年，才制作出在B站演奏的第五代五弦琴。

人们尊称方锦龙为“五弦琵琶宗师”。他说：“我是在前人的基础上，终于把延伸琵琶生命力的这根弦续上了。”

方锦龙始终坚信“音乐一定要好玩”。在汉语中，“音乐”的“乐”和“快乐”的“乐”是相通的，而方锦龙通过各种“好玩”的民族乐器，把与现代元素相结合的民乐带到大众面前，目的就是让人们感受“好玩”的音乐。

与高雅的艺术形式“掉不掉价”相比，方锦龙把发扬民乐放在了第一位：“这是老百姓喜欢的东西，尤其受到年轻人的喜爱。如果民乐永远曲高和寡，最后肯定就没有人传承了。”只存在于艺術殿堂的民乐是没有本国、本民族的广大青年受众群体的，只有走向民间，吸引本就有民乐情结、民乐素养的年轻人，民乐才有希望、有未来。

B站这场跨年晚会使许多青年认识了方锦龙，也使他们在方锦龙创造性的表演中见识了不同的民乐。“一生只做一件事”，方锦龙以琵琶作为他丰富且疯狂的宇宙的支点，撬动了整个民乐圈，震惊了广大青年群体，而这一切只是民乐复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