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跑者”在行动

刘尚高

“每一次起跑，每一次回到终点，都是对大自然的热爱，是对身体极限的挑战，更是对生命的尊重！”从事金融职业的杨凡接受采访的时候说：2020年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来势汹汹，在武汉突然暴发，打乱了他和一群喜爱越野跑朋友的训练计划。武汉封城后，杨凡和朋友们围绕“选择在家‘闭关’自保？还是选择走出家门为抗击疫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一话题展开讨论。

“我们是热血男儿，要为保卫家园做些事！”“我们参加越野跑的人，都有着强健的体魄！强大的内心！此时决不能缩在家中无所事事！”“每天不能待在家里抱怨或者打嘴仗发牢骚，我们要做点实际意义上的事情。”一条条短信表达了他们热爱家乡，保卫故土的决心。

武汉疫情暴发后，当地的公益组织纷纷行动起来，一个个志愿者走出家门，为武汉各定点医院运送物资。武汉云豹救援队就是其中的一支，由一批热心社会公益事业的户外爱好者及医护人员组成的应急救援志愿者队伍。自2009年成立以来，该队主持过多次野外失踪人员的搜救及公众救援救生知识的普及活动，这支救援队有着辉煌的成绩和光荣的事迹。杨凡是“武汉越野”的成员，同时，还是云豹救援队中的成员，他非常敬佩云豹救援队队长向东老大哥，这位资格老的大哥，多次带领队员圆满完成救援活动，在武汉几乎众人皆知。

早在2020年1月份，面对武汉疫情，云豹救援队队长向东在家里坐不住了，很快成立了20多人的云豹志愿者服务队，自费数万元购买消杀设备、消毒液、油料等物资走进武汉的各社区开展消杀工作，多名队员到体育馆等地开展紧急救援。同时，还与全国各地的基金会等公益组织联系，为医院运送捐赠的医用物资。

杨凡在云豹救援队当志愿者之初，也能争取到一些为医院运送物资的任务，比如免费接送医务人员上下班，给医院送矿泉水及救护物资。一段时间后，杨凡发现每天与其等任务，不如主动找任务，他想利用自己人脉资源广的优势，能争取到更多的捐赠物资，及时送到医务人员手中，还能提高工作效率。杨凡把这个想法跟有着500多人的“武汉越野群”群主覃俊平讲了，俩人一拍即合，决定成立一支抗击疫情的志愿者队伍。

1月25日22：53，群主覃俊平在“武汉越野”群里发了一条短信：“眼看我们的家园即将被疫病摧毁，是选择勇敢地站出来？还是安全躲在空调房里互联网上打嘴炮对别人说三道四？泰坦尼克号沉没前，先离开的应该是女人、小孩，而留下来赴死的应该是男人。能出多少力出多少力吧，你要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要身体力行，而不要做连自己都唾弃的那种人。”文字下面配着8幅志愿者为医院送物资的图片。

刚开始，群里有三个人响应，后来陆续有人加入，最后确定由27人组成了越野跑志愿者队伍。

这是一群在丛林、山野、高山的奔跑者，这是一群内心强大，敢于挑战自我的群体。

云豹突击队和武汉越野有着相同之处，两支队伍的成员也比较熟悉，同为志愿者，遇到给医院运送物资交叉的情况时，大家相視一笑，心照不宣，互相鼓励着，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尽快消灭病毒，让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在大武汉。

武汉宣布封城令后，往日繁华的街道行人稀少，呼啸飞驶的救护车，寒冷的冬天，让这座城市变得恐慌，人们都没想到疫情会如此严重！但是，杨凡和群友组成的27人越野跑志愿者队伍和其他公益组织的志愿者开始忙碌起来。新冠病毒异常凶残狡猾，传播速度较快，最初，因为防护做得不好，武汉的医院成了感染的场所，有一批医务人员不幸感染。就在2月3日，武汉一名义务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的志愿者不幸感染新冠病毒肺炎，经抢救无效死亡。这件事，让杨凡和同伴们内心不免也有些紧张，他们以为离死亡很远，没想到，死亡就在身边。

这个消息，让一些志愿者产生恐惧心理，再加上家人的担心，最终选择退出志愿者队伍，但是杨凡和同伴们以及一大批志愿者不改初心，依然奋战在抗疫一线，坚持给定点医院运送物资。当然，那位志愿者不幸离去后，也给其他志愿者敲响了警钟，也提高了自我保护意识，最开始的时候，各医院医护人员的医用防护物资非常急缺，许多医护人员几乎每天都在超负荷工作，为了节约防护服，他们经常将就着躺在椅子上，甚至干脆睡在地上，因此，很难满足志愿者。尽管没有什么专业的防护设备，没有护目镜，但是他们没有退缩，而是自费购买一些口罩，每次外出，他们都戴两个口罩。再后来，他们听说这种病毒可以通过口、鼻子、眼睛也能感染，于是，又找朋友借来摩托车，用这种方式进行自我防护。

杨凡接受采访的时候，讲到他最初看到的一幕幕情景时，哽咽着对我说：“刚开始，看到媒体报道有医务人员感染了新冠肺炎病毒，还有一名运送医务人员上下班的志愿者也因感染病毒，同时，他每次去医院送医用物资的时候，看到许多定点医院发热门诊前站着许多就诊的患者。医护人员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普通人更是没有经历过，突发严重疫情，人们慌乱起来。有的人感染病毒后，基本上依靠呼吸机延续生命，有的人能挺过来，而有的人不幸离开人世。让医生们感觉很无助，许多人的思想压力也很大。随着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快速建成以及16家武汉的方舱医院逐渐开舱，这种情况才算缓解。”

疫情面前，人们才发现生命竟然如此脆弱，生命又如此珍贵！那段时间，杨凡和同伴们每天用两个口罩把嘴巴、鼻子部位捂得严严实实，头上再戴着骑摩托车用的头盔，开着运送物资的私家车，满大街跑。杨凡说，现在想起来，那时的装扮有些滑稽甚至好笑，但是，当时的他们从没有顾及外在形象，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坚持！坚持！再坚持！只要保护好医务人员，就是保护好我们的家人，保护好我们每一个人！

给各个定点医院送各地捐赠的温度计、手套、N95口罩以及防护服等物资的时候，让杨凡心中最难过的是，由于疫情严重，物资缺乏，医护人员为了节省防护服，要在长达8个多小时的环境中工作，吃饭、喝水以及上厕所这些人类生理上最本能的一种需求，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奢望。无论男女医护人员，一律穿着只有婴幼儿和老年人才用的纸尿裤。这需要有着多么强大的承受力啊！

这些年，杨凡和他的超级跑伙伴们在每一次的武汉越野中，既要克服饥饿、寒冷的袭击，更要战胜夜晚在荒野里奔跑的恐惧，但从没有让这群超级跑者的男子汉们流过一滴眼泪。而此时，他们看到医护人员疲惫的神态，看到许多患者的痛苦表情，总是忍不住流下泪水。

每年春节期间，许多在武汉的打工人员大多选择回乡过年，尤其2020年武汉疫情严重，能留下来的外地打工者非常少，有的定点医院食堂没有营业，许多护士每天上班前都靠吃方便面充饥，有的人接连几天都吃方便面，有些倒胃口，却又没办法。

“一定让医护人员换换口味，为他们采购一批压缩食品及代餐粉之类的食品，让他们既能顶饿，减少上厕所次数，还能节约防护装备。”杨凡说干就干，发动周围朋友捐款捐物，筹集了一批压缩食品，很快送到一些定点医院的医护人员手中。

“我们接到给定点医院运送物资的任务后，都能做到不过夜，必须在12个小时内完成。”杨凡给我讲述当志愿者的时间安排时，他说，当志愿者期间干的活比上班的时候还要忙！有时，为了到高速路口接货，提前把闹钟上到四点的铃声，起床后顾不上洗漱，开车出门，按预定时间提前赶到，在那里接到外地送来的捐赠物资后，一一装车，再按指定的医院送货，每天忙到下午三四点钟，仿佛是一场场爱心接力。

每次把运送任务发到群里，大家就会报名接龙，落实到具体人员后，再给他交代接送物资详细的时间、地点及接收医院的负责人姓名，在后期的台账上进行登记。这种忙而不乱的流程，让一批批志愿者奔波在城市的街道上。

随着武汉市管制逐渐升级，所有出入小区的居民，都必须出示通行证，杨凡和他的伙伴们凭着交管部门颁发的“志愿者通行证”，一次次奔波于各大医院。这期间，杨凡还担当着物资筹集和调度的重任，他每天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机跟其他城市的基金会联系所需物资，联系交通方式，联系所需车辆和人员。让杨凡感到最重要也最艰难的任务是，缺少对物资的批号、不同场所的用途比较专业的知识。他很担心物资是否合规？如果把不合规的物资捐出去，既担责任，还影响工作效率。

为此，杨凡特意建立了审查物资的专家群，每次把捐赠的物资资料发到群里，让他们严格把关。每一件物资都要通过多方联系，比如说捐赠方、接收方的对接，从外地运达武汉通过空运还是路运，时间、地点及人员等许多繁琐环节都要提前规划好。他们大多用私家小轿车，还跟朋友借来两辆依维柯，两辆五菱宏光的面包车，遇到大件物资，有时，还要征用民间大货车负责运送，这样运力较大一些。

杨凡记得，有一次，他联系了一批給鄂州市医院捐赠的物资，电话打到指挥部后，当地政府非常重视，派出警车、救护车来拉货，一路上畅通无阻。后来，有公益组织给杨凡所在的云豹救援队提供了一批防护服，那时，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抗击疫情的场面，至今想起来，都让杨凡动容。

那段时间，手机始终握在杨凡的手里，充电器更是如影相随，由于他戴着近视镜，长时间盯着手机屏幕，眼睛干涩难忍，爱人给他买了三瓶眼药水，他全都用完了。

就在“封城”的第七天夜晚，杨凡看到武汉街头许多标志性建筑打出“武汉加油”的灯光字样，那闪烁的灯光仿佛让人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在招手。那一刻，让他更加自信了，全身心投入到抗击疫情的队伍中，几乎跑遍了武汉的各大医院，先后运送了上千万的物资。

2月4日，杨凡把近些天当志愿者深有感触的文字发在自己的微信里：“你的城市病了，但是你不能只叫她多喝热水……山野之王不仅浪在山巅，城市亦主场。十多天来由山野之王组建的武汉越野抗肺炎老司机漂移车队，累计运送分发物资数万件。我们用脚步和车轮表达着热血与爱！”语言中充满了不畏艰难的刚强和献出的一片爱心。

2月中下旬，随着国家支援武汉力度的增大，疫情态势逐渐得到缓解，杨凡注意到捐赠给定点医院的物资，陆续被一些医院婉拒了，这些物资都疫情最严重时期非常紧缺的呀！后来，对运送物资车辆的需求也在递减中，让杨凡很快意识到这是医院基本满足物资的信号。他及时跟同伴们提出：以后的工作重点是救急不救穷，不能做所谓锦上添花的事，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在后来的日子里，杨凡把接收的所有医用物质全部送给社区卫生院以及小型医院，陆续送到武汉周边的城市，他还经多方协调给鄂州鄂钢医院捐赠了一台价格不菲的CT机，以解燃眉之急。

进入3月，治愈出院的患者逐渐增多，胜利的曙光向居住在武汉的人们招手，让杨凡感到万幸的是，“武汉越野”群里的27名志愿者队员没有一个被感染。

武汉的志愿者冒着生命危险，在最寒冷的季节，在最危难的时刻，冲向抗疫一线，这是好男儿的责任担当，是人生中光荣的一段经历。

杨凡说：“其实，人生中有一段志愿者的经历，这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财富，等我的儿子长大后，我可以自豪地跟他讲曾经发生的一切，让他明白，在武汉最艰难的时刻，我曾经是一名志愿者，为抗击疫情出过力！”

说完，杨凡给我传来他年仅5岁儿子的照片，小家伙阳光帅气，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露出微笑。

我问杨凡：“等你儿子长大后，也让他当‘超级跑者’吗？”

他坚定地回答说：“会的，子承父业，让他练就强壮的体魄，只要内心强大了，生活中，就没有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