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井怀
灯杆安插在树坑中。新华社
春风吹绿新芽,城中的树木已吐出新绿。但煞风景的杂物也不少:电线搭在树枝上、灯杆插到树坑里、盲道修到树根下,特别是在一些老城区,指示牌、邮递箱、井盖等纷纷跟大树“争地盘”。
一棵树的生活空间为何这么“拥挤”?据调查发现,在部分城市,一条马路由十多个部门共同管理。部门各念各的经,本该“一盘棋”,却下成“一锅粥”。
在华北某大城市部分街道上,不少路段的树木、灯杆、指示牌挤到一块。在一段200多米长的道路一侧,栽有18棵树,竖着9个灯杆、4个指示牌、5个监控探头,地上还有24个窨井盖。
在该市老城区街道,各种设施之间相互挤占的现象比较严重。
电线搭在树枝上。在一所小学门口,多根电线零散地搭在一棵大树的枝头,俨然把大树当成了电线杆。一位前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表示,一直担心裸露的电线带来安全隐患,“特别是下雨天,漏了电可了不得”。
不少城市有类似的情况,多地出现大树与电线“纠缠”的安全隐患。东北某省会城市去年发起“解放大树”行动,对各类线缆缠绕树木以及其他影响树木生长的现象进行集中治理,全年“解放”大树1000余棵。
在某街道,一根电灯杆竖到树坑里,与树的间距仅几十厘米。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树坑里,又斜插着一根水泥电线杆,支撑着旁边的路灯杆。附近的一位居民说:“今天立根杆子,明天插个牌子,哪有空地放哪,这是常有的事。”
近年來,广告牌也被“种”进了绿化带,与大树肩并肩。不久前,某副省级城市的一家酒店在绿化带内设置广告牌,被当地执法部门处以罚款。
盲道的尽头是大树。这几年,大树、盲道“争地盘”的事情在各个城市屡见不鲜。在华北某大城市的一条老街道上,一条几十米长的盲道一直延伸到一棵大树下,然后再连拐3个90度的弯绕过大树。据了解,近年来多个城市出现“大树种在盲道”上的情况,引发路人吐槽。
在一条小小城区道路上,与大树“争地盘”的设施不少。其实,每个设施背后都有一个管理部门。
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副教授张丽梅一直关注城市治理问题。她梳理多个城市的道路管理部门发现,管理主体至少有12个。
比如,道路两旁的绿化树木一般由园林部门负责,沿街建筑门口的树木则多由产权单位管理;交通管理部门负责安装和管理交通指示标志,市场监管部门管理大街上的广告牌,无障碍设施归口残联、路政部门;垃圾桶、邮政设施、电话亭、公交站、雕塑等分别归城管部门、公交公司、自然资源部门管理;各类箱体杆线则分别由城管、交管、电力、电信、燃气等部门管理等等。
“不同城市的管理主体有所不同,但‘九龙治水’的模式基本类似。”张丽梅说。
这些问题,造成不同部门“争地盘”的情况。山西一位交管部门负责人表示,交通标识安装首先需要考虑交通安全因素,但老城区的其他设施早就占好地方,特别是一些大树,砍又不能砍,只能挤一块,“如果过多考虑其他部门的话,自己的活就干不成了”。
这也导致道路改造异常艰难。天津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景观设计师田恬几年前曾参与改造一段仅600米长的老街。但由于管理主体多,各部门利益不一致,这项工程经过3年才得以完成。
“改造一处沿街条状绿化带时,相关部门在遇到百般反对后提出,一棵景观树移栽费得30万元以上,超过了整个绿化带移栽的费用。”田恬无奈地说,每个部门都有“一票否决权”,自己不得不耗费大量精力同多个部门沟通。
以上这种情况在老城区相对严重,一些新城区道路宽、设施少,问题并不突出。但专家认为,如果这种治理模式不变,随着新城区道路设施建设的推进,以后迟早也会走上“争地盘”的老路。
20世纪初期,我国的城市道路建设得以快速发展。为了赶上快速增长的人口和机动车数量,道路施工速度大幅提升,业内人士戏称“边规划、边设计、边施工、边修改、边报废”。这种粗放式的建设,也为近年来的公共设施相互挤占埋下导火索,“现在需要开展精细化治理”。
天津市政工程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城市发展策划研究中心主任丘银英认为,街道是城市的客厅和经济社会活动的载体,相对于各部门各自为战的日常运营维护,精细化、跨界协同的街道空间治理可以借助有效的综合措施,最大化激发基础设施的外部效应。
各城市可成立道路治理综合协调部门或由某一部门居中协调。张丽梅等专家介绍说,一些城市的景点道路由某个管委会统一管理,道路景观和各项设施将会安排得比较合理,街道改造也较为容易。其他街道需要建立协调机制,统筹十几个部门步调一致治理街道,防止各部门各行其是。
数字技术是破解“九龙治水”的一个重要手段。一些城市开始通过智能化手段,将所有涉及城市运行的事项纳入统一管理,让相关部门变成一个整体,在处理问题时形成合力。
田恬认为,可以技术创新倒逼政府服务流程创新,推动政府内部职能权责的优化。考虑到工作量,可以先从新城区开始数字化改进,避免各部门在道路管理过程中出现“解决一个问题,留下十个遗憾”的情况。
(摘自七一网 七一客户端/《新华每日电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