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奇清
琴剑前时为我来,志同道合味悠哉
1928年深秋,在一次聚会上,洪深当众说:“寿昌(田汉的字)是一位真正的戏剧家,在这么贫困的环境中,还能一心一意地搞戏剧活动。德国的马克思有一个好朋友叫恩格斯,在你的戏剧事业上,我就做你的‘恩格斯’吧。只要你需要我,我不管在哪里,不管有多大困难,都会出现在你面前,召之即来。”
兩人第一次相见是在此前三个月,那时田汉等人在上海创办“南国电影剧社”一年多。一天,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突然来到南国社,当时社里有好几个人,来人手中拿着一个信封,说:“请问哪一位是田汉?”听声,田汉朝来人看过去。那人便问:“你就是大作家田汉?”田汉笑着说:“哪里哪里,只是爱好而已。”对方这时冒出一句:“太不可思议了。”这样说,只因田汉当时穿着一件很旧的衬衣。哪知田汉听后笑道:“你是从美国回来的大艺术家,我是从乡下进城的农民田汉,不能与你比啊。”
来人正是洪深,1912年考入清华大学。因为喜欢文学艺术,25岁时他又考入哈佛大学戏剧训练班,1922年从美国回国。他此次来,是因为学成回国后,他导演的电影《少奶奶的扇子》,在上海引起巨大反响。田汉在肯定这部电影时,还给洪深写信提出了意见。洪深是拿着田汉给他去信的信封“按图索骥”而来的。
田汉的一番话把大家逗笑了!洪深本以为田汉是一位挺矜持的大作家,听了这话,他觉得田汉没有一点儿架子,很风趣,很平民化,很亲切,对田汉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自此之后,洪深除了上班外,总会往南国社跑。当时南国社都是一些热血知识青年,主要是一些贫困学生,有的学生还吃住在田汉家里。当时田汉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写作的稿费和教书的工资,而社里的开支常常令他捉襟见肘。
有一天,田汉家就要断炊了,田母只好把手上的戒指当了去买米。洪深得知此事后,第二天便把自己的积蓄取了出来,先去当铺赎回了戒指,然后又买了两担米送到南国社,还另外给了田母10块光洋,说是“给大家买菜吃”。
对于洪深的慷慨,田汉非常感激,说:“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扶了我一把。”洪深说:“我这是在感谢你!”田汉一愣,说:“我可没给你做什么。”洪深说:“对于《少奶奶的扇子》,撰文赞美得不少,而给我提意见的只有你田汉一人。人人都称赞我的戏,我虽然感激,但没有什么反应,唯独你在信中批评我,你可是我艺术上的知己啊!”此后,洪深利用业余时间来南国社导演电影,从不要任何报酬。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两个人又成了好搭档,田汉任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洪深任副主席。1954年12月,任文化部对外文化事务局副局长、对外文化协会会长的洪深率领中国文化代表团访问德国、波兰、匈牙利,这期间他被查出患肺癌,而且到了晚期。1955年8月底,田汉要陪阿尔巴尼亚代表团访问广州,动身前,他又一次去医院看望洪深。
就在田汉到广州的第三天,61岁的洪深与世长辞。田汉在电话里听完这消息后,把房门一关,人们只听到房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田汉是硬汉,一生中很少有过这样的悲伤,因为他想到三天前到医院看望好友时,洪深声音微弱、饱含深情地对田汉说:“寿昌,你可要早点回呀,我还想和你聊聊天呢。”田汉也说:“你能好起来的,你答应过我的,我的戏全由你来导演。”
恩格斯和马克思的崇高友谊,为友情树立了光辉的典范,田汉与做他的“恩格斯”的洪深,两个人的友谊同样是友谊的楷模。伟大而诚挚的友谊告诉我们:建立在共同信仰和追求基础之上的友谊是万古长青、牢不可破的。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