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锋
虽然是冬日,但广州不太冷,尤其是拖着行李箱,挤了一阵子地铁,在人丛中穿梭、摩擦,浑身竟有些燥热。今年,车站将进站口“前置”,几十个口子“一”字排开,电子屏幕清晰地展示着车次,坐哪趟车,就从哪个口进。大学生志愿者精神饱满,耐心地为返乡心切的人们提供问答服务。如此疏导,秩序井然。
我们往西去。很幸运,“抢”到了卧铺票、一家三口,一上,一中,一下。先安置妻女。有一个行李箱很重很大,我往下铺的座位底下塞,塞不进去。我吃力地举起箱子往行李架上放,行李箱摇摇欲坠,我也摇摇欲坠。一个壮小伙儿眼尖手快,迅速托住,我顺势借力,箱子妥妥地归位。我说了声谢谢,壮小伙儿说不用。我一扭头,人不见了。
一对愁容满面的小夫妻边走边打电话,说的是乡音,我听了个大概:他们仨,上来俩,还有一个是他姐,还在赶地铁。这时离开车不到二十分钟,估计赶不上了。我也替他着急。春运一票难求,亲人赶不上这趟车,就要改签,但改签恐怕连硬座都没有。退票也不行,退了更难买上,真是急煞人也!果然,直到列车徐徐启动,落下的人还没上来。幸好事情还是解决了,怎么解决的?退票,直奔机场。机票有,虽然贵点,但没有什么能阻挡游子回家过年的脚步。
小夫妻在惠州的一个镇上开餐馆,以川菜为主。我以为男青年会炒的菜不是很多,不料,看到他手机里的菜谱,密密麻麻,好几张。我们吃过的川菜,他都会做;我们没吃过的,他也会做。还有很多菜名,我没听过。一个二十来岁的人会做这么多菜,不简单。
男青年的餐馆规模中等,食客都是附近工厂的工人。做餐饮,熬人。有時候,客人一聊就聊到晚上十一点,只能等。我问他,你不是有营业时间么?他笑了笑,哪有赶客人的道理?要是赶客,人家下回就不来了。累是累点,但收入还不错。
镇上房价不高,我以为他们的理想是就地安居乐业,可他们却不想买房。他们的想法是趁着年轻,多干几年,等攒够些钱后,回老家开餐馆。伴随车轮与钢轨的撞击声,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但有一句话,他说了好几遍:“千好万好,还是家乡好。”
车快到长沙站时,已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年轻的女列车员提前收拾好三大包垃圾,列车停稳,她提着两大包垃圾下车,放在站台的垃圾堆放点,当她返身准备提另一包垃圾时,我顺手提起垃圾袋递给了她。靠近车门的瞬间,寒风拂面,凉气袭人。女列车员的发丝在风中飘舞。
女列车员是个勤快的人。上班时间,一遍又一遍拖地,清理卫生间,干着脏、累、苦的工作。面对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乘客的意外称赞,她莞尔一笑:“这不都是应该做的嘛!”
晚上八点,是列车员换岗的时间。老车长召集列车员开短会,叮嘱大家:晩上值班格外重要,要确保旅客的人身和财物安全;遇到突发情况,要及时报告。老车长最后问大家:“听明白没有?”列车员齐齐回答:“听明白了!”
随后,一个个矫健或俏丽的身影隐没于两侧车厢,开始守护一个个返乡人的梦。
一站又一站,人潮退去又涌上,冬日的温暖,一路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