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 张 楠
字幕:幸得识卿桃花面,自此阡陌多暖春。
(画外音)范琳研二暑假回家的时候被家人安排了一场相亲。这个与范琳相亲的人叫齐伟。范琳听说,齐伟是电力工程师,比自己大两岁,在西北一个省会城市工作。齐伟听说,范琳在南方一所师范院校攻读艺术学硕士,还有一年毕业。两人初次见面,范琳觉得二人并不合适,她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太沉默寡言。但是,齐伟见到范琳的第一眼,就确定这个女孩是他要娶的人。
餐厅落地窗前,范琳与齐伟面对面坐着。
范琳一袭素白长衫,清丽中透出凛然,蕴在眼角眉梢的都是骄傲。大部分时候,是范琳在讲话。需要齐伟回答的时候,齐伟才认真回复,他似乎有点不敢看对面的范琳,就那样笔直地坐在桌前,几乎一动不动。相反,范琳会很大方地看着眼前这位男子,他一头短发,蓝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
范琳:你好像不怎么爱讲话?
齐伟:哦,不是,我今天有点紧张。
范琳:第一次相亲吗?
齐伟:嗯,第一回。
范琳:我也是第一次。
齐伟:哦。
范琳:那今天就这样吧。我说了不少,你应该也了解了。
说罢,范琳准备起身。
齐伟:哦,那个,等等。我快回单位了。下次回来,就到明年了。你哪天还有时间,我们出去转转吧。
范琳:行。我们电话联系吧。
齐伟头戴黑色鸭舌帽,身穿黑色运动装,一米八的个头在人群里很显眼。与第一次见面相比,他放松了不少,也会时不时看看身边的范琳。
范琳穿着绿色连衣裙,斜挎一个姜黄色小包,她双手握着包带,默默不语,与齐伟并肩而行。
齐伟:今天……不开心吗?
范琳:没有啊。
齐伟:上次见面,我都没敢看你。
范琳:为什么?不好意思?
齐伟:是啊。见女孩子第一面,就盯着人家看,太不礼貌了。
范琳:还好吧,我不是很介意。
齐伟:你跟我想的一样。
范琳:是吗?
齐伟点头,正要回答范琳的疑惑,一辆载满废旧纸箱的三轮车从他身边驶过,车上捆绑的纸箱重重地掉落在他面前,弹起阵阵尘土。
齐伟急忙招呼蹬车人:师傅,纸箱掉了!
蹬车人似乎没听到,继续往前行进。
齐伟快步上前,双手拽起掉落在地上的纸箱,捆绑的纸箱太多太厚,齐伟干脆蹲下身子,将纸箱扛在肩上。
范琳跟上前,也喊着前面的蹬车人。
蹬车人终于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停了下来。
蹬车人是位老人,看到扛着纸箱的齐伟,赶忙上前。
齐伟来到车后,用力将肩上的纸箱抛了上去,然后又往上推了推,确保不会再掉下来。
蹬车老人:小伙子,谢谢你啊。
齐伟:没啥没啥。
蹬车老人:你看看,把衣服都弄脏了,这可咋办?
齐伟低头,左右瞅着自己满是灰尘的上衣,随即拍了拍双手。
齐伟:大爷,没事的,回家洗洗就行。
蹬车老人谢过齐伟后离开。
范琳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递给齐伟。
范琳:给,先擦擦手。
齐伟:谢谢。幸好咱们要回去了,这要是刚开始,我这一身灰尘,可是要把我急坏了。
范琳:你怕脏,那就别帮忙啊。
齐伟:我不怕脏,我是怕你嫌我。
范琳:这话怎么说?
齐伟:女孩子不都爱干净吗?一起逛街的男生不得也要干干净净的嘛!
范琳:那倒是。不过你这算好人好事,可以理解。
齐伟:见你第一眼,就觉得真好看。
范琳:你也不丑,但是我更喜欢单眼皮的男生。
齐伟:那怎么办?我生下来就这样,有去双眼皮的手术吗?
范琳:算了,凑合着看吧。
齐伟:你这是同意了吗?
范琳:说实话,本来今天是想要跟你说清楚我们不合适的。后来发现,你还有进步的空间。
齐伟长舒一口气:太好了!
范琳:我是急性子,你要做好准备。
齐伟:你是啥性子我都接着,就怕我没这个机会。
齐伟高兴地伸出手,却架在半空中,一时不知道手该何去何从。
范琳好奇地望向这只手,最终这只手轻轻地落在她头顶。
齐伟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范琳的头,眼神里充满爱意。
校园内一棵棵大树枝繁叶茂,将楼房和大道遮掩在绿荫之下。
正值开学季,来往的同学或游客有说有笑地走在路上,路边不知名的花朵娇艳绽放。
前方的研究生公寓楼外墙深深浅浅,层次分明地盖满了爬山虎。
窗户下是范琳的书桌,桌子中央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摞着几本厚厚的书。
桌上引人注意的是一个墨绿色圆形笔筒,筒身上的“初唐双飞天”在阳光的照射下栩栩如生。
微风吹拂着白色窗纱,也吹起了范琳的刘海。
范琳正坐在桌前读着手中的信件,信上写道:亲爱的范琳……
(画外音)齐伟:我寄去的东西都已经收到了吧?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有人说女孩子都喜欢包,那我就给你买包。那个笔筒是我去省博物馆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摆在你的桌上,让你感受到我的无尽思念。
范琳抬起头,用手轻轻拨动眼前的笔筒,笔筒跟着转了起来。
(画外音)齐伟:这辈子第一次主动追求一个女孩,心里总是紧张,但也充满了期待,脑子里全是你的模样。发消息不够虔诚,所以我认真写下这封信。还记得第一次和你去公园,那时候虽然表面很镇定,但是内心激动不已,当时心里想的是要是能永远牵着这个女孩的手,一直走,走到古稀之年,走到世界的尽头,那么这一生我也就足够了。你愿意帮助我把这个愿望实现吗?
范琳:老土。
字幕: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
(画外音)2020年初,因为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齐伟在家足足待了四个月,离家的时候已是谷雨时节。这是他与范琳结婚十年,两人相处最久的一段时间。更是他成为父亲后,给予孩子陪伴最多的一段时光。
范琳家的客厅不算大,将近三米的沙发紧靠整面墙。墙上有个大窗户,挂着一层淡绿色纱帘和一层墨绿色的布帘,与对面黄绿色的电视墙呼应,给人清新淡雅的感觉。沙发右端是一面照片墙,上面挂着范琳与齐伟婚前游玩的合影、两人的婚纱照,还有鑫鑫从小到大的照片。
鑫鑫正俯身搂着范琳的脖子抽噎着,他的个头已经将近一米四了。
坐在沙发边上的范琳红着眼睛,轻拍着鑫鑫的后背。
范琳的脚下是摊开的行李箱,里面堆放了一些衣物。
齐伟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看上去十分着急,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鑫鑫:妈妈,你别把我丢下,我跟你走。
范琳:妈妈怎么可能丢下你呀?
齐伟:你们别走,我走。你和孩子在家待着,我出去。
范琳:把话说清楚再走。以前见不上面,电话里说也说不清楚。现在面对面,还是不愿意沟通。今天的事情必须今天解决,必须今天说清楚。
齐伟不语。
范琳:你说话呀。你是故意的吗?
齐伟:我没有要故意气你,可能我们还需要磨合。
范琳:要么一大早拖地收拾家,要么睡前拖地收拾家,这样一整天家里都是干净的。为什么一定要磨到自己想动的时候才干呢?你就是这样帮我分担家务的?回来之前信誓旦旦,回到家就完全忘记了。
齐伟:对,我承认我不够勤快,我懒。
范琳:真是过不下去了,每次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你回来干什么?你不回来,我跟儿子过得好好的。你一回来,我们的生活就打乱了。而且每次吵完架,你觉得你有错你才会去道歉。你觉得哄自己的老婆是很丢脸的事情吗?
齐伟叹了一口气。
范琳:你以为我之前提到离婚是说着玩吗?这么多年,我得到什么了?又要照顾家,又要上班。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你工作特殊,你工作辛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很难?你还要我坚持多久?
齐伟:行吧,完成这次工程,我们就办手续。
范琳:你最好说到做到。
齐伟听见范琳这么说,只好默默收拾东西。
范琳抱着鑫鑫,情绪逐渐恢复平静。
没多久,齐伟收拾好行李箱,打开门搬出箱子。
门开了,范琳快速放下手里的包裹,立刻坐到玄关处的换鞋凳上。
范琳咬着牙将左脚的鞋子脱掉,只见左脚脚踝处有一片淤青,她小心翼翼地伸展左脚,松了一口气。
范琳看见刚才拿回来的包裹,疑惑地打开后看到几包暖宫贴,泪水顿时充满了眼眶,她抬起头,可眼泪还是悄悄地滑落到了嘴角。
鑫鑫与范琳在餐桌前用着晚餐,鑫鑫注意到范琳红着的眼眶。
鑫鑫:妈妈,你是怎么摔的?现在脚还疼吗?
范琳:下楼梯时脚踩空了,一下子崴到了脚踝。刚摔的时候很疼,现在好多了。
鑫鑫:妈妈,一会我来洗碗,你坐那里休息,别动。
范琳:你先做作业吧。
鑫鑫:没事的,我的作业在学校已经做了一半了。
范琳:好,那今天你来洗碗。
鑫鑫将最后一个洗好的碗放在沥水架上,用搭在水龙头上的抹布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鑫鑫手里握着蓝色的电话手表,转身将书房的门关上,并尽可能不让门发出任何声响。
鑫鑫坐到学习桌前,用电话手表悄悄地拨通了齐伟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齐伟的声音:鑫鑫?
鑫鑫:爸爸,今天妈妈的脚扭伤了。
齐伟:严重吗?
鑫鑫:她都疼哭了,放学回家时我发现妈妈的眼睛是红的。
齐伟:啊?那妈妈现在呢?
鑫鑫:妈妈在卧室躺着呢,她的脚没法走路了。
齐伟:这么严重啊?那你得帮妈妈做一些事情,不要惹妈妈生气。
鑫鑫:我知道,我现在要写作业了。
齐伟:好的,抓紧时间写作业,别让妈妈操心。
鑫鑫:嗯,爸爸再见。
范琳坐在床上,撕开一张暖宫贴贴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后缓缓地躺下。
没过多久,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起,范琳伸手够到手机,来电显示“齐伟”。
范琳盯着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才接通电话。
齐伟:喂。
范琳没有回应。
齐伟:老婆,你的脚怎么了?
范琳:要你管!
齐伟:我怎么能不管呢?
范琳:你说的工程完成了吗?什么时候办手续,我一直等着呢。
齐伟:离什么离?我不能没有你。
范琳:气我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呢?
齐伟:你像机关枪一样,我插不上嘴啊。
范琳:又是这样!不了了之。
齐伟:你的脚到底怎样了?能走吗?开车有影响吗?
范琳:摔了一跤,幸好当时旁边有人,把我扶上车。车可以开,崴的是左脚。
齐伟:能动,那就证明没有伤到骨头。
范琳:你还巴不得我伤到骨头呢。
齐伟:你怎么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坏呀。
范琳:不是吗?在你那里,工作永远是第一位。
齐伟:不是,工作是为了咱们家,你就是我和鑫鑫的家,你是第一位。
范琳:我要给鑫鑫检查作业了,不跟你说了。
齐伟:那好吧,明天我再打电话过来。
范琳挂断了电话,嘴角浮出了笑容,起身单脚跳着离开卧室。
办公室的吊扇正用力转着,范琳一边吃着盒饭一边翻看教学资料。
斜对面另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小学生的书包,鑫鑫正趴在办公桌上吃着盒饭,他低着头,饭菜很合他的胃口。
范琳:一会妈妈去上课,你就在办公室做作业。
鑫鑫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吃。
范琳:字要写整齐,数学自己检查,英语先背下来,等我下课了再给你录视频作业。
鑫鑫:好的,那我都完成了可以看会儿动画片吗?
范琳:可以。
正说着,范琳的手机响起,是齐伟打来的视频通话。
范琳接通后,看到了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的齐伟。
齐伟:怎么还在办公室呀?
范琳:是啊,每周都有这么一晚是全院的公选课。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你从来都没记住过。
齐伟在视频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齐伟:老婆,我的错。
范琳:算了,我已经习惯了。
齐伟:老婆,明天我的手机就没有信号了,这是上山前最后一次视频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范琳:手机没信号那有事我怎么联系你?
齐伟: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范琳:为什么会没信号呢?
齐伟:这次项目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山上。
范琳: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齐伟:要看天气情况了,不下雪可能也得四五个月吧。儿子在吗?让我看看儿子。
范琳:那你跟鑫鑫聊吧,聊完让他抓紧时间做作业,我得去上课了。
齐伟:好的。
范琳把手机放到鑫鑫面前,叮嘱了鑫鑫几句,拿上教学资料走出办公室。
字幕: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画外音)范琳从怀孕一直到鑫鑫出生后的每一年都会去照相馆拍照留念,她对齐伟说,这些照片就是证据,证明着她是如何独自一步一步熬过来的。这话听起来充满了委屈,但其实,范琳是想通过这些照片给齐伟还原一个完整的生活,她不想齐伟错过生活里那些美好的时光。很多年后,两人重看这些老照片,莞尔一笑,都是美好的回忆。
摄影棚里,范琳和鑫鑫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摆出各种造型,或亲密,或搞怪。
摄影师按下快门,记录下母子俩每一个互动瞬间。
群山苍茫,连绵起伏,范琳与鑫鑫沿着用石子铺成的蜿蜒的山道,拾级而上。
山势越来越陡,范琳有点累了,停下来靠着石阶旁的护栏休息。
鑫鑫依然健步如飞,很快登上了山顶,他在陡峭入云的石阶那头呼喊范琳。
鑫鑫:妈妈,加油!妈妈,再坚持一下就到了!
范琳:太陡了,你往里走一走,我这就上来。
范琳手脚并用,当她步履蹒跚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一股清凉的山风迎面扑来。
放眼眺望,远处的天空云蒸霞蔚,落日从晚霞的边沿和缝隙射出万道金色光芒,绚丽无比,夕阳笼罩下的小城全景尽收眼底。
范琳:太美了!鑫鑫,你要不要对着大山喊一喊?
鑫鑫:那我喊什么?
范琳: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大山会回应你的。
鑫鑫:爸爸,我和妈妈都想你啦!
回声在山谷里回荡。
(画外音)齐伟所说的工程,正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输变电工程,平均塔位在4500米以上,沿线施工环境恶劣,车辆难以到达,很多施工点全靠骡子驮运材料。
在海拔5000多米的西北边陲,远方的雪山在阳光的照射下使人无法睁眼。近处的山谷一片荒凉,距离山谷不远处是一个小山包。山包的半坡上,马帮正拖着沉重的铁塔材料和砂石料缓慢向上运输。
齐伟一行人身着冲锋衣,扛着各自的施工装备,跟在马帮后面。
就在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一匹骡子忽然跌落前蹄,险些跌至谷底。
齐伟急忙招呼大家停下:大家歇一歇,让骡子也歇一歇。
工友:齐工,刚才看了,骡子没大伤。
齐伟:海拔太高,骡子受不了,给骡子都减减负。
水泥搅拌机体积过大,无法固定在骡马身上,齐伟等人只能将其拆分成两个部分,一共八人肩扛上山。
由于陡坡的浮土太深,人踩着往上走一步,就要往回滑半步。
齐伟:大伙再加把劲,一,二,三!
工人们:一,二,三。
伴随着口号声,大家使出全身的力气,终于将搅拌机搬上了三十多米的陡坡。
天还未完全亮,齐伟和工人们一起扛起角钢,顶着五级强风,开始人工组建电塔。
方向多变的强风使得重达四百斤的铁塔支架在上升过程中不断晃动。
工友:齐工,怎么办?
齐伟:你们几个在另一侧设置固定锚点,用绳索拉住铁塔。
冻土太厚,桩子打不去,锚杆钻头被崩断了几根。
经过一番努力,六十公分长的铁锚终于扎进冻土,晃动的铁塔被绳索牢牢牵住,体积最大的一块塔材吊装完成。
范琳洗漱完毕,来到卧室。
范琳拨打齐伟的号码,听到“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范琳放下手机,关灯睡下。
课堂上,范琳正给学生讲课。
讲台下面坐着二十多个大学生,有的人认真听讲,有的人不时低头做着笔记。
范琳完全没有注意到讲桌上的手机屏一直闪烁,直到听到门外的下课铃声。
范琳:好,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课后希望同学们把今天的重难点再好好巩固巩固。下课吧。
学生们收拾着课桌上的物品准备离开教室。
范琳一边收拾教案一边查看手机,手机上显示三个未接电话,点开一看,是鑫鑫班主任的电话。
范琳立刻回拨过去:喂,段老师?
段老师:鑫鑫妈妈,鑫鑫的嘴巴磕破了。我现在和孩子在第一医院急诊室,医生说需要缝针。
范琳:我现在就赶过去!
范琳挂断电话,奔出教室。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急速驶过。
范琳进入医院大厅,她焦急地环顾四周,发现右手边通道上“急诊”的字样,立刻跑过去。
刚进入急诊室,范琳就看到了段老师的背影。
鑫鑫坐在段老师身后的病床上,恰巧被遮挡住。
范琳:段老师!
当段老师转过头时,范琳看到了她身后的鑫鑫,只见鑫鑫上下嘴唇肿到已经无法合拢。
鑫鑫看到了范琳,他红着眼眶想叫妈妈,嘴唇却动不起来。
范琳两眼挂着泪珠,心疼极了。
范琳:我的天,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段老师:鑫鑫妈妈,孩子已经缝过针了。下午课间操的时候,他跟其他同学在教室玩,一不留神嘴巴磕到了桌边。给您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我就先带孩子去了学校医务室,说需要缝针,我们就赶来医院了。
范琳:谢谢您段老师,我下午一直在上课,手机静音,完全没注意到。真的很抱歉!
段老师:没关系的,我想到你可能在上课。当时我是在办公室,有孩子跑过来跟我说鑫鑫的嘴巴磕破了,流了好多血,我就赶紧往教室跑。还好,刚才缝过针后血止住了。医生说这几天要吃软烂的食物,用盐水漱口,三天后换一次药,七天后就可以拆线了。
范琳:好的好的,谢谢您,段老师。
段老师:孩子在学校都有意外险,您把这些单据收好。
范琳接过段老师手里的票据,抚摸着鑫鑫,将他的头靠近自己怀里。
范琳:鑫鑫,记住了,以后一定不能在教室里追逐打闹了。
鑫鑫点点头。
鑫鑫坐在餐椅上,头稍稍扬起。
范琳端着一碗粥,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粥送进鑫鑫的嘴里。
鑫鑫看着范琳,尽量不让嘴唇张合的幅度过大。
鑫鑫:妈妈,我的嘴巴会恢复原样吗?
范琳:会。拆完线慢慢就恢复了,你觉得明天可以去学校吗?要不然妈妈还得把你带到办公室。段老师已经给班上的同学们讲过了,他们都非常担心你。
鑫鑫:嗯,去吧。要不然我落下的功课就更多了。
范琳:好。如果你不希望别人看到,可以戴口罩的。
鑫鑫:对呀,我可以戴口罩呀。
(画外音)范琳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应付这种突发状况,鑫鑫从小到大,每一次感冒发烧生病住院都是范琳一个人在照顾鑫鑫。面对家庭和工作,她确实做到了独当一面。也许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疲惫地除去坚强的外衣,释放自己的脆弱。
鑫鑫半夜发烧,范琳一遍又一遍为鑫鑫擦拭额头。
范琳面对电脑忙碌着。
范琳热情洋溢地讲课,与学生在课堂上互动。
范琳辅导鑫鑫做家庭作业。
范琳参加工作会议。
范琳陪鑫鑫一起做体育运动。
睡前,范琳轻吻鑫鑫的额头,给他盖好被子,关灯离开房间。
范琳看着手机里齐伟的视频,安稳地睡去。
范琳将最后一道清蒸鲈鱼摆上桌面,桌上还放着蒜香排骨、红烧大虾、小炒菜心、番茄牛腩汤。
鑫鑫已经坐在了饭桌前,迫不及待的样子。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范琳:快去开门。
鑫鑫起身打开门,只见一个快递师傅拎着一个盒子站在门外。
快递师傅:你好,您订的蛋糕。
鑫鑫:谢谢叔叔。
鑫鑫接过蛋糕,关上门后将蛋糕放在了菜盘中央。
范琳:蛋糕真及时。我们先点蜡烛吧,每个人就吃一小块,要不然菜都剩下了。
鑫鑫:好的。
范琳拆开蛋糕的包装,一个白色的奶油蛋糕上面镶着白色珍珠皇冠,简单好看。
鑫鑫将几根蜡烛插进蛋糕里。
范琳点燃蜡烛。
鑫鑫看着范琳,高兴地一边拍手一边唱生日歌。
鑫鑫:祝你生日快乐,祝妈妈们生日快乐……妈妈,我们一起吹蜡烛吧。
范琳点点头,和鑫鑫一起将蜡烛吹灭。
鑫鑫: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范琳:谢谢我的宝贝。
范琳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是齐伟的名字,立刻按下接听键。
范琳:你居然打电话过来了!
齐伟: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无论如何都得在今天把电话打出去。
范琳:天啊,你不是在工作吗?在那样的环境下你还能操这个心?
齐伟:什么都可以忘记,你的生日那是绝不能忘记啊。
范琳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齐伟:等我回去送你一份大礼。
范琳:你的电话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齐伟:那行,我先挂了,过几天我会给你打视频电话。
范琳:什么时候?
齐伟:不确定,但我一定会给你打的,等着我啊。
范琳:好吧。
正值深秋,天色渐晚,树叶开始掉落。
跑道上,有人慢跑,有人散步。
范琳穿着一身运动装,戴着耳机,她的脸颊鼻子通红,额头微微出汗,看样子已经跑了一段时间。
装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范琳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是齐伟发来的视频通话。
视频接通后,范琳看到齐伟穿着落满尘土的冲锋衣,戴着红色的安全帽,嘴唇泛白干裂,皮肤粗糙了许多。
齐伟:怎么在外面?跑步吗?
范琳:对啊。
齐伟:我有多长时间没看到你了?
范琳:你的嘴巴是裂了吗?
齐伟:是啊,大风吹的,嘴唇就裂开了一道口子,长好了又崩开了。
齐伟摘下帽子,摸了摸被压塌的稀少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
齐伟:你看我头发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范琳:是啊。
齐伟:那你看看我是不是老了?
范琳: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自己的外表了?
齐伟:我不能跟你的差距太大呀。
范琳:手机怎么突然有信号了?后面会一直有吗?
齐伟:时有时无的。你赶紧给我发一些视频吧,你和儿子的视频,越多越好。我们换个地方,手机就又没信号了。
范琳:好,我现在就发。
齐伟:老婆,跟你说一件事。年底有一次换岗,但是我没申请,我想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
范琳:什么?
齐伟:就是今年不回去了,明年再回。
范琳:明年?明年什么时候?
齐伟:这个现在还不清楚啊。
范琳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齐伟:老婆,我觉得你越来越年轻了,更漂亮了。
范琳:那是,你不在身边,没人给我添乱,我心情舒畅,人就显年轻了。
齐伟:我是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开心,我是真没想让你生气啊。
范琳:嘴笨不会学啊?
齐伟:好好好,我学,我学。你得给我学习的时间。
范琳:我给你发一些视频,换成打字聊天吧。
齐伟:好。
范琳低头看着手机,走出公园大门。
字幕:只愿君心似春色,一年一度一归来。
客厅充满了浓浓的年味,玄关处挂了一个火红的中国结,沙发背后的窗户上贴着两个红色的“福”字窗花,茶几上的果盘里摆满了各种糖块和坚果,电视里正播放着2021年的春节联欢晚会。
范琳手里拿着几页书信,鑫鑫依偎在范琳怀里,两人认真地读了一遍又一遍。
鑫鑫:妈妈,你再给我读一遍吧。
范琳:亲爱的儿子,今晚爸爸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山上给你写信,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就要过年了。你现在八岁,但是爸爸陪你过的春节只有两次,陪你过的生日也只有一次。你会不会生爸爸的气啊?爸爸想告诉你,你的每一件事情爸爸都记在心里,虽然不能陪伴你,但是爸爸非常爱你,非常爱你。我现在工作的地方很远、很高,也很冷,氧气含量还不到咱们家的一半。那爸爸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因为这是爸爸的工作……
鑫鑫将电视机音量调低,示意范琳继续读下去。
范琳:我还要告诉你和妈妈一个好消息,爸爸很快就可以陪你了,就在春暖花开的时候……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照在窗台上的花瓶上,反射出层层光晕。
范琳将一束百合花插进花瓶里,白白的花瓣纯白如雪,长长的茎干上有许多嫩绿的叶子,形态优美。
范琳站在窗前静静地等待。
不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范琳上前推开门。
齐伟背着背包站在门外。
齐伟:我回来了!
字幕:有一种爱,没有距离,人隔千里,心在一起。向中国电力建设者致敬!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