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扶庚
曹操与司马懿,天生孽缘
要说司马家族与曹操,还真的很有缘分。
当年,二十六岁的司马防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尚书右丞,相当于中央政府副秘书长尚书仆射的助理。其主要工作是替主官分管钱粮方面的事务,本职工作之外也留心替朝廷选拔人才。听说有个孝廉颇为好侠仗義、机敏多谋、喜好打抱不平,就推举他做了洛阳北部尉。这就是曹操从一个虚衔郎官出任的人生第一个正式官职,二十岁的曹操从此正式担任领导职务。
虽然曹操和司马防都清楚,这其中的奥秘主要还是曹操的家族势力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但重情重义的曹操仍然对司马防心存敬意,隔三岔五地总要到司马防的府邸附近转转,既尽了自己分内的职责,也遂了内心想要亲近的愿望。
要知道,刚刚起步的无名小辈多么需要有人关照!如果碰巧司马防在家,他也会进去喝口茶聊上几句。依照司马防沉默寡言的脾气秉性,很多人跟他在一起都感觉拘谨,经常说着说着话题就断了。加上他整天虎着个四方脸,活像个麻将牌中的白板,总让人捉摸不透。但跟曹操对谈,经常是三言两语就让他心花怒放,喜不自胜。一来二去,两个性格迥异的人竟然成了忘年之交,每次见到曹操,司马防还有点小小的兴奋,谈起话来也多了几分亲切和随意。
汉建安二十一年(216 年),当年的曹县尉已经贵为魏国公,而司马防已经垂垂老矣。志得意满的曹操专门派八抬大轿,把司马防请到自己的王城邺城,大排筵宴,昼夜畅谈。曹操几多感慨涌上心头,半是感恩半是炫耀地说:“建公兄,能想到吗?当年一个小小的县尉竟然混到了今天这步光景!”
曹操还清楚地记得,司马懿出生的时候,自己刚因堂妹夫宋奇被宦官诛杀受到牵连被免去顿丘(今河南省清丰县)令。百无聊赖之下,有时在洛阳四处走动,有时回家乡谯县闲居。那一天,他不由自主地路过司马防府邸的时候,正好碰到司马家的仆人准备出门向亲戚朋友报喜。仆人敲锣,仆人媳妇着竹篮喜滋滋地刚从仪门出来,两口子一抬头就撞见了威风凛凛的曹孟德。
还没有等曹操开口,仆人就高高兴兴地凑过来说道:“太好啦,曹县令!我们家老爷刚刚添丁进口,正要出门报喜,第一个就遇见了您。按我们河内郡的风俗,我们这位小公子一定随着您长,将来跟您一样。”与此同时,仆人媳妇掀开竹篮上面的蓝花布,拿出一根又粗又长、金黄金黄的大油条,不由分说塞到曹操手中。
“俺现在可不是啥县令啦!”接过热乎乎、香喷喷的油条,曹操马上明白,司马防家中又有弄璋之喜了。这仆人夫妇走的仪门坐落在院子正中、靠近大门不远,平日里都上着门闩。只有当皇上有旨或者皇上亲临的时候,才从外侧打开,请皇上或者宣旨的太监从外到内进来。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家中生了男孩,要出门向亲戚朋友报喜的时候,才从里向外打开,报喜的人从仪门出去。按照河内郡的风俗,如果生的是男孩,报喜的食物是长长的油条;如果生的是女孩,则用扁圆的烧饼。另外,报喜的人出门遇到的第一个人,往往就会成为新生婴儿将来的模范,甚至于走出相似的人生道路。
曹操成为报喜者遇到的第一人,想着将来会有一个人和自己相似,好像是自己刚刚有了一个亲弟弟,或者是自己刚刚有了一个大胖小子,心中不免生出某种难以名状的喜悦。他大口吃着油条,快步走进院里,去堂屋拜会自己的恩公。
司马防端着一盆刚刚从地窖里暖出来的牡丹花,脚下生风地从后院来到前庭,还没有在堂屋太师椅上落座,就听到曹操洪亮的声音声震屋瓦,连忙放下花盆,起身到门口迎接。
“孟德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曹操举着手中的油条,朗声笑道:“恭喜建公兄再添龙鳞!”
司马防指指牡丹花,呵呵笑道:“我还以为这回添的是个丫头片子呢!”
“呵呵,当今之世,还是男孩子管用啊!”
“女孩子养大了,好赖寻个婆家嫁人就行了。男孩子得操心哪!”
“司马先生满门麒麟,世代英才,何须操心!”
“孟德天纵英姿,以后必将出将拜相,以后要多多提携犬子啊!”
听到这里,曹操心里十分受用,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都高兴成了一条细缝:“司马先生一脸的宜男之相,得多为朝廷生几个栋梁之材!”
说也凑巧,这曹操和司马懿就这么结缘。几十年后缘结缘了,倒是谁也不曾料到。
荀彧之死,司马懿的道德楷模不复存在
荀彧是司马懿的伯乐之一,也是他心中最尊敬的师长。所以,荀彧的死让司马懿悲痛万分,对他的影响极大。
荀彧,字文若,是颍川世家的代表人物,南阳名士何颙称其有“王佐之才”。荀彧是著名思想家荀子之后,其祖父、老一辈名士荀淑生有八个儿子,号称“八龙”。荀彧是通过当孝廉走上仕途的,他志向高远,精神纯净,从当官第一天起就立志要做一辈子的汉家命官。精神上的洁癖导致他在生活上也律己甚严,每次出门都是衣冠整齐,还要日日熏香,以至于“荀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
汉献帝刘协永汉元年(189 年)十一月,董卓率军进入洛阳,霸占朝廷,废立皇帝。荀彧不愿意同流合污,当即辞去才做了几个月的守宫令(掌管皇帝的笔、墨、纸张等物品的官员)。他要捍卫汉家朝廷的尊严,也要保卫自己的精神高地。荀彧回到家乡颍阴对父老说:“颍川是四战之地,如果天下有变,那就会经常受到侵略。大家应该尽早离去,此地不能久留。”但乡亲们故土难离,十分犹豫,最后都不愿离去。荀彧只得独自将宗族迁至冀州避难。
第二年,司马朗、司马懿也有过一次率领宗族逃离家乡远走避祸的经历,得知此事,荀彧对司马家的这两个小兄弟格外刮目相看。
四世三公的袁绍听到荀彧到冀州的消息,待之若上宾,想招致麾下。但荀彧判断,袁绍虽然目前势头正旺,但终究难成大事,就在两年后离开袁绍投奔了曹操——当时还名不见经传又是宦官之后的奋武将军。曹操见到荀彧,立刻心花怒放,把他比作汉高祖的张良:“这是我的子房啊!”曹操当即任命二十九岁的荀彧为别部司马,从此开始了二十余年的合作。荀彧后官至侍中,守尚书令,封万岁亭侯。
曹操在外领兵打仗、纵横天下,毫无后顾之忧,很大程度上是他有了一个计谋一流、人品无双的荀彧。
但是,荀彧很少出现在战场,他的主要任务是在后方筹粮、征兵、协调军国事务,很大程度上他又是曹操的萧何。因其任尚书令,居中持重达十数年,被人敬称为“荀令君”。但是,做好这些工作,顶多就是汉高祖的萧何,曹操为什么称他为张良呢?事实上,荀彧不仅仅是一位后勤部长,更重要的是他起到的作用相当于战略家。这十几年中,曹操的所有伟大的战略,基本上都离不开荀彧这位伟大的设计师。荀彧设计的是宏观政策,他要做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具体的谋略则由荀攸、钟繇、郭嘉、陈群、杜袭、司马懿、戏志才等这些谋士去制定、去细化、去执行。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荀彧的战略、计策,几乎都是把仁义置于前端,尽量不动兵燹,免得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免得更多的青壮年劳动力丧生于战火。这一点司马懿看得最明白,记得最牢靠,在他自己的戎马生涯中,始终谨记并尽量实践荀彧的理念。
当年董卓威震天下,貌似不可战胜。荀彧果断地用预言鼓励羽翼未丰的曹操说,孟德公有四胜——度胜、谋胜、武胜、德胜,董卓的残暴已经超出常理,一定会因祸乱告终,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当乱世烽烟四起,天子颠沛流离时,是荀彧劝曹操迎奉天子。从此之后,曹操征战四方,以顺讨逆,名正而言顺。
官渡之战,当曹操粮草将尽,欲退还许都时,是荀彧对他说:“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这才有了官渡一战曹操克平四州,威震天下……
假如没有荀彧,曹操至多只能是一匹在中原大地上奔跑的猛兽。而有了荀彧,曹操就如虎添翼、蛟龙得水,有了灵魂,有了主心骨。曹操曾说:“天下之定,彧之功也。”曹操曾在为荀彧请功的表文中说:“彧睹胜败之机,略不世出也。”但是,荀彧追求的是他心中的理想和情怀,不是曹操想要给他的功名利禄。每次曹操向皇上上表为荀彧请赏,荀彧都坚决地推辞不要。曹操一封一封地写信极力劝说,甚至要任命荀彧为三公,荀彧前后十次辞让,曹操才不再勉强。
荀彧不仅极具韬略,还有非凡的眼光。在繁忙的工作同时,荀彧物色、擢拔了一大批执行政策、完善策略的优秀的人才,曹操身边那些能干的谋士也基本都是他推荐上位的。司马懿第二次被曹操征辟进入丞相府担任文学掾,有一个关键的推荐人物,就是曹操最信任的荀彧。“彧又进操计谋之士从子攸,及钟繇、郭嘉、陈群、杜袭、司马懿、戏志才等,皆称其举”。
但是,荀彧并非不能走到前台亲自处理军政大事。汉献帝刘协兴平元年(194 年),司马懿随大哥司马朗率领全家从黎阳避祸回到温县,而曹操正面临着人生最窘迫的时光。那一年,曹操一家老小被陶谦手下大将张闿所杀,曹操率领人马杀回徐州报仇,而这时候他自己的大本营兖州又出了事,他最信赖的朋友张邈和心腹谋士陈宫一起,联合吕布共同背叛了他。兖州诸城皆闻风而叛,曹操进退维谷,眼看就要无家可归,成为一只流浪狗。三十出头的荀彧沉着应对,迅速招来夏侯惇,命令他连夜诛杀了几十个领头叛乱的家伙,替曹操稳定了局面、赢得了时间。
但是,老天好像要专门安排机会让荀彧展现一下他过人的胆识。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兖州城中刚刚稳定,豫州刺史郭贡又带着数万大军兵临鄄城,想要乘虚而入。谣传郭贡已经与吕布串通一气,眼看就要城破人亡,闹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只有荀彧那张方方正正的脸看不出任何不安与躁动。郭贡请荀彧单独出城会谈,荀彧毫无惧色,立即答应。夏侯惇十分担心,劝道:“令君,您是一州的主心骨,如果单独前往必定会有危险。千万不能去啊!”荀彧显得十分镇定,他分析说:“郭贡和张邈等人本来素无来往,现在这么急着赶来,必定是还没有定下确定的计谋,只是想来趁火打劫捞上一把。等他们大计未定前去劝说,就算不能让他为我所用,至少可以让他暂时保持中立。如果首先就怀疑他,可能反倒把他逼急,让他们死心塌地串通一气来对付我们。”郭贡见荀彧真的是一个人单独出城相见,而且谈笑从容、毫无惧色,又是设身处地替自己打算,说得又特别在理,真是打内心里敬佩,虽然还有几分疑虑,但想想不太值当,过了几天干脆退兵了事,打消了浑水摸鱼的念头。
故此,雖然荀彧比曹操小七岁,但曹操却对他十分敬重,常以师长之礼对待,在外征战期间,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总会写信向荀彧请教。钟繇曾说:“夫明君师臣,其次友之。以太祖之聪明,每有大事,常先谘之荀君,是则古师友之义也。吾等受命而行,犹或不尽,相去顾不远邪!”
就像一位伟大的导师,荀彧以超越梦想的洞察力牵引着曹魏集团这艘巨无霸战船逆流而上,扬帆远航,终于统一了北方,打造出了一个威力无边的曹魏帝国。可惜的是,荀彧孜孜以求、殚精竭虑推动的帝国,忽然像一头猛兽,反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或者说,他从来都清楚自己辅佐的曹操本来就是一头老虎,是他荀彧自己一点一点把他饲养、训练成了兽中之王。而到了最后,这头猛兽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时候,他只有以身饲虎,杀身取义。荀彧心中的大汉已经存续了四百多年,曾经创造了无数令人骄傲的伟大,而他自己身在汉家已经五十年,加上祖辈在大汉天空下的各种业绩,要让他身心突然遁入另一个异样的时空,无异于要革他的命。更让他痛苦的是,这一切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推波助澜完成的。
曹操与荀彧走到最后,矛盾和痛苦的不光是荀彧。曹操心中也有他难以言说的滋味,但是,对于荀彧的离去,曹操还是充满了遗憾。从某种程度上说,毕竟是荀彧造就了他曹孟德,造就了大魏。当年,他曹操因为出身问题总被人瞧不起,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是荀彧摒弃一切偏见对他推心置腹,对他竭智尽忠。也正是荀彧的到来,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了无数英雄豪杰群聚在了曹操身边,让曹操在群雄逐鹿中原的争斗中一马当先。
曹操本想就把荀彧当作一枚独一无二的棋子,让他在棋盘上给他稳坐中军帐,替他看家护院,无奈这枚棋子是有感情、有情怀的,本身就带着自己的使命,他要支撑的是汉家的朝廷、刘家的天下。
汉建安十七年(212 年),在曹操的授意下,谋士董昭等人开始营造舆论,说曹操应该晋爵国公、加封九锡——九锡即九种尊崇的待遇和器物,根据《礼记》,具体包括九种特赐用物,分别是车马、衣服、乐县(定音、校音器具)、朱户(红漆大门)、纳陛(殿前特别的台阶)、虎贲(守门之军虎贲卫士若干人)、斧钺、弓矢(特制的红、黑色专用弓箭)、秬鬯(供祭礼用的香酒),这是帝王对臣子的最高奖赏了。加九锡,意味着比丞相地位更加高贵,权势基本上接近皇帝了。为得到这个特殊的功勋,曹操还专门秘密地向荀彧咨询此事。荀彧认为,曹操本来兴举义兵的目的是匡扶朝政、还天下太平,应该继续秉持对大汉的忠诚,守住退让的底线。荀彧还劝董昭他们,如果大家还自认为是君子的话,就应该“爱人以德”,不应该劝曹操再进一步。因此,曹操对荀彧有些愤愤不平。
同年,曹操发兵征讨孙权,让荀彧到谯县劳军。荀彧到达之后,曹操乘机把他留在军中,并且封荀彧为侍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曹操军队进至濡须,荀彧因病留在寿春(今安徽寿县),不久忧虑而死,年仅五十岁,谥号敬侯。
荀彧死了,荀彧推荐的一群谋士、干才还在继续为曹操效力。其中包括荀彧的女婿陈群,和对荀彧执弟子礼的司马懿。
第二年,荀彧尸骨未寒,曹操晋封魏公,在大汉帝国的疆域内建立了一个国中之国。
“太祖馈彧食,发之乃空器也,于是饮药而卒。咸熙二年,赠彧太尉。”(《三国志·魏书十·荀彧荀攸贾诩传第十》裴松之引注《魏氏春秋》)从小喜欢捉弄人的曹阿瞒,在荀彧临死之前也要出个谜语让智慧超人的他猜猜看。这一情节虽不见正史,但也符合曹操的个性。关于这个空空如也的食盒,历来有各种解释。有人猜,是曹操要荀彧从此闭嘴,不要再插手他称王的事;有人说,曹操送他一个空食盒,是想表明荀彧对曹操已经没有用了,让他自己想明白。更多人认为,比较合理的说法是曹操想告诉他,你一直想守护匡扶的汉室已经不存在了,你一直认为自己吃的是汉食、拿的是汉俸,这些其实也早就没有了。
无论怎样,荀彧死了。很多人都宁愿相信,是他自己主动寻死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在变天之前他要以一个汉臣的名义干干净净地离去。在这件事情上,他一定也是经过了精心筹划,用了很深的计谋。这一次计谋的对象不是他以前帮助曹操对付的那些敌人,而是自己的主公曹操。这一次,荀彧是赢家。但历史是曹操授意陈寿写的,在《三国志·魏书》里,荀彧名列谋士榜第一名,和荀攸、贾诩一起默默地躺在一起,无论他愿意不愿意,反正他再也无法争辩。
荀彧死了,司马懿的心也随之死了。众人都在怀念他,称赞他。其中,堪称文笔第一的曹植也给荀令君写了诔文《光禄大夫荀彧诔》:“如冰之清,如玉之洁;法而不威,和而不亵。百寮士庶,歔欷霑缨。机女投杼,农夫辍耕。轮给辙而不转,马悲鸣而倚衡。”高山仰止。他本来应该像座高山一样轰然倒塌,却走得那样悄无声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就像一只小鸟从天空飞过,再也不见踪影。
司马懿的道德楷模不存在了,现在需要他自己走出来了,从狭窄的缝隙中侧着身体钻出来。但是,他是要像荀彧那样忠于汉室、至死不渝,还是顺水漂流、随遇而安做一个识时务者?司马懿也有自己的理想,司马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不仅要面对曹操,很可能还要面对曹操的儿子、孙子,到了那时该如何自处?司马懿现在还非常苦恼这个问题。
多年以后,司马懿如此评价这位有知遇之恩的汉室忠臣:“我一生耳闻目睹所知道的人,一百几十年间贤能的人才,无人能及荀令君。”
谁杀死了张郃
诸葛亮有他的难言之隐,现在的他最着急的是寻找战机给司马懿上教练课。
但是,有了教训之后,张郃不再着急请战,司马懿独自体味着被偶像痛击的感觉,两个人见面也只能相视一笑。这样一来倒也相处平安,倒是如了司马懿的意。就这样耗着吧!起码是个平手,起码不会再添败绩。可是往下该怎么办呢? 司马懿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当年那些所有学过的计谋如今全成废柴,完全派不上用场。看来,只能坐井观天、听天由命了。诸葛亮上回北犯取胜曹真,不就靠的天意吗?就不信老天就永远会垂青他诸葛亮!
眼看进入了六月,天气逐渐热起来,又进入到了魏军难以忘怀、心有余悸的雨季。就这样,两军僵持之中,司马懿、诸葛亮同样如坐针毡,饭量越来越少,失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正当司马懿感觉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忽然得报诸葛亮退兵了。不仅司马懿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连诸葛亮都有几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诸葛亮得到的是后主刘禅的口谕,说是让他即刻撤兵,快回成都,但什么原因并没有说。诸葛亮心有不甘,但想到出来已经三四个月了,粮草已经消耗差不多了,再这样拖下去也终究不是万全之策,也就别再玩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套把戏了,顺坡下台阶回去休整吧!
司马懿经过多方打听,知道诸葛亮真的撤兵了,而且探听到了真实原因。原来,是一直对诸葛亮怀恨在心的李严在起作用。李严担心雨季来临,无法完成供应粮食的任务,害怕将来诸葛亮责罚自己,就指使别人假传圣旨,急召诸葛亮回来。
消息准确无误,司马懿立即抖擞精神,派张郃全力追击诸葛亮,痛打落水狗。可问题是,现在的诸葛亮根本不是什么落水狗。
张郃此刻冷静得很,向司马懿建议说:“军法,围城必开出路,归军勿追。”
司馬懿却横下一条心,坚持军令不肯改变,而且还追问张郃,前些时候诸葛亮风头正劲,你们都那么着急找他玩命。现在,诸葛亮仓皇逃窜,你反倒胆怯、不愿意追赶了?司马懿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弄得张郃也不好再拿什么军法去和主帅理论,只好领命,硬着头皮去追杀蜀军。张郃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岂有不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的?后世小说家竟然说他是主动请缨要追击蜀军,司马懿再三苦苦相劝也没有拦住他。
谁都知道,诸葛亮从来不会轻易撤军,即使败得很惨的情况下,也会漂漂亮亮地玩对手一点小把戏,为此吃亏上当甚至丢命者大有人在,当年跟随曹真出战的王双丢掉性命就是一例。这一次,诸葛亮想要检验一下他的新产品投入实战的效果,就是可以拉力五百斤、连发十箭、射程在四百米开外的“十矢连弩”。在道路狭窄、山势陡峭的地方,老对手王平挑选的三千个弓弩手严阵以待,就等着张郃进来送死。
当张郃惴惴不安地刚追到木门谷(祁山东北方向),早已埋伏在高处的蜀军万箭齐发,惊恐万状的魏军落荒而逃,张郃自己也被弓弩击中右腿动脉,鲜血喷涌难以阻挡,于极度痛苦中慢慢毙命。当蜀军顺利撤走,魏军残存的士兵找到张郃的时候,发现他被射成了血里呼啦的刺猬,其状惨不忍睹,令人堕泪。
听到张郃的死讯,魏明帝曹叡十分悲痛,仰天长叹:“蜀未平而郃死,将若之何!”对于司马懿,曹叡明知他整个战役都是被诸葛亮牵着牛鼻子兜圈子,结果是损兵折将,非但没有责罚,还派使者赴长安慰问,给他增加了不少封邑。今天的大魏帝国,司马懿成为唯一可以依靠的将帅,他的这种无可替代的存在就是合理的,根本没有办法以是非胜败来评价他。
本次战役本来是司马懿决定和诸葛亮拼个你死我活的,没有想到死的却是张郃。虽然这也是司马懿客观上造成的,但是主观上他并没有真的想置张郃于死地。他十分清楚,虽然他心里忌惮张郃等不太听话的原曹真部下,但是如果张郃真的死了,不光是曹魏大军的重大损失,他也会招致更多怨恨,在军中树起更多敌人。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任何争斗,惨死的往往都是旁观者、第三人。
对于司马懿来说,能有今天的结果也算意料中事。通过几个月的你来我往,深入了解了诸葛亮,虽然没有战胜他,还吃了不少亏,但也没有被他打败。诸葛亮这样的天神,又有谁可以战胜呢?下一次吧!司马懿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