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遇到又错过的人们（外三首）

渠慎涛

回忆是一盆冷水

从头顶浇下去  如醍醐灌顶

我低下头  闭上眼睛

任这股激流在我体内潮涨潮落

再退一步  水中的倒影

一会儿完整  一会儿撕裂

如我儿时的伙伴  聚散无依

谋面的  或者素昧平生的花朵

都被卷入这场浩劫

纷纷下落  还没来得及相逢

就去向不明

若干年后  我还在这里荡漾

身后是更大的漩涡

左手指月

月过西窗

我想指给你看  那是家的方向

掠过几栋小高层

视线之外  皆是苍茫

这个时候  梅花的暗香

应该正穿墙入户

书房内香气扑鼻

续水  煮茶

那把传炉冒着热气

摊开宣纸  书写钟鼎文字

穿针引线

半截十字绣在你的手中翻飞

大半年没回苏州了

我的书房   你一定没去

一定落满灰尘  像时间的屑

小 雪

天空暗了两个小时

再有日出的时候

有风从弄堂吹来

空气中弥漫着午饭的清香

端着砧板的母亲

矮了许多

弯曲的脊梁

庇护着满院子乱跑的生灵

高耸的烟囱下

柴火如红色利剑  “嗖嗖”作响

萝卜  白菜  粉条

炖在一起

由稚嫩到成熟

她总念叨吃大锅菜长大的子孙

小雪未雪  老屋仍然灰瓦土墙

这场雪一定落在亲人的上空

曾孫的对襟棉袄  虎头鞋

还在勉强过冬

芦苇荡

扯掉大片雾帐

看到的是芦苇荡的弯曲

芦苇倒映在水面

加深绿的厚度

忽略几条大鱼临时翻起的水花

清澈便蔓延到水藻深处

蝌蚪般大的小鱼

成帮结队攀附睡莲  浮萍

和点水的蜻蜓

依水而建的楼房  越来越高

投下的阴影  吞噬蛙声鸟鸣

挡住风眼  这里永久风平浪静

浓缩这潭残有生命的灵水

带上夹岸芦苇

一起复活在我的鱼缸里

让它均匀呼吸

自由跳动

形成家的绿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