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20世纪90年代中国现代艺术的变迁

由于思想潮流的更迭，不同的社会历史时期都会产生不同的文化和艺术，不同历史背景和不同社会群体对艺术的感受和需求也不尽相同。1985—1990年，中国出现一种以现代主义为特征的美术运动，具有强烈的人文主义色彩，被称为“85美术新潮”。这一时期，中国艺术家面对复杂的现实，渴望自我个性的迸发，想要通过艺术表达自己强烈的情感。旧观念的崩塌，西方哲学、美学理论、现代艺术的涌入，解放思想成了首要任务。仔细观察和研究这些艺术家的作品就能发现，他们的艺术大多有“理性”的存在，这个时候的“理性”意味着对自身情绪的宣泄，挣脱束缚人的一切桎梏，用作品表达对社会文化的不满和批判。有一部分艺术家想通过接受外来文化升华自我，而有一部分艺术家试图在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找寻迷失的自我。各种思想此起彼伏，导致中国艺术界处于比较混乱的状态。实际上，艺术家在“85美术新潮”中都意識到，新的历史潮流正冲击着中国“旧”的艺术文化，而新的艺术秩序正悄然到来。

从1985年的“星星美展”到1989年的“中国现代艺术展”，各种不同群体的艺术展览不间断在全国各地举行。随着国家经济状况的变化和文化氛围的改观，艺术家闷头搞创作，举办自己的展览。此时，对传统艺术的重新审视及西方思想的合理接纳已经席卷全国，到社会普遍接受现代艺术时，现代艺术在中国已然成为一种潮流。

一、新艺术及其艺术家

20世纪90年代初，艺术家在创作中极力摆脱西方现代主义流派和思潮带来的影响，把创作主题着眼于当代中国普通人的社会，作品也逐渐生活化。他们不断反思和批判旧的艺术，探索新的道路，艺术风格趋于多元化。

（一）新生代与玩世现实主义

1991年，画家方力钧、刘炜在一次展览上推出了被称为“玩世现实主义”的首批作品。1992年，栗宪庭在“刘炜、方力钧油画展”上注意到两人的讥诮、冷嘲、冷眼风格，将其命名为“玩世现实主义”。玩世现实主义是一群年轻的新生代画家面对无聊、枯燥、乏味的现实生活而作出的反抗，以艺术创作为落脚点，用“泼皮式”的创作风格调侃日常生活。玩世现实主义的艺术主张、思想流派的出现，标志着新一代艺术家的崛起。

方力钧作为“玩世现实主义”画家的中坚力量，光头泼皮形象成为他作品的“代名词”，固定的人物形象是他别具一格的艺术语言，与生活中他本人的光头特征获取某种意义上的同一性，似乎是真实生活的写照。方力钧最广为流传的作品应是《打哈欠的人》，一度登上美国新闻周刊《时代》的封面，这一艺术风格由此进入西方现代艺术的视野。《打哈欠的人》画面中多次重复嬉笑、僵硬的人物表情，给人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观者需要摒弃外在刻板印象，深究画家想要表达的内在含义，感知冷漠、讥诮的光头泼皮形象背后隐藏的人性自由。方力钧的作品普遍具有独特性和思辨性，感慨社会历史的变革，深思人与现实的联系，凸显个人主义的重要，引申中国知识分子思想上的转变。20世纪90年代初，方力钧的艺术过于“前卫”，更加符合西方艺术的基本规则，因此在国际上引起较大反响。

画家刘小东则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写实主义的风格、倾向性的表达影响了很多新生代的艺术创作者，把西方现代艺术创作道路中国化，他的代表作有《三峡大移民》《田园牧歌》等。刘小东的油画风格具有现代的表现性，笔触热情丰富，用色大胆，明暗关系明显。《田园牧歌》是他早期的画作，以熟悉、亲近的人为创作原型，展现现实生活的室外情景。“三峡系列”是他极具代表性的组图作品，表现三峡工程建设的实际情况、周围居民生活的巨大转变，是当时社会民众关注的热点。在他的作品中，艺术与生活紧密相连，让人们看到特定时代普通人民的生存遭遇，给观者既熟悉又疏离的感受。刘小东对社会真实事件的展现和人类内心情感的探索，用绘画的方式倾诉时代的变迁对大众造成的影响，在作品中融入生活的真实感、艺术的大众化，促使中国现代艺术前进发展。

（二）波普艺术

波普艺术起源于英国，是一种主要源于商业美术形式的艺术风格。20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全国各地，王广义敏锐抓住了波普艺术的中心，通过对西方现代主义艺术语言的借鉴和观念的转变，成为中国波普艺术兴起和发展中举足轻重的画家。王广义的创作初心是唤醒当时中国艺术家的精神世界，让他们睁眼看现实生活和社会问题，在朦朦胧胧的状态下开拓新的艺术道路。他的代表作是《大批判》系列，将工农兵直接与西方驰名商标结合起来，减少绘画技巧的复杂性，更为直观地展现两种文化的冲突与融汇，启发人们的思考和探索。这种极具想象力的作品吸引了西方艺术界的关注，他本人也正式成为中国波普艺术的标志性领军人物。

画家刘大鸿受到传统叙事性绘画和西方古典艺术的影响，在题材选择、画面处理上保持高度的敏感，倾向于表现当代社会与政治。他尝试从古典风格到现代艺术的交叉点寻求自己对现实与历史问题的艺术思考，走具有象征、寓意的绘画表达方式道路，代表作有《惊蛰》《腊月》《仲秋》等。其中油画作品《惊蛰》尤为突出，以魔幻的氛围烘托万物复苏的盛况。刘大鸿更多的是结合史实、民间故事和当代现实生活，把丰富的人物和场景元素杂糅在一起，描述一个说不清、道不尽的浮生世界。他的绘画创作中包含大量故事片段、概括的人物形象及滑稽的情节表现，需要人们仔细阅读画中之意，体会不同时代和不同内容的小故事之间的相交相接，构成梦幻画面与重新组合的现实世界。这正是刘大鸿与其他波普艺术家的不同之处。

中国的波普艺术具有独特的社会背景和鲜明的创作风格，有着明显的时代性和政治性特征。艺术家在创作形式上保留对西方的借鉴，在内容上结合中国的国情。当西方商品和文化大量涌入国内时，人民群众的生活受之影响。部分人享受新鲜事物，忽略了随之而来的文化渗透，小部分前卫艺术家意识到这种情况，寻求大众可以接受的表现方法，试图引起人们的深入思考。王广义的作品风格体现中国的时代精神特征，打上了鲜明的时代标签，对20世纪90年代的现代艺术影响甚大。

（三）艳俗艺术

艳俗艺术吸收了玩世现实主义的反理想主张，用一种更为贴合大众审美的“讽刺”手法表现现实世界，具有显而易见的亲和性。艳俗艺术也是波普艺术的一种变形，但艳俗艺术家极力避开政治元素，将目光转向民俗的、怀旧的、自我的艺术形象，从而减弱画中的对抗色彩。艳俗艺术家希望通过通俗易懂的表现方式正面描绘庸俗不堪的现实生活。他们采用了新年画、宣传画、陶瓷、民间艺术等形式，将其进行变形和夸张，从而获得一种新的幽默效果。代表画家俸正杰认为，“艳俗”只是艺术创作的表象，其本质在于反讽。

20世纪90年代社会物欲横流，导致个别人理想主义缺失、内心精神丧失，艺术家期望通过模仿物质化现实生活的创作方式，激起人们对现实的反省，俸正杰的代表作《浪漫旅程》系列画作应时而生。《浪漫旅程》系列则是他观察大众的审美情趣和艺术喜好，采集婚纱摄影题材，以“千篇一律”的表情、扭捏造作的姿态和艳丽无比的色彩构成独特的个人风格。作品人物结构不突出，画面整体平滑、柔和，其平面化效果使装饰意味更强。俸正杰使用了光鲜、浮华、夸张的元素，淡化了爱人间的真情流露，像是戴上虚伪的面具，远离现实生活去向虚妄世界。画面中时尚与虚假交织密布，既矛盾又统一，由内而外呈现荒谬、脆弱的深层次感官体验。他的绘画语言类似于中国传统的宣传画、年画，接近大众审美文化，在反讽模仿中追求真实的人格尊严和个人价值。21世纪到来之后，艳俗艺术失去了往日的光辉，但俸正杰调整自己的创作方向，深入研究艳俗艺术的表现图像，加重人物的情节性和丰富人物的内心情感，依然在坚守着这块阵地。

（四）女性艺术

在过去的若干年，女性艺术家在艺术发展的进程中被艺术界而忽略。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进步，人们开始追求自我、个性、观念的解放，女性艺术家逐渐登上现代艺术的舞台，但并非所有的女性艺术家创作的作品都是“女性艺术”。女性艺术，指运用女性的观念和眼光重新审视与批判传统与现实文化，最主要的特点是以女性主义为诉求，以女性的身份进行审视和反思。当代著名女性艺术家有蔡锦、喻红、徐虹等人，她们从女性的独特视角出发解读生活，抒发自身情感。

这里以艺术家喻红为例，她的代表作有《天梯》《游园惊梦》和《目击成长》系列等。喻红的《目击成长》系列作品，展现其周围熟悉的现实生活场景，画面中多以女性形象为主，独特的色调搭配表现她对生活、个体成长的理解，奇特的构图诉说着人生的不可逆，映射时空与个体的和谐关系。此系列作品更像是她的自传、生活小记，她的家人和朋友不经意间跃于纸上，保持最真实自然的状态。另一幅著名作品《游园惊梦》则以中国文化典故为创作背景，将盲人摸象、刻舟求剑、水中捞月等故事串联在同一个画面，使具象世界变得不真实，用古典风格的绘画语言营造出一种超现实的意境。画外音是喻红从自己的观察视角出发，探索人与环境、文化间的关系，表达对都市发展下人们的生活方式、城市景观等各方面变化的看法和理解。纵观喻红的绘画作品，无论是大胆的构图方式、鲜明的色彩运用，还是多层次的意蕴表达，都在诉说她独特的思维方式，这让绘画作品更有张力，使之与观者产生共鸣。

二、意义及其影响

20世纪90年代中国现代艺术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诠释了中国艺术发展的过去和未来，起到划时代的意义。同时，艺术家对中国现代艺术的探索，体现了创新、自由的艺术精神，对今日今时仍然产生深远影响。

对于中国现代艺术来说，新生代艺术家突破20世纪80年代的单纯绘画形式，开始以现实生活、社会历史为基础，使用符合大众审美的绘画语言，标志着一条全新创作道路的出现。诚然，由此而生的玩世现实主义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女性艺术的蓬勃发展为艺术创作提供了一个新视角，强调客观反映现实世界，其绘画与文化、生活、环境等的结合方式，造就了思想感情與艺术形式的紧密联系，从而揭示现象背后隐藏的真实。因此，不论是哪种绘画语言，都不仅仅是一种创作风格，是对社会和人类的关注及个人精神的表达，更像是一种具有价值的艺术选择。简言之，现代艺术是适应时代社会的艺术，也是中国艺术发展的首要目标。

三、结语

本文是对20世纪90年代中国现代艺术变迁的短暂一瞥，相关的研究也是洋洋大观。笔者从玩世现实主义、波普艺术、艳俗艺术和女性艺术四方面入手，梳理中国现代艺术的基本发展脉络，使观者厘清艺术的前进方向。此阶段的艺术家作品体现出一种回归社会、追求自由的绘画状态，推进艺术发展的反思和创作风格的创新。在未来社会的进程中，现代艺术的艺术理念会更加清晰，艺术风格愈加多元，中国的现代艺术也将踏上新的征途。

（河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作者简介：王瑞宇（1996—），女，山西运城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中国画（花鸟）创作实践与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