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演达瑰奇的一生(四)

2022-05-14 03:04刘南燕
前进 2022年5期
关键词:租界武汉农民

刘南燕

武汉主政

拿下武昌后,武汉三镇成了当时的政治中心。邓演达和徐谦等人在武汉成立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和国民政府委员临时联席会议,代行中央党政机关职权。蒋介石设总司令部于南昌,汉口设立了总司令部武汉行营,在武汉执行总司令职权,蒋介石委任邓演达为行营主任。

北伐主力、铁军——第四军扩编为两个军:第四军和第十一军。张发奎、陈铭枢分任军长。邓演达主持了对第四军和第十一军的扩编事宜和人事分配。在北伐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叶挺、黄琪翔提升为师长。

作为武汉行营主任,邓演达负责节制在湖北武汉的军队。蒋介石兵败南昌,几至被俘,武汉有些人隔岸观火,等着看蒋介石的笑话。邓演达以大局为重,命张发奎率4 个团协助李宗仁的第七军援蒋,调黄埔工兵科、第八军山炮营和中山2 号、5 号飞机赴江西参战,并向江西运去大批军械、弹药,有力地支持了江西战局,给军阀孙传芳以沉重打击。

为争取和改造长江上游的四川军阀,邓演达命朱德带几十名政治工作人员到川军杨森部建立政治委员制度,朱德为杨森第廿军的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派刘伯承到四川去运动邓锡侯的军队;并派人对西北冯玉祥部和浙、闽一带的部队做了大量工作,稳定了革命形势。随着北伐战争的胜利,总政治部向各地来归附的军阀部队派出大批政工人员协助工作。

1926 年10 月16 日,邓演达成立政治训练班筹备处,选派包惠僧任筹备处主任,拟招学员500 人,以适应飞速发展的革命形势的需要。不久,国民党中央决定在武汉办黄埔军校政治科,令黄埔军校政治科第五期学员迁到武汉学习。11 月底,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政治科由广州迁到武汉,邓演达任政治科主任。他召开政治科会议,决定所设科目和编写讲义的人员。其中,毛泽东写“中国农民问题”,周恩来写“中国最近社会运动”“军队政治工作实施方法”,邓演达写“国民革命军历史及战史”“国民革命军之军事政治组织”,李达写“社会科学概论”,恽代英写“中国国民党宣言政纲及一切决议案”,李立三写“国际职工运动”,李汉俊写“三民主义总纲”。教官有:毛泽东、恽代英、邓演达、铁罗尼,李汉俊、李达、包惠僧等;担任特别演讲的有鲍罗廷、董必武、李立三、张太雷、宋庆龄等。同时,邓演达组织以他为首的招考委员会,派人在全国招考学员。各地有志青年踊跃报名。经严格筛选,录取了986 名男生,并破天荒地招收了195 名女生。

1927 年1 月初,黄埔军校第五期炮兵科800余名、工兵科400 余名学员也迁到武汉学习,武汉的军校已不仅是单纯的政治科。19 日,国民党中央将其更名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亦称黄埔军校武汉分校。邓演达担任代理校长。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当时有“第二黄埔”之称,继承了黄埔军校传统,训练、教学、生活紧张活跃,“以血洒花,以校作家,卧薪尝胆,努力建设中华”的黄埔校歌在军校上空回响。它是黄埔军校当时四个分校中最出名的一所学校。一大批共产党员、优秀青年在这里工作或学习。后来成为东北抗日联军团政委的女英雄赵一曼,就是女生队中的“一杰”;陈毅、徐向前等在这里担任教官。

武汉成为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的首都所在地。邓演达一身担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政治部主任、湖北省政务委员会主任和北伐军总司令部武汉行营主任数职,挑起军政财三大重担,成为当时武汉地区党、政、军的中枢人物。他领导着新生的革命政权,夜以继日地工作。他精力充沛,有会必到,各方介绍来投奔革命的知识分子他都尽可能亲自接见,认为合适的人选,就安置到合适的岗位。他每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常常饭也顾不上吃。日本记者永井龙太郎回忆说,邓演达在武汉“以不眠不休的精神,应付一切军事政治工作。当革命最高潮的时节,邓氏因过劳的结果,陷于极度的神经衰弱症。然犹不自爱惜,无日不蓬头垢面,乘着小汽车,东奔西走,为革命尽瘁。他的这种精神真令我们日本人也受了异常的感动,即帝国主义者也在暗暗惊叹!”邓演达常说:“我们只做‘驴子’,吃的是干草,走的是黄沙漠漠的长途,做的是‘炼石补天’的功夫,只有为群众工作是安慰的!”

在主持武汉工作期间,邓演达做了几件有历史意义的大事,展现了出色的领导才能:第一,坚决反帝,为收回英租界作出重要贡献;第二,关心农民和土地问题,推动农民运动发展,立下不朽功绩;第三,坚决反对蒋介石独裁统治。

北伐军进抵武汉时,帝国主义为保持在中国的侵略利益,横陈在中国领海内的军舰达170 余艘。汉口江面的英国舰艇配合吴佩孚炮击北伐军,英租界内设置沙包、电网、机关枪,与革命为敌。驻汉口的英国领事还策动各国领事,共同向武汉政府“抗议”,要求取缔工人运动。英舰上的水兵多次上岸,干涉群众的反帝活动,不断制造事端。凡此种种,激起中国人民的极大义愤。国民革命军进入汉口的第二天,邓演达冲破严禁中国武装进入租界的禁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江汉关英租界。邓演达一人端坐在轿车内,汽车两旁的踏板上,一边站着两个武装卫士,荷枪实弹,威武无比。英国巡捕惊惶失措间,邓演达的座车已飞驰而过,从英租界,到法租界,再到日租界,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胜利回到总政治部。此举大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灭了帝国主义的威风。这以后,中国的老百姓甚至军人都可以随意进入租界了。

1927 年元旦刚过,英帝国主义在汉口屠戮庆祝北伐胜利的群众,制造了“一三”惨案。

英国舰只炮衣卸下,租界戒严,形势险恶。当时邓演达和其他政府要员正在南昌参加军事善后会议。在接到总政治部的急电报告后,邓演达当即在会上宣读,并慷慨陈辞:“武汉租界和炮舰威胁革命,民众已自动奋起为政府后盾,革命政府应执行驱逐帝国主义在华之势力的任务,借此一举收回在汉口的英租界,作为国民革命反对帝国主义的胜利第一战。”邓演达发言慷慨激昂,满座为之动容。5 日,武汉政府决定设立“汉口英租界临时管理委员会”,接管英租界内一切公安行政事宜,收回了被英帝国主义盘踞了66 年的汉口英租界。6 日,英帝国主义又在九江制造“一六”惨案,邓演达7 日赶赴九江调查处理。一面严函贺师长负责维持,并加派第六军一营人入界,一面于8日晨亲赴英租界视察,决定组织治安临时委员会,推第六军政治部主任林伯渠任主席。当英国妄图鼓动各国干涉并向武汉调兵时,邓演达义正词严:“英国人欲用武力恢复,我等亦当以武力应付,盖中国人对于外国枪弹之恐怖,已成过去。”10 日,在邓演达主持下,“九江英租界临时管理委员会”宣告成立。汉口、九江英租界相继被收回,成为中国人民近百年来反帝斗争的一次空前壮举,维护了国家主权,为中国人民反帝斗争史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随着北伐的胜利进军,以湖南为中心的农民运动迅猛发展。在武汉政府内部,围绕农运问题和土地问题进行着尖锐的斗争。攻克武昌的第二天,邓演达就把总政治部的工作重点转向农民运动方面。邓演达明确指出:“中国的国民革命,可以说就是农民革命”,农民是“国民革命的主力军”,对待农民运动的态度是区分敌友的“量尺”,而“农民要解决的大问题,即土地问题”。他说:“现在我们中国的农民问题,是有它和前代不同的意义……我们是要一面把土地问题弄个解决,一面把农业的新基础建造起来——农业的工业科学化。这样才是表示农民要求的进步,和农民与工人性质接近、利害共同的实在性,就是农工联合去解决中国革命问题的远景。”他认为农民问题是中国革命的核心问题,不仅仅是推翻封建的经济基础,在政治上肃清军阀、官僚、土豪、劣绅的统治,厉行民主政治,使农民得到解放,而且要建立农业的基础——农业的工业科学化,和广大的工人联合起来,成为利害与共的实体,建立社会的新秩序。所以他认为中国国民革命是有社会革命性质的,并且认为中国革命是向封建制度作战,除带有浓厚的民主主义色彩之外,同时中国又在帝国主义残酷统治下,必须打倒帝国主义,所以又担负着世界革命的使命。这就是农民革命的性质。对于来自各方面的种种非难农民运动的鼓噪,邓演达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我们现在的口号是:接受为推进农民运动的批评,拒绝为反对农民运动的批评。”他说:“目前的农民运动,是农民起来打倒土豪劣绅贪官污吏的运动,……赞成建设这个新的秩序的、组成捣毁‘旧的腐败的残酷的剥削的秩序’的便是革命的朋友;自己觉悟起来参加这个工作的,便是革命者,便是中国国民党的忠实党员;反对这个工作的、要保存利用这个旧的社会秩序、旧的农民社会关系的,便是反革命者。如果是存在着这种心理,或者是虽然口头赞成而客观的行动在与那种工作相反之,那无论是否进了什么党,一样的是机会主义者,是反动派。”

1926 年10 月,总政治部成立农民运动问题讨论委员会作为专门研究开展农民运动的机构,聘请李达、恽代英、毛泽东、郭冠杰、陈启修等为总政治部农民问题讨论会委员,毛泽东和苏联顾问都曾到会报告农民问题。

在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上(1927 年3 月),毛泽东(前右)、彭泽民(前左)、恽代英(后左)、邓演达(后右)

1927 年3 月4 日,湖北省农民协会第一次代表大会开幕时,邓演达被聘请为大会名誉主席,应邀为大会作政治报告,旗帜鲜明地宣讲农民运动的重要意义,驳斥“糟得很”“痞子运动”等攻击农民运动的论调。

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组织了阳新惨案委员会,指定邓演达和毛泽东、吴玉章三人为委员,责成他们与湖北省党部、省政务委员会、省农民协会开联席会议迅速处理此事件,从而有力支持了阳新县的农民运动。大会选举邓演达担任国民党中央农民部部长。邓演达和毛泽东、陈克文三人以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常委名义提出的《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对农民宣言》经会议通过,以国民党中央名义发布,宣布:“中国国民革命运动最大目标使农民解放。”邓演达上任后明确宣布:“目前农民运动,是以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做一个分水岭”,“目前大半是军事行动,因军事而胜利,今后革命要进到广大的农民的革命”,“这算是换了一个新的纪元”。

为满足各地对农运人才的需要,1927 年3 月7 日,武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正式上课,学员来自全国17 个省共8000 多人。领导机构是常务委员会,邓演达、毛泽东、陈克文担任常务委员。

3 月15 日,在中央农民部主持下,河南省武装农民代表大会在中央农讲所开幕,邓演达被推举为大会主席团主席之一。大会通过了《河南全省武装代表大会宣言》《关于河南农民状况决议案》等,选举了农民自卫军临时执行委员会。

在总政治部,每星期六下午都举行农民土地问题讨论会,股长以上人员参加。每次会上邓演达都要来讲农民土地问题的重要性,之后,由郭沫若主持讨论。邓演达要求军队的政工干部及军事干部都要推动农运工作,调查研究农村的政治、经济、社会、风尚和土地分配情况。同时学习农民的优秀品质,与农民建立融洽的关系。

北伐战争前,农民运动主要在广东,北伐战争开始后,农民运动的重心转到了湖南。1927 年上半年,农民协会的组织已遍及17 个省,全国有组织的农民激增到915 万人。为加强对迅猛发展的全国农民运动的组织指导,3 月27 日,由邓演达、毛泽东担任常委的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在总政治部召开扩大会议,通过筹组全国农民协会的决议。30 日,在武汉湖北省农协召集湖南、湖北、江西、河南四省农协执委联席会议,邓演达主持会议。在他的倡议下,成立了中华全国农民协会临时执行委员会,推选出邓演达、毛泽东、徐谦、谭延闿、谭平山、孙科、唐生智、彭湃、方志敏等13名执委,共产党人占4 席;5 位常委中,共产党人占2 席。邓演达兼任宣传部部长,毛泽东兼任组织部部长,彭湃兼任秘书长。中华全国农民协会临时执行委员会制定了《今后农运规划》,对于发展各地农民协会组织,扩大农民武装,建立农村政权和解决农民土地问题,作了具体部署。

随着农民运动的发展,土地问题提到了议事日程。经邓演达提议,国民党中央于1927 年4 月2日成立了土地委员会,由邓演达任主任,毛泽东、谭平山、徐谦、顾孟余为委员。为制定解决土地问题草案,土地委员会连续举行会议,4 月19 日到5 月6 日又召开了扩大会议。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中共中央常委、一些重要军事将领等都参加了会议。会上,就解决土地问题是政治没收,还是经济没收,没收后的土地给谁和关于保护小地主及革命军人的土地等问题展开了争论。会议产生了《解决土地问题之纲领决议案》等7 个决议草案,其中邓演达、毛泽东等起草的极敏感的《解决土地问题决议草案》未获通过,被打入档案库,束之高阁,7 个决议草案只通过了2 个。尽管如此,这次会议仍是自秦汉以来第一个深入、系统、严肃认真地研究、讨论农民土地问题的会议,开中国历史之先河。

在毛泽东提出“武装农民”的同时,邓演达主张建立农民政权和农民武装。他说:“至于农民政权,在政治上已经承认,并且有过决议,给农民的武装,使有充分的力量,消灭受土豪劣绅操纵的民团团防等。欲使土地问题得解决,国民政府应定出自治机关组织条例,使政权掌握在农民手里。”1926 年10 月,邓演达主持的总政治部呈请国民政府将前方所缴获的部分枪支弹药拨给各省农民协会,组织农民自卫军。12 月,总政治部公布了解决民团与农军纠纷的十条办法,规定:民团需在主管官厅立案;各县长不得批准民团成立;民团以乡为单位,不得抽捐;已有农军之乡而无民团者,不得再成立民团等。

当敌人攻击农民运动时,1927 年4 月11 日《湖南民报》登载邓演达讲话,热情赞扬农民运动。他说,湖南农民运动“在前次北伐期间进展更速,斗争激烈,且乡村政治日即清明,如赌博、鸦片、盗贼之风日益减少,此全由农协监督之力,所谓‘夜不闭户,道不拾遗’,昔人传为美政者,不意于数月之间,实现于今日、前此之赀议农运者,今且歌功颂德矣!”

4 月19 日,第二次北伐誓师后,根据毛泽东的提议,成立了“战区农民运动委员会”,以发动河南广大农民群众支援北伐战争,开展农村革命。由中央农民部、全国农协及总政治部各推一人组成常委,公推邓演达为主任兼组织科科长。此委员会的任务是使河南“百万的农民组织”,“造成革命的力量”。为发动河南农民群众支持支援北伐,经邓演达提议,武汉国民政府决定:1.农民所得的枪支,归农民自有;2.出师布告中郑重声明,免除河南所有苛捐杂税。

邓演达关于农民问题的理论,和毛泽东基本一致,毛泽东盛赞邓演达在农民运动方面同他的合作,说:“大革命时期搞农民运动,陈独秀、彭述之不与我合作,倒是邓演达肯同我合作。”周恩来也说过:“当他(邓演达)从苏联回来,在讨论土地问题时,他和毛泽东同志的意见一致,他积极主张摧毁封建势力。”

当时的苏联顾问巴库林写道:“谁在统治武汉呢?邓演达将军。他是国民党左派、南军总政治部主任、优秀的指挥官。”一位日本海军翻译回忆说:“那时候,真是国民革命的黄金时代,尤其是总政治部的伟大活动,真是令人惊叹。当时的总政治部主任,即是邓演达氏,……谁都深知只有邓演达是武汉政府内部的柱石,他的实际势力也远远超于汪精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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