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杰
冷战期间,苏联曾试图强化南太平洋(以下简称南太)地区的战略存在,最终没能如愿以偿。冷战末期,虽然苏联采取全球收缩战略,但戈尔巴乔夫在海参崴讲话中强调苏联也是太平洋国家,并声称南太广阔海域的状态是苏联“所关心的事情”。①卫康:《南太平洋无核区条约的前前后后》,载《瞭望周刊》1987年第8期,第8页。冷战结束后,俄罗斯采取全面收缩战略,关闭南太地区的大使馆,取消定期性的远洋巡航制度。进入21世纪,北约东扩、北极海域主权争议、格鲁吉亚冲突、乌克兰危机、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和“印太战略”等事件进一步挑战俄罗斯地缘政治疆界。普京总统执政后,在“新欧亚主义”思想推动下,开始积极重新思考调整对外战略,重启太平洋战略是俄罗斯联邦面临新形势时作出趋利反应的具象化。①马天:《俄罗斯太平洋战略的源起、重启与展望》,载《太平洋学报》2021年第9期,第81页。尤其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引发的经济下滑和俄格冲突导致的地缘变动加速俄罗斯推进“向东看”的太平洋战略,重返南太是俄罗斯太平洋战略布局新动向。本文讨论的问题是:俄罗斯南太政策的特点是什么?
目前国内学界对俄罗斯在南太地区的战略活动关注相对较少,既有成果主要从以下几方面开展探究:一是从南太地区的大国博弈来研究。进入21世纪,一些大国纷纷调整和更新自己的对外战略,南太地区的战略价值日益凸显。南太地区逐渐成为主要大国周边和区域战略的延伸区域、开发和利用深海资源的新兴区域、大国应对非传统安全威胁的前沿区域。②徐秀军:《大国外交舞台上的南太平洋地区》,载《世界知识》2016年第1期,第23-25页。作为一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世界大国,俄罗斯近年来积极参与南太地区事务,寻求填补战略真空,谋取地区事务影响力。赵少峰认为俄罗斯在短期内不太可能从南太地区获得太多的实际利益。不过,俄罗斯加强与这一地区国家关系有着较强的象征意义,是俄罗斯推动全球多极化战略的一部分,同时也意在为俄在南太地区谋求长期战略利益奠定基础。③赵少峰:《俄罗斯在太平洋岛屿地区为长远战略利益布局》,载《世界知识》2021年第14期,第19-21页。
二是从俄罗斯的太平洋战略来研究。太平洋战略源于俄罗斯帝国时期对东方的开拓与征服,后经苏联时期的大起大落,到普京执政后对“欧亚主义”思想的认同使太平洋战略再一次复兴。马天认为在俄罗斯太平洋战略大框架下,“重返南太平洋”通常被视为“新俄罗斯时期”太平洋战略的最后外延。当前,俄罗斯对南太平洋的重返主要是以寻求外交支持、扩大自身影响力以及实施军事威慑为主要目的。④马天:《俄罗斯太平洋战略的源起、重启与展望》,载《太平洋学报》2021年第9期,第77-88页。
三是从俄罗斯重返南太外交来研究。最早以俄罗斯南太外交为研究专题的李秀蛟和李蕾认为域外大国不断在南太地区加强经济、政治甚至军事存在。尤其是俄格冲突后,俄罗斯也不甘落后并积极对该地区施加影响力,对南太岛国增加经济援助、扩大投资和加深军事技术合作等,同时战略重点结交斐济等国家。他们认为俄罗斯重返南太平洋地区,是俄罗斯重返世界大洋这一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其“向东看”亚太战略的一部分。①李秀蛟、李蕾:《俄罗斯重返南太平洋外交解析》,载《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7年第4期,第101-113页。
鉴于学界对俄罗斯南太政策专题研究较少、动态跟踪不足、探究深度不够的特点,本论文以俄罗斯南太政策特点为研究线索,深入分析俄罗斯重返南太地区的利益所在、实施手段和现实困难,并在此基础上对俄罗斯南太政策进行展望,以期抛砖引玉之效。
2001年“9.11”事件发生后,西方加快了进入俄罗斯“软腹部”的进程,严重侵蚀了俄罗斯的“势力范围”,挤压了俄罗斯的战略空间,激发了大国之间的博弈。②曾向红:《相互尊重与大国互动----基于俄欧与中俄在共同周边地区互动模式的比较研究》,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21年第1期,第83页。如何摆脱地缘变动困局,开辟新的博弈点,成为俄罗斯战略层一直思考的问题。尤其是2008年8月俄格战争之后,一直被长期忽略的南太地区逐渐成为俄罗斯开拓外交新局面、转移竞争博弈点和提升战略影响力的新方向。
南太地区西北与东南亚相邻,西连澳大利亚,东靠美洲,向南越过新西兰与南极大陆相望。该区域还连接着太平洋和印度洋,扼守美洲至亚洲的太平洋运输线,占据北半球通往南半球乃至南极的国际海运航线,是世界东西、南北两大海上战略通道的交汇处。③于洪君:《序》,载吕桂霞编著《斐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1页。海上战略通道通常是指国家战略乃至全球战略中,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海上交通要道,或者海上交通线的关键路段,多指海上通道和航线的咽喉部分。据统计,全世界共有大小海上通道1000多个,其中适于航行的通道有130多个,组成八大海峡群,④《扼住海上生命线》,载《瞭望新闻周刊》2004年第30期,第33-34页。八大海峡群分别为:北冰洋地区海峡群、北海-波罗的海地区海峡群、地中海-黑海地区海峡群、墨西哥湾-加勒比海地区海峡群、东北亚地区海峡群、东南亚地区海峡群、西南太平洋地区海峡群、西印度洋地区海峡群。它们是海上交通线的咽喉,具有重要的经济价值和军事价值。在这八大海峡群中,位于南太平洋的有托雷斯海峡、库克海峡和巴斯海峡。①梁甲瑞:《试析大国何以对南太平洋地区的海上战略通道展开争夺》,载《理论月刊》2016年第5期,第166页。同时,南太地区还有很多岛屿,不少岛屿多港湾,补给能力强。因此,南太地区优越的地缘战略位置为俄罗斯在太平洋和南极方向开展海洋战略布局提供了最佳场域。
近年来,俄罗斯为恢复大国地位,军事战略从冷战后全面收缩转向如今加强全球军事存在。海洋战略是俄罗斯大国复兴的重要保障。历史上,俄罗斯彼得大帝曾用“两只手”理论诠释海洋战略重要性,他说:“凡是有陆军的统治者,只能算有一只手,唯有同时兼有海军的统治者,才算双手俱全。”②陈良武:《俄罗斯海洋安全战略探析》,载《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1年第2期,第88页。2000年4月,俄罗斯公布了《俄罗斯联邦海军战略(草案)》,该草案第一次正式承认并使用了“海军战略”这一概念,提出了海军要面向世界大洋的宏伟战略构想。③陈良武:《俄罗斯海洋安全战略探析》,载《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1年第2期,第91页。2012年2月20日,普京在《俄罗斯报》上发表《变得强大:俄罗斯国家安全的保证》的文章中指出:“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放弃战略威慑的潜力,并将不断地加强它。……我们海军舰队已经在世界大洋的各个战略地区恢复了存在。这样的旗帜展示将是永久的。……我们的任务是完全意义上大洋海军的重生。”④《变得强大:俄罗斯国家安全的保证》,俄罗斯报,2012年2月20日,https://rg.ru/2012/02/20/putin-armiya.html2015年俄罗斯颁布的《俄联邦海洋学说》规划了俄罗斯在新时期的海洋战略和任务,由维护国家安全和恢复国内经济转为维护战略空间安全和服务国家发展战略,并致力于谋求地缘政治博弈的优势和海洋强国地位的回归。“新海洋学说”将俄罗斯战略划分为六大方向,其中太平洋和南极方向与南太地区息息相关。在南极方向,目前俄罗斯在南极有5个永久性科考站和5个季节性科考站,并对南极海域地质构造开展了调查研究。⑤刘洋:普京时期俄罗斯海洋战略的内涵、实践及特征,载《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21年第2期,第128页。因此,俄罗斯重视加强对南极的综合研究和国际合作,确保俄罗斯在南极的长期和积极存在。在太平洋方向,提出要发展同中国的友好关系,发展太平洋舰队的兵力和驻泊体系,提高其数量和质量,发展远东陆路和海上交通,积极融入亚太经济空间。①马建光、孙迁杰:《俄罗斯海洋战略嬗变及其对地缘政治的影响探析—基于新旧两版<俄联邦海洋学说>的对比》,载《太平洋学报》2015年第11期,第20-30页。
俄罗斯太平洋舰队是保障海军战略实现的重要力量。众所周知,该舰队东出进入太平洋,需要经过宗谷海峡、津轻海峡和朝鲜海峡,突破美日组成的第一道封锁链条后,又直面美国第二道战略链条包围,主要由中途岛、关岛等一系列军事基地和监测站组成的网络。而南太地区处在“第二岛链”外围,且附近有众多美国军事基地。如果俄罗斯能加强在南太地区的军事战略存在,发展与太平洋国家之间的友好合作,可以最大限度地打破美国从南太对俄罗斯的战略围堵,从而为俄罗斯太平洋舰队走向深海提供场域,也使得海洋强国战略的实施多了一个可供选择的途径和通道。这样一来,俄罗斯可以监视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军事活动,牵制美国等域内大国军事力量,增加外交谈判筹码;另外也可以保护海上贸易、南极科考和远洋捕捞等活动,捍卫国家海外利益。
一是不容小觑的联合国投票权。根据《联合国宪章》规定,无论国家大小、强弱、贫富,主权国家一律平等。目前,南太地区有14个岛屿国家,除库克群岛和纽埃外,其他12个国家都属于联合国成员国。虽然南太地区总人口仅占世界总人口的0.5%,但在联合国大会却掌握着7.25%的票数,是世界主要国家争相合作的对象。②汪诗明、王艳芬:《论习近平访问太平洋岛国的重要历史意义》,载《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5年24期,第56页。正如太平洋岛国发展论坛首任秘书长弗朗索瓦·马特尔(Francois Martel)所言:“太平洋岛国虽然小,但放在一起就能发出很强的声音。”“大多数联合国成员国清楚这一点……他们需要‘一国一票’下的这12张票。”③“Exclusive Interview with PIDF Secretary General”,Daily Post,April,2016,https://www.dailypost.vu/news/exclusive-interview-with-pidf-secretary-general/article_a65aafb3-7e3e-53f1-82e6-cfa79f05ad64.html。
二是日渐活跃的国际政治力量。当前,气候变化、海洋治理和可持续发展是南太地区在全球治理中最为关注的三大问题。以气候变化为例,上世纪90年代,为应对气候变化的现实威胁和改变气候谈判过程中的弱势地位,南太地区岛屿国家与世界其他沿海低地岛屿国家成立小岛屿国家联盟(AOSIS),通过抱团取暖,在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的谈判中积极发声,加强了彼此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中的声音。近年来,由太平洋岛国组成的太平洋小岛屿发展中国家集团利用77国集团、不结盟运动等发展中国家外交网络,提高了国际话语权。例如,2017年,作为太平洋岛国代表,斐济总理拜尼马拉马(Bainimarama)成为联合国全球海洋大会联合主席,并担任《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3次缔约国大会(COP23)主席。
三是发展迅速的地区主义机制。随着新地区主义意识不断觉醒,南太岛屿国家试图摆脱地区传统大国束缚,争取在政治、经济、外交和国防等领域获得更多的自主权,积极建立岛屿国家主导的新的地区机制。斐济总理拜尼马拉马曾公开批评太平洋岛国论坛被一小部分人主导,并表示:“我们希望作为太平洋岛民站出来,用一个声音向整个世界发出一个明确的信息:‘太平洋小岛屿国家是脆弱的,面对独特的可持续发展挑战’。”①“Address at the Inaugural Pacific Islands Development Forum(PIDF)Meeting”,The Fijian Government,August,2013,https://www.fiji.gov.fj/Media-Centre/Speeches/English/ADDRESS-ATTHE-INAUGURAL-PACIFIC-ISLANDS-DEVELOPME.
近年来,太平洋岛国发展论坛(PIDF)的成立,《瑙鲁协定》缔约国(PNA)的机制化,美拉尼西亚先锋集团(MSG)的组织化,太平洋小岛屿发展中国家(PSIDS)作为联合国一个非正式集团的建立,《太平洋区域主义框架》(FPR)的实施以及太平洋岛国论坛(PIF)的全面改革等等共同构成了以太平洋岛国为主题的南太平洋地区主义的新发展,太平洋岛国在国际舞台上的“能见度”不断发展,对地区秩序产生了深远影响。②陈晓晨:《南太平洋地区主义的新发展:地区机制与影响评估》,载《国际关系研究》2019年第3期,第79页。在新旧地区机制转圜过程中,吸引域外国家参与南太地区事务是岛屿国家平衡域内传统势力的重要手段。因此,独立的地区机制为域外国家参与南太地区事务提供了可能。
由此可见,在联合国投票上,俄罗斯需要南太地区的政治票仓资源支持其因地缘政治变动而备受西方国家外交围堵的政治孤立。在国际事务上,与西方国家相比,俄罗斯和南太地区国家拥有更加相近的全球发展理念,易形成相互合作关系。以气候变化为例,气候变化是太平洋岛国面临的最大挑战。俄罗斯支持以联合国为中心的多边主义框架下积极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挑战和问题,反对发达国家不公平减排方案和消极应对态度,支持岛屿国家的气候关切提案。2021年4月22日,普京通过视频形式参加由美国组织的气候领导峰会时表示:“俄罗斯坚定执行已达成的国际协定,如《联合国气候框架协议》《京都议定书》和《巴黎协定》;加强国际合作,寻求有效措施解决气候变化和其他全球问题。同时,他强调减贫和缩小发展差距应该列入优先关注领域。”①“Leaders Summit on Climate”,President of Russia,April,2021,http://en.kremlin.ru/events/president/news/65425。在地区事务中,域内大国势力曾经百般阻扰苏联渗入,如今追求独立自主的南太地区机制为俄罗斯重新深入这片海域提供了更多可能。例如,2019年,俄罗斯受邀参加太平洋岛国发展论坛会议。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南太岛屿国家被外界视为“陆地小国,海洋大国”。该地区专属经济区(EEZ)总和约2000万平方公里,陆海面积之比高达1:38。加上尚未独立的岛屿领地后,专属经济区总面积更是达到2800万平方公里,大约相当于欧亚大陆面积的一半,约占全球海洋面积的7.8%、地表总面积的5.5%。②陈晓晨:《小国研究视域下太平洋岛国的外交策略》,载《国际关系研究》2020年第2期,第113页。广阔海洋所孕育的各种资源是岛屿国家生存发展的重要“蓝色宝藏”。
一是丰富的渔业资源。渔业是南太地区的重要行业,不仅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而且也是岛屿国家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南太岛国是金枪鱼重要生产国,这里的金枪鱼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一半以上,世界上约一半以上的金枪鱼罐头产自南太地区。在俄罗斯,渔业已被作为国家粮食安全的重要保障性要素。早在2008年,俄罗斯出台《2009-2013年渔业综合体发展构想》,确定了国家渔业综合体由原料出口型向集约创新型发展的总体目标。因此,俄在阿尔汉格尔斯克拖网捕鱼队公司的基础上组建国家控股渔业公司,并由政府担保建造27艘渔船转交给新公司运营。俄希望依托该公司参与激烈的国际渔业竞争,重振俄罗斯的远洋渔业。2009年俄罗斯渔船队开始重返世界公海捕鱼。③胡德坤、高云:《论俄罗斯海洋强国战略》,载《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3年第6期,第45页。2019年12月俄政府批准《2030年前渔业战略》,其中远洋食品综合项目计划2021-2025年新建35艘远洋捕捞渔船,将远洋捕捞能力提高到30万吨/年。①刘洋:《普京时期俄罗斯海洋战略的内涵、实践及特征》,载《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21年第2期,第126页。因此,俄罗斯和南太地区在渔业资源领域具有很大的合作潜力。
二是丰富的矿产资源。除了巴布亚新几内亚、瑙鲁等少数国家和地区拥有一些陆上矿产资源外,南太地区海底还蕴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正如太平洋共同体秘书处报告所言:“太平洋岛国是世界上一些最有前途和最富的海洋矿产资源的拥有者。”②Elaine Baker and Yannick Beaudoin,ed.,Deep Sea Minerals:Deep Sea Minerals and the Green Economy(Secretariat of the Pacific Community,2013),p.9.根据2011年中国地质调查局青岛海洋地质研究所完成的《南太平洋岛国海底矿产资源现状及合作环境研究》成果显示,南太平洋岛国海底分布有多金属结核、钴结核以及热液硫化物等10个成矿远景区。③莫杰、刘守全:《开展南太平洋岛国合作探查开发深海矿产资源》,载《中国矿业》2009年第6期,第43-44页。参见:《南太平洋找矿有“方向标”分布10个成矿远景区》,载《采矿技术》2011年第5期,第131页。10个成矿远景区,分别是基里巴斯凤凰群岛周围海域、库克群岛南部和北部周围海域2个多金属结核远景区;马绍尔群岛西南海域、莱恩群岛东部圣诞岛(基里巴斯)西北海域、土阿莫土群岛西南、塔西群岛东北海域以及新喀里多尼亚海域等4个钴结核远景区;巴布亚新几利亚东北海域的马努斯海盆、斐济群岛附近的北斐济海盆、斐济群岛与汤加群岛之间的劳海盆、巴布亚新几内亚东北俾斯麦群岛海域4个热液硫化物远景区。
随着海洋采矿和加工技术取得进步,发展中国家的全球化和工业化导致对矿物质的长期性需求增加。蕴藏巨大矿物的深海海底将可能成为持续发展的重要引擎,特别是对陆地资源稀缺的国家和缺乏经济发展机会的小岛屿发展中国家。2011年,巴布亚新几内亚成为第一个在其领海内颁发采矿许可证的国家。2020年6月,库克群岛政府宣布将在未来5年内开展首次海底采矿活动。因此,潜在的深海矿物资源和强烈的蓝色经济发展愿望与自身欠发达经济、有限技术条件等现实矛盾催生了太平洋岛国的外部合作需求。
与此同时,近年来随着俄罗斯经济实力的增强,其也逐步恢复在国际深海的战略存在。一方面,俄罗斯联邦自然资源和环境部等部门在国际深海获批了多块资源勘探区;另一方面,俄罗斯也利用原有技术优势进一步加强了研发深海勘探设备力度,抢占战略高地。①梁怀新:《深海安全治理:问题缘起、国际合作与中国策略》,载《国际安全研究》2021年第3期,第143-144页。作为国际深海且海底资源丰富的南太地区自然将成为俄罗斯未来能源战略布局的关注点。
自2008年格鲁吉亚冲突后,俄罗斯策动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宣布独立。为应对西方国家的外交孤立,寻求国际社会对新独立两国的承认,俄罗斯积极拓展亚太外交,开始与南太岛国密切接触,扩大在该区域的地缘影响力。俄罗斯重点在军事合作、经济援助、地区发展治理和合作机制化四个方面实施了卓有成效的策略。
南太岛国只有斐济、巴布亚新几内亚和汤加三国拥有自主的军事力量,其他岛国的国防主要由澳新美三国负责。上世纪70年代,前苏联试图以渔业合作为突破口,在域内大国的激烈抵制下,最终也以失败告终。2006年斐济发生政变后,澳大利亚和美国等域内国家对斐济的排挤和制裁,迫使其采取“北向政策”,南太地区的地缘政治变动给俄罗斯进入该区域提供了难得的历史契机。
首先,加强与斐济的军事互动。在俄罗斯战略家看来,斐济位于西太平洋中心,是该地区重要的交通枢纽,号称南太平洋地区的“十字路口”。俄罗斯学者帕维尔·博美特把斐济比喻为通过大洋洲的一把“钥匙”。②李秀蛟、李蕾:《俄罗斯重返南太平洋外交解析》,载《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7年第4期,第107页。自2011年起,俄斐两国就有一些部长级往来。2012年,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访问斐济,这是冷战结束以来访问斐济的最高俄政府官员。2013年,斐济总理拜尼马拉马第一次作为国家领导人访问俄罗斯,两国签订新的军事技术合作协定。2014年是俄罗斯和斐济建交40周年,斐济外交部长伊诺凯·昆布安博拉(Inoke Kubuabola)称:“俄罗斯是斐济追求‘北向政策’的重要合作伙伴。”③“Russia ships arms to Fiji:What will be the quid pro quo?”,The Interpreter,Jan,2016,https://www.lowyinstitute.org/the-interpreter/russia-ships-arms-fiji-what-will-be-quid-pro-quo.俄外长拉夫罗夫称:“深化与南太平洋岛国之间的互动是俄罗斯倡议新地区结构的一部分。”①“Russia ships arms to Fiji:What will be the quid pro quo?”,The Interpreter,Jan,2016,https://www.lowyinstitute.org/the-interpreter/russia-ships-arms-fiji-what-will-be-quid-pro-quo.新地区结构(new regional architecture)是俄外长拉夫罗夫在2013年东亚峰会上提出的,旨在确保亚太地区享有平等且不可分割的安全。根据两国之前达成的秘密军事协定,2016年,运载20箱武器装备的货船停靠斐济首都苏瓦港口,这批武器是俄罗斯以支持斐济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名义赠送的武器装备。除此之外,两国军事交流也有所互动。例如,2016年,斐济作为观察员,参加在俄罗斯举办的国际军事比赛。同时斐济支持俄罗斯提出和平利用外层空间的提议,两国正在商谈在斐济建立地面校正站点,完善俄罗斯格洛纳斯(GLONASS)全球定位监测系统的可能性。②“Russia-Fiji relations”,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https://www.mid.ru/en/maps/fj/?currentpage=main-country.
其次,强化在南太地区的军事存在。为重整俄罗斯太平洋舰队,保障亚太战略的实现,俄罗斯不断强化在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存在,南太地区的军事活动也日益频繁。2014年,布里斯班G20峰会前,俄罗斯派遣海军军舰到巴布亚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附近国际水域巡航,此举引发澳新美等地区大国对俄战略意图的担忧和疑虑。2018年,亚太经济合作组织领导人峰会在巴布亚新几内亚举办前夕,一艘7000吨俄罗斯海军舰船访问巴布亚新几内亚莫尔兹比港。俄罗斯海军发言人伊戈尔·德加洛(Lgor Dygalo)说:“这是‘俄-巴布’关系史上俄军舰船访问的第一个港口。”③“Russian naval ship set to dock in Port Moresby but Papua New Guinea,Australia downplay visit”,NEWS,May,2018,https://www.abc.net.au/news/2018-05-14/russian-naval-ship-headed-forpapua-new-guinea/9759856.2020年,俄“勇士号”深潜器在马里亚纳海沟执行任务时,美国巡洋舰和侦察机就试图对其进行监测。④《美军试图监视俄罗斯“勇士号”在马里亚纳海沟的下潜》,俄罗斯卫星通讯社,2020年6月15日,http://sputniknews.cn/society/202006151031631446/2020年5月,俄罗斯东部军区“格洛瓦尼元帅”号(Marshal Ge-lovani)水文考察船完成了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岛屿区域的综合海洋学工作,包括对海底地形进行了1170公里的详细勘测,还完成了两个水文站及沿途气象观测。⑤《俄水文考察船在巴布亚新几内亚附近完成海洋考察工作》,载周方银、吴艳主编《太平洋岛国动态》2020年第3期,第16-17页。此外,俄罗斯也加强在亚太地区的常态化空军战略巡航值班,积极提出渗透该地区的军事合作议题。例如,2013年,美国F15战斗机拦截途经该空域的俄罗斯轰炸机。2014年,美国又拦截环绕关岛飞行的俄罗斯战略轰炸机(图95熊H轰炸机),因为美方认为该战机进入外围防空识别区。2017年底,俄罗斯两架具备运载核弹的图-95轰炸机从印度尼西亚机场起飞飞越南太平洋。2019年,俄罗斯建议在帕劳建立全球导航卫星系统地球站。
南太地区岛屿国家经济实力弱小,基础设施建设滞后,易受自然灾害冲击,国家治理能立脆弱。外来援助是岛屿国家平衡国内财政收支,促进经济发展的重要财源。域内外国家为实现外交目的而开展的经济援助往往能达到比较明显的政策效果。
经济援助是俄罗斯影响南太岛屿国家的重要手段。2008年格鲁吉亚冲突后,俄罗斯为谋求国际社会对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的支持和承认,利用“支票外交”加强在南太岛国外交公关活动。2009年,俄罗斯承诺给予瑙鲁5000万美元的发展援助,对于人口不到一万的弹丸小国而言,无疑极具诱惑力。2009年12月,作为回报,瑙鲁成为国际社会继俄罗斯、尼加拉瓜和委内瑞拉之后第四个承认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为独立的主权国家。①“Tiny Nauru struts world stage by recognising breakaway republics”,The Guardian,Decem⁃ber,2009,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09/dec/14/nauro-recognises-abkhazia-south-ossetia.2017年11月,瑙鲁总统瓦卡(Vaca)男爵飞抵索契会见俄罗斯拉夫罗夫外长,随后又访问了阿布哈兹,此举引起格鲁吉亚激烈反对。②“Russia’s Interests in Oceania”,New Eastern Outlook,October,2018,https://journal-neo.org/2018/01/10/russias-interests-in-oceania/.2011年,俄罗斯以同样方式诱使瓦努阿图和图瓦卢在外交上给予支持。瓦努阿图开始承认两国独立地位,但是随后由于其国内领导人频繁更迭,再加上格鲁吉亚与西方国家的经济诱惑和外交压力,瓦努阿图最终放弃了对俄方的外交支持。2011年,图瓦卢遭遇淡水危机,整个国家主要靠外汇和卖网站域名艰难度日。当时,面对俄罗斯5000万美元的发展援助承诺,图瓦卢一方面迅速与俄罗斯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另一方面也承认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为主权国家。
澳大利亚议会太平洋岛国事务秘书长理查德·马尔斯(Richard Marles)指责俄罗斯开展“支票外交”,寻求太平洋岛国对格鲁吉亚分离国家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的支持和承认,这表明俄罗斯的边境争端延伸至南太地区。①“Russia ships arms to Fiji:What will be the quid pro quo?”,The Interpreter,Jan,2016,https://www.lowyinstitute.org/the-interpreter/russia-ships-arms-fiji-what-will-be-quid-pro-quo.为了澄清经济援助与外交动机的阴谋论,俄罗斯驻澳大利亚大使馆第一秘书帖木儿·扎瓦钦(Timur zevakhin)表示:“援助和承认格鲁吉亚分离国家没有关系。我们只想发展与这些国家的关系。俄罗斯目标是加强在这一地区的政治和经济存在,这是俄罗斯亚太战略的组成部分。”②“Nauru and Abkhazia:One is a destitute microstate marooned in the South Pacific,the other is a disputed former Soviet Republic 13,000km away,so why are they so keen to be friends?”,INDE⁃PENDENT,February,2012,https://www.independent.co.uk/news/world/europe/nauru-and-abkhaziaone-destitute-microstate-marooned-south-pacific-other-disputed-former-soviet-republic-13-000kmaway-so-why-are-they-so-keen-be-friends-6894772.html.
虽然俄罗斯支票外交遇到一些域内国家的反对和阻碍,但经济援助为俄罗斯外交打开了局面,赢得一些岛屿国家在地区和国际事务上的好感和支持。例如,在2014年俄罗斯兼并克里米亚事件上,斐济、汤加和瑙鲁等岛屿国家没有加入西方阵营谴责俄罗斯的吞并行为。另外,当俄罗斯参与联合国人权理事会(2017-2019)、消除种族歧视委员会(2012-2016)、教科文组织等国际机构竞选时,斐济、巴布亚新几内亚、汤加等南太岛国都给予俄罗斯积极投票支持。③“Russia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https://www.mid.ru/en/maps
由于长期处于国际社会边缘,域内大国主导岛屿国家内政外交事务,外界的发展援助并没有提高岛国社会经济发展的自主性。与此同时,自然灾害、跨国犯罪等非传统安全因素进一步冲击着本已脆弱的社会治理能力。俄罗斯不失时机地抓住岛国治理脆弱点,扩展合作领域,进一步强化自身在该地区的参与度和粘合力。
首先,打击跨国金融犯罪。国内学者汪诗明认为,海洋通道的独特性使其容易成为跨国犯罪的温床。因此,国际犯罪团伙往往容易盯上这些偏远且缺乏资源的南太岛国。④汪诗明:《开放的区域主义与中澳在南太平洋道与地区的合作》,载《国际问题研究》2019年第1期,第61页。以金融领域为例,由于松散的金融监管、短视的经济行为等原因,少数南太岛国成为避税、洗钱等非法金融活动的集散地。俄罗斯也是非法金融活动的受害者。据报道,瑙鲁银行曾为俄罗斯黑帮提供金融服务。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黑帮将近700亿美元的资金存放在瑙鲁银行。①“Pacific nation Nauru on brink of collapse”,THE AGE,April,2004,https://www.theage.com.au/world/pacific-nation-nauru-on-brink-of-collapse-20040418-gdxp7p.html.为加强与岛屿国家打击跨国金融犯罪活动。2013年,斐济总理访俄时,两国签署协议,共同打击洗钱、犯罪所得和恐怖主义融资。2017年7月4日,俄联邦金融监管部门和瓦努阿图金融情报单位签署反洗钱和反恐怖主义融资协议。
其次,支持减灾防灾治理。南太平洋岛国地处太平洋板块、印度洋板块和亚欧板块交界处,终年地质活动频繁,面临着地震、火山爆发以及海啸等自然灾害。而且,西太平洋地区又是夏季热带气旋频发地区,台风过境导致的大风洪涝更是威胁岛国的常见自然灾害。近年来,俄罗斯与南太岛国在自然灾害领域合作频繁。例如,2011年2月,汤加外交官和俄经济发展部举行会谈,讨论帮助建立海啸早期预警系统。2012年,俄罗斯向斐济红十字会捐助2万美金用于抗洪减灾。2015年3月,热带飓风“帕姆”(PAM)袭击瓦努阿图,俄罗斯派2架飞机运送超过60吨人道主义物资,包括水、毯子、帐篷和发电机等,援助总金额超过160万美元。②“Russia-Vanuatu relations”,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https://www.mid.ru/en/maps/vu/?currentpage=main-country.2016年,俄罗斯与斐济在国家灾害管理和紧急事件上达成协议,加强两国密切合作。在新冠疫情冲击岛国脆弱卫生体系之际,俄罗斯积极帮助岛国提供防疫物资。例如,2021年5月,俄罗斯宣布向巴新提供新冠疫苗。
再次,加强双边经贸往来。由于地理距离和市场联系的阻碍,俄罗斯和南太岛国进出口总量不大,为打破时空维度限制,俄罗斯积极加强与南太岛国之间的经贸联系。一是简化签证手续,推动旅游合作。南太岛国旅游资源丰富,国际旅游业是多数太平洋岛国的支柱产业。其中帕劳、瓦努阿图、斐济这三个岛国位列世界上20个最依赖旅游业的经济体。③“What will COVID-19 mean for the Pacific:a problem in four parts”,DEVPOLICYBLOG,March ,2020,https://devpolicy.org/what-will-covid-19-mean-for-the-pacific-a-problem-in-fourparts-20200330/.但由于旅行签证、飞行线路、基础设施等原因,旅游资源的潜力还未得到充分挖掘。因此,俄罗斯和有些岛屿国家开展双边洽谈,发展旅游合作。2013年,斐济总理访俄期间,双边签署互惠免签协定,商谈建立莫斯科至楠迪机场之间的空中联系,鼓励更多俄罗斯游客前往斐济旅行。2014年,俄罗斯与瑙鲁、2016年与瓦努阿图、2017年与萨摩亚和密克罗尼西亚联邦先后签署免签协议。同时,俄罗斯游客进入库克群岛、马里亚纳群岛、关岛、帕劳、纽埃、汤加、图瓦卢和皮特凯恩的手续也明显简化。①“Russia's Interests in Oceania”,New Eastern Outlook,October,2018,https://journal-neo.org/2018/01/10/russias-interests-in-oceania/.二是发展石油贸易,拓展南太市场。南太地区虽然蕴藏丰富石油,但困于缺乏开采和提炼能力,还需依赖外部石油资源供给,因此石油及其制成品是南太地区和俄罗斯重要的合作内容。2011年,汤加和俄罗斯举行会谈,希望俄罗斯每年向汤加提供一百万吨石油及其制成品,并帮助发展石油储存基础设施。②“Russia-Tonga relations”,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https://www.mid.ru/en/maps/to/?currentpage=main-country2013年5月帕劳代表团参加了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主办的“2013亚太能源论坛”。③“Russia-palau relations”,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https://www.mid.ru/en/maps/pw/?currentpage=main-country在此次论坛中,帕劳代表团向俄罗斯能源部长诺瓦克提出一项倡议,即在帕劳与俄罗斯联合建立石油区域贸易中心以促进两国石油合作。根据2016年俄罗斯和斐济贸易显示,双边贸易达到13.2亿美元,俄罗斯出口斐济主要是矿物燃料、石油和石油制品,贸易金额达12.3亿美元。④“Russia-Fiji relations”,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https://www.mid.ru/en/maps/fj/?currentpage=main-country三是深化渔业联系,夯实传统合作。由于南太地区丰富的渔业资源,早在苏联时期,俄罗斯就与南太岛国开展频繁深入的渔业合作。重返南太的俄罗斯尝试与岛国赓续双边在渔业领域的合作传统。例如,2012年,第三届俄罗斯与南太岛国定期会晤中就提出将渔业作为双边重点合作领域之一。汤加希望俄罗斯提供技术援助发展捕鱼和渔业加工产业。2016年9月,俄罗斯渔业部门与瑙鲁渔业和海洋资源局签署谅解备忘录,加强渔业合作。
最后,深化教育领域人才交流和培训。人才缺乏是南太岛屿国家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和参与国际事务的重要短板。除自己建立人才培养机制外,如成立南太平洋大学等机构,南太岛屿国家也渴望加强与俄罗斯在这一领域的合作。在教育交流方面,俄罗斯提供奖学金资助南太岛国青年学生去俄方大学学习。例如,2013年,斐济和俄罗斯签署《俄罗斯远东大学和斐济国立大学的大学交流》协定,旨在加强两国青年交流。在人才培训方面,俄方为南太岛国提供短期外交培训课程,传授外交经验。例如,2016年,斐济、瓦努阿图、汤加、帕劳、瑙鲁等国派遣自己外交人员赴俄罗斯外交学院接受以“国际关系:俄罗斯外交政策”为主题的短期培训。①“Russia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https://www.mid.ru/en/maps
长期以来,南太地区被澳大利亚、新西兰和美国等西方国家主导。为了突破传统势力的束缚,南太地区主义意识逐渐觉醒,太平洋岛国自行组织“太平洋地区主义”,发出“太平洋声音”,获得“太平洋所有权”。②陈晓晨:《南太平洋地区主义的新发展:地区机制与影响评估》,载《国际关系研究》2019年第3期,第100页。同时,太平洋岛屿地区的区域主义具有开放属性,主要表现之一就是太平洋岛国论坛对国际社会尤其是一些有影响力国家的不同形式参与持开放或欢迎态度,这样减少了岛屿国家对传统域内大国的依赖;同时也为域外国家参与南太地区活动提供了契机。俄罗斯不仅支持开放区域主义理念,而且也在官方交流和机制建设两方面强化了与南太地区的政治联系。
一是保持官方频繁互动。官方互动频率是双边或多边外交关系好坏的晴雨表。俄罗斯在国家、地区和全球层面,密切加强与南太岛国的官方互动。在国家事务层面,推动高层互访,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例如,汤加国王乔治·图普五世(George Tupou V)分别在2008年、2010年和2012年对莫斯科进行私人访问。2018年,马绍尔群岛共和国总统希尔达·海妮(Hilda Heine)访问俄罗斯,等等。在地区事务层面,积极参与地区组织活动,提升俄罗斯影响力。2013年8月,俄罗斯接受斐济邀请,派遣代表团参加在斐济楠迪举办的太平洋岛国发展论坛峰会。2014年9月,俄罗斯副外长瓦西里·涅边贾(Vasily Nebenzya)率领代表团访问了萨摩亚并参加第三届小岛屿发展中国家国际会议,等等。③“Russia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https://www.mid.ru/en/maps在全球事务层面,支持岛国外交活动,寻求外交配合。2014年,为确保瑙鲁担任小岛屿国家联盟主席国,俄罗斯提供49.5万美元人道主义财政援助。同时,俄罗斯也支持岛屿国家联盟关于气候变化会议的相关议程倡议。①“Russia-Nauru relations”,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https://www.mid.ru/en/maps/nr/?currentpage=main-country.
二是建立常态化沟通机制。自2011年期起,俄罗斯与南太岛国就构建了年度常态化部长级对话机制,协调彼此立场,拓宽合作领域。在领事关系方面,除密克罗尼西亚、库克群岛、所罗门群岛和纽埃尚未建交外,俄罗斯与其他10个南太岛国都建立了外交关系,并成立了相应的领事管理机制(见表1)。2019年,俄罗斯与南太国家展开第10次部长级会晤后发布的联合公报中表示:“双边将采用名誉领事机构,加强彼此的外交联系。萨摩亚和帕劳两国名誉领事已派驻在俄罗斯工作,俄方名誉领事已派驻瓦努阿图、马绍尔群岛、帕劳和斐济。”②“Joint communique of the Minister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H.E.Mr Sergei Lavrov and the representatives of the Pacific Small Island Developing States”,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September ,2019,https://www.mid.ru/documents/10180/3960620/Joint+communique+of+the+Minister+of+Foreign+Affairs+of+the+Russian+Federation+H.E.+Mr+Sergei+Lavrov+and+the+representatives+of+the+Pacific+Small+Island+Developing+States.pdf/38a00fe6-eb49-4dad-bca7-97478b708cba.
表1 俄罗斯与南太岛屿国家外交关系①资料来源: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https://www.mid.ru/en/maps。
随着全球化背景下新区域主义的兴起,地区主义意识觉醒的南太岛国在国际舞台上逐渐从幕后走向台前,成为世界多极化趋势中的重要一员。当前,由于域内外国家的博弈异常激烈,加上俄罗斯自身实力也捉襟见肘,因此俄罗斯在推进其南太地区外交战略进程中还遇到重重阻碍。
随着域外国家关注南太地区,岛屿国家的国际地位不断受到重视。出于不同动机参与南太地区事务的域外国家,犹如鲶鱼效应,搅动了地区传统的政治权力结构。作为小微型岛屿国家,脆弱的国家治理能力,落后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外部的经济援助很容易影响这些岛屿国家的外交政策。面对经济援助,岛屿国家易采用“价高者得”的实用主义原则,进而排斥实力不济的参与者。例如,俄罗斯和格鲁吉亚在这一地区的外交角逐中,俄方通过承诺“高价”支票外交收买了瑙鲁、图瓦卢和瓦努阿图。但也应注意到,经援资源有限的俄罗斯,很难与具有优势资源的澳新美等域内外国家竞争。
与此同时,历史上长期的殖民经历,使许多太平洋岛国在独立后仍与前宗主国存在较强的联系纽带,这种联系纽带主要借助经济援助、文化认同等软性联系方式将岛屿国家与域外大国进行利益捆绑。除此之外,前宗主国与太平洋岛国之间因为残留的特殊安排及过渡条件,长久以来形成一种默契与共识,进而生出许多隐形的潜规则,这也成为阻止或抵挡新兴域外大国介入南太地区的玻璃天花板。②陈晓晨、关照宇、张婷婷:《扬帆向南: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共建‘一带一路’的机遇与挑战》,载陈德正、吕桂霞主编《太平洋岛国发展报告(2020)》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第166页。例如,在宗教文化上,多数岛国的居民信奉基督教或天主教,受西方影响较深,思想保守,大部分掌权的领导人属于亲西方派别。在国内事务中,多数岛屿国家仍然没有完全摆脱殖民国家或域内大国在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等领域的控制,多数国家属于独而不立的状态。概而言之,跛足独立的脆弱岛屿国家仍然受西方原宗主国家较大影响。
大洋洲被视为一个大国施加影响的地缘战略、地缘政治以及地缘经济的空间。冷战期间,这里常被看作是盎格鲁-法兰西-美利坚的湖,西方国家在此施展“战略拒止”政策。①“Opinion:China,The Pacific Islands And The West's Double Standards”,FIJI Sun,Septem⁃ber,2018,https://fijisun.com.fj/2018/09/12/opinion-china-the-pacific-islands-and-the-wests-doublestandards/.早在苏联时期,澳美等域内传统势力就成功坚决抵制苏联深入南太地区。近年来,澳大利亚、美国和法国等域内国家加紧布局南太地区,对域外国家尤其是俄罗斯和中国的参与保持高度警惕。
一是强化自身南太地区政策,扩大战略影响力。对澳大利亚而言,一方面,针对俄罗斯在南太地区开展的支票外交,澳大利亚警惕俄罗斯进入自己的后院,担心俄罗斯和格鲁吉亚在南太地区的外交竞争将削弱地区发展。尤其是俄罗斯经援外交缺乏透明度,将导致政治腐败文化在这一地区泛滥。②“Nauru and Abkhazia:One is a destitute microstate marooned in the South Pacific,the other is a disputed former Soviet Republic 13,000km away,so why are they so keen to be friends?”,INDE⁃PENDENT,February,2012,https://www.independent.co.uk/news/world/europe/nauru-and-abkhaziaone-destitute-microstate-marooned-south-pacific-other-disputed-former-soviet-republic-13-000kmaway-so-why-are-they-so-keen-be-friends-6894772.html.另一方面,澳大利亚在2017年公布的《外交政策白皮书》中提出针对南太地区的“太平洋进阶(Step up)政策”,并强调:“巴布亚新几内亚、其他太平洋岛屿国家以及东帝汶的稳定和经济发展对澳大利亚具有根本意义。我们与这些邻居的关系是存在已久的并将持久下去。我们之间的纽带是移民、教育,在很多情况下还有历史联系。”③“2017 ForeignPolicy White Paper”,Australian Government,November 2017,p.101.https://www.fpwhitepaper.gov.au/foreign-policy-white-paper/chapter-seven-sharedagenda-security-and-pros-perity.时任澳外交部长佩恩表示,“太平洋进阶”不是澳大利亚的一个外交选项,而是必然选择。
对美国而言,其在南太地区拥有关岛、美属萨摩亚等领地,同时与密克罗尼西亚等三个岛屿国家签署自由联邦协议。随着域外势力尤其中俄进一步涉足美国“内湖”,作为传统战略支点的南太逐渐成为美国政府的重要关注点。自奥巴马政府宣布“亚太再平战略”后,美国再次将注意力聚焦在该地区,重视与岛屿国家之间发展外交关系。2010年7月19日,美国政府发布奥巴马总统 《关于海洋、海岸与大湖区管理的行政令》,美国从战略的高度把南太地区作为自己的重点规划区,为以后在该地区的战略设计做了法律意义上的铺垫。①马翠红:《印度对太平洋岛国的气候外交:动因、表现及挑战》,载《前沿》2020年第3期,第68页。2012年8月31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率领一个50多人的庞大代表团,出席在库克群岛拉罗汤加岛上举行的第二十四届太平洋岛国论坛,这是迄今最高级别的美国官员出席该论坛,其目的就是防止域外国家(如中国和俄罗斯)的加入冲击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主导地位。特朗普政府时期的“印太战略”背景下,美国加大了对南太地区的重视程度,不仅全面提升同南太岛国在安全、经济、环境等领域内的合作,而且与太平洋岛国的官方接触越加频繁。2019年8月,蓬佩奥访问密克罗西亚联邦,成为首位访问该国的美国国务卿。拜登就任美国总统后,积极筹划制定“太平洋威慑计划”,加强在太平洋岛屿地区的军事基地建设,提升与地区盟友的军事合作能力。同时在渔业、海岸警卫、疫苗、气候变化等方面加大对岛国的援助和支持。②田肖红:《地缘竞逐:美国对太平洋岛屿地区政策的出发点》,载《世界知识》2021年第14期,第16页。自疫情爆发初至2020年5月,美国政府通过美国国际开发署等机构向太平洋岛国提供应对疫情的援助总额超过了4580万美元。③《太平洋岛国新冠肺炎疫情简报》,载周方银、吴艳主编《太平洋岛国动态》2020年第3期,第11页。
除此之外,新西兰的太平洋重置(Pacific Reset)、英国的太平洋升级战略(Pacific Uplift Strategy)等政策进一步强化了域内传统势力在南太地区的战略影响力。
二是加强双边或多边合作,排挤潜在竞争对手。在双边领域,自2003年以来,法国发起建立“法国-大洋洲峰会”,该峰会每三年轮流在巴黎和太平洋地区举办,讨论内容主要包括可持续发展、渔业资源和环境保护等南太岛国关心的议题。在多边领域,2009年,法国联合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建立了四方防卫协作对话机制,通过联合西方盟友加大了对南太地区事务的介入力度。美国总统拜登通过“美日印澳”(QUAD)四边对话框架促进在太平洋岛屿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同时,呼吁澳、新、日等盟国通力合作,推动太平洋岛国论坛恢复团结。还有美国主导的“五眼联盟”也不断扩大合作内容,加强对域外国家参与太平洋地区的情报监测和共享。新冠疫情背景下,美国、澳大利亚、法国、新西兰等西方域内国家进一步协调立场,加强对太平洋岛国防疫援助,警惕域外国家借助疫情影响渗透南太地区。
除了域内国家外,中国、日本、印度等域外大国也纷纷参与到南太地区,激烈竞争导致在小国寡民的南太地区挤出效应明显,因而俄罗斯参与南太地区事务的空间亦被大大压缩。
中国作为域外国家中最活跃的参与国,自2013年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来,不断强化与南太岛国各领域之间的合作。2014年,习近平主席访问南太地区,这也是中国国家主席第一次访问太平洋岛国。首脑外交进一步深化了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在贸易、投资、渔业、旅游、基础设施等领域合作。2017年5月,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共建“一带一路”:理念、实践与中国的贡献》白皮书,明确大洋洲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南向延伸地区,太平洋岛国是重要组成部分。①《共建“一带一路”:理念、实践与中国的贡献》,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新华网,2017年5月10日,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7-05/10/c_1120951928.htm截至目前,大洋洲已有11个国家与中国签订“一带一路”合作项目。另外,根据中国商务部统计显示,2020年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地区货物贸易额90.4亿美元。截止2020年底,中国在岛国地区累计签订工程承包合同额184.8亿美元,完成营业额127.5亿美元。②《中国与太平洋岛国贸易和投资简况》,商务部美洲大洋洲司网站,2019年5月29日,http://mds.mofcom.gov.cn/article/Nocategory/200210/20021000042986.shtml
资源相对贫乏且一直谋求“政治大国”的日本,近年来提出自由开放印太战略,在对外贸易、环境保护、经济援助等一系列领域扩大同太平洋岛国论坛成员国的联系,依托日本-太平洋岛国首脑会议机制逐步深入参与该地区事务。同时,加强与澳大利亚在这一地区的合作。2014年,两国举办外交和国防部长对话,同意聚焦经济发展、地区和平与安全领域的合作。新冠疫情爆发后,日本也积极援助南太岛国,加强在该地区的影响力。
作为逐渐崛起的印度也开启东向战略,表示自身在南太地区有很强的战略利益。大量印度裔居民移居南太地区,加深了印度与南太岛国之间的传统联系,再加上南太岛国在全球战略地位的上升,印度也不甘落后积极参与该地区事务。印度在2006年开始援助太平洋岛国,目前主要通过太平洋岛国论坛会后对话平台和印度-太平洋岛国合作论坛两个平台建立常态化对话机制,印度把与南太地区的接触作为“向东看”政策的继续。太平洋岛国“向北看”与印度“向东看”的政策可以战略对接,这可以创造出协同效应。①马翠红:《印度对太平洋岛国的气候外交:动因、表现及挑战》,载《前沿》2020年第3期,第67页。同时,澳大利亚力推的印太理念鼓励印度扩大走出印度洋,加大在太平洋地区的战略存在。2020年6月4日,印度联合澳大利亚发表了《印度洋-太平洋海洋合作的共同愿景的联合声明》,表示将与澳大利亚加强在南太地区的合作,共同保障南太地区的政治独立、战略安全以及经济稳定。②刘舒琪:《澳印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内涵、动因及影响》,载《南亚研究季刊》2020年第4期,第21页。
对外援助是实现国家对外政策的重要工具。接受对外援助是南太地区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对外援助是打开南太地区外交局面的重要砝码。众所周知,冷战时期,苏联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对外援助国,其援助项目曾遍布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等地区。苏联解体后,因经济发展陷入困境,俄罗斯几乎停止了对外援助,甚至从西方国家和国际组织获得大量经济援助。
随着国内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基于国家威望、国家正面形象和软实力发展等外交战略的需要,俄罗斯作为新兴国家开始构建自己对外援助体系。2014年,俄罗斯颁布《俄罗斯联邦国际发展援助国家政策构想》,明确指出俄罗斯对外提供援助的目标是“获取最大回报,推动俄罗斯在该领域的国家利益”。相较于其他大国相对成熟的援助体系而言,俄罗斯整体对外援助领域还存在以下不足:
一是对外援助总体规模不大。2019年,俄罗斯的官方发展援助额为12亿美元,比2018年增长22%,占国民总收入的0.07%。①“Other official providers reporting at the aggregate level to the OECD”,Development Co-oper⁃ation Profiles from OECDiLibrary,Jun ,2021,https://www.oecd-ilibrary.org/sites/013eabc4-en/index.ht⁃ml?itemId=/content/component/013eabc4-en#section-d1e55308.就援助总量而言,远低于美国等西方国家;就援助比例而言,更是远远没有达到联合国规定对外援助总额占国民总收入0.7%的目标。
二是援助地区有所偏重。俄罗斯对外援助的优先区域是独联体成员国等奉行与俄友好政策国家以及与俄罗斯保持长期友好关系的国家,或与其合作符合俄罗斯国家利益的国家。2020年7月,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部长马克西姆·列舍特尼科夫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发表了俄罗斯第一份《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进展自愿性国家审查报告》。根据报告,2014年以来,俄罗斯向外国提供超过55亿美元国际发展援助,对外援助的优先方向是独联体成员国、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以及执行经济和社会项目国际组织框架内的伙伴国。②《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自愿国家审查》,俄罗斯联邦经济发展部,https://economy.gov.ru/material/news/opublikovan_pervyy_dobrovolnyy_nacionalnyy_obzor_dostizheniya_rossiey_celey_ustoy⁃chivogo_razvitiya_oon.html。
三是尚未构建健全的对外援助体系。俄罗斯对外援助缺乏长期规划,援助决定主要由国家领导人根据政治需要做出,对外援助经常限于短期目标。在涉及对外活动的相关国家计划中规定了对外援助的内容,但由于缺乏预算资金支持,很多措施没有落实到位。③姜怀祥:《俄罗斯对外援助体系研究》,载《俄罗斯学刊》2021年第2期,第89页。
除此之外,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俄经济增速一直低于世界平均水平。据俄经济学家安德烈·伊拉里奥诺夫评估,俄罗斯2008-2017年的GDP平均增速仅为0.4%。受油价不振和疫情冲击,俄罗斯统计局数据显示2020年俄GDP下降3.1%。④尚月,韩奕琛:《俄罗斯对当前国际能源局势变化的认知及应对》,载《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21年第2期,第89页。时至今日,俄罗斯经济结构转型仍在步履维艰地推进。众所周知,外交战略需要自身战略资源支撑,但俄罗斯有限的综合国力限制了其全方位外交能力的发挥。综上所述,在可预见的将来,俄罗斯在南太地区的对外援助很难有大幅度上升。
冷战结束后,处在地缘战略边缘的南太地区被俄罗斯战略层面长期忽视。进入21世纪,影响力日益增强的南太地区逐渐进入普京政府的战略视野。尤其2008年后俄罗斯自身遇到的经济危机和地缘变动加速推进了其太平洋战略进程。在南太地区,后殖民时代成长起来的新一代领导人逐渐意识到自身在地区与全球的价值以及所面临的危机,他们渴望更加独立自主地推进地区发展进程,构建以蓝色太平洋为新理念的长远发展愿景,从多边角度寻求支持南太地区发展是这一代领导人的外交价值追求。因此,北向政策是南太地区国家的自然战略选择。由此可见,作为俄罗斯太平洋战略外延的南太战略既满足俄罗斯自身战略传统和现实战略需求,也符合南太地区国家的当前战略需要。在俄罗斯重返南太过程中,南太地区独特的海洋军事战略价值、外交战略的政治价值、海洋经济价值成为俄罗斯积极重返南太的驱动力。同时,俄罗斯在军事合作、经济援助、地区发展治理和合作机制化四个方面在南太地区发挥了一定的战略影响力。但也应该看到实力有限的俄罗斯面对南太地区国家偏向西方的战略路径依赖和域内外占据优势资源大国竞争时,其自身战略空间的实施和影响力的发挥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一定限制。从南太国家而言,俄罗斯的积极参与拓展了他们的发展资源和战略选择,降低了对域内外大国的依赖程度,提升了更加独立自主制定发展理念和选择发展道路的自信。
但我们应该看到,南太地区在俄罗斯地缘外交战略优先顺序上并不显得那么急迫和重要。从战略层面看,相比于其他大国而言,俄罗斯没有制定具体且可落实的南太战略,对于南太的战略关注往往附属于俄罗斯太平洋战略或者海洋发展战略。从资源投入角度看,俄罗斯没有可持续的资源投入,往往因偶发地缘事件驱动才强化与南太国家和地区的战略互动。机会主义和实用主义的外交战略倾向限制了俄罗斯战略影响力的拓展和培植。对于南太国家而言,俄罗斯肯定不是最优的战略伙伴,而是可以相互临时借势的远方朋友。基于这些现实,重返南太的俄罗斯自然不会引起国内外学界的高度关注,也很难有从不同角度对俄罗斯南太地区战略进行深度解读的研究成果。
众所周知,南太地区以小国为主,小国寡民有限资源总需求决定了其有限的战略目标追求。针对小国和大国不对称的战略需求和特性,对于大国而言,只要外交战略实施得当,较小的外交资源投入也会获得不对称影响力的战略效果。作为地区和全球大国的俄罗斯正在运用“巧实力”外交手段,整合既有外交资源,寻求未来在南太地区更大的影响力,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一是战略重点结交斐济,把握撬动地缘政治的支撑点。斐济是南太地区的“大国”,也是战略自主愿望最为强烈的国家。因此,斐济是俄罗斯重返南太战略的突破口。二是借力中国优势资源,寻找共同利益的增长点。中国与俄罗斯是肩并肩、背靠背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两国在许多地区和国际事务层面达成了比较默契的合作关系。面对美国“印太战略”的围堵、南太地区的西方“门罗主义”等地缘政治博弈,中俄在南太地区有相互合作的战略需求、战略动机和战略默契。三是利用双边和多边国际平台,培养彼此战略好感的信任点。联合国大会、国际气候峰会、亚太经合组织、太平洋岛国论坛等多边场合是俄罗斯加强与南太地区国家互动的重要场所。当然,战略意愿背后的国家实力是一个国家能否成功实现战略目标的根本保障,俄罗斯自身综合实力的强大才能确保有更多的外交资源投入到既定的外交战略当中。相比于其他大国而言,俄罗斯还有一定的差距。
当前,新冠疫情下的全球秩序正在不断演变,大国在小国林立的南太地区博弈也将更加激烈。俄罗斯虽不是南太地区大国博弈游戏的主角,但其在利用自身有限资源积极重返该地区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作为后来者的俄罗斯在资源有限情况下只要运用好“巧实力”外交手段,找准切入南太地区的外交政策,在未来的大国博弈中,重返南太也许不只是俄罗斯寻求存在感的象征性外交宣言,而是其发挥地缘战略平衡手的重要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