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毒王”：毒杀23人的另类真相

理智

因为疫情的原因，“超级传播者”和“毒王”这两个词走进了我们的视野。所谓“超级传播者”是指一种疾病的某名患者传染了10人以上，且被传染者均已确诊，那么这名病患就被称为“超级传播者”或者“毒王”。在人类历史上，“毒王”并不少见，但是在德国柏林，宫颈癌晚期患者格洛丽亚·拉米雷斯却被称为“毒王之王”，她制造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毒杀事件”：在对她进行抢救的过程中，急救室的23人全部先后出现恶心、呕吐、头晕等症状，甚至出现暂时性瘫痪。

格洛丽亚为何如此之“毒”呢？近日，德国杂志《Bunte》解开了其中的奥秘。

撂倒整个急诊室

2020年4月3日，德国柏林仁爱医院急诊室像往常一样忙碌，急诊室负责人贝斯特面色严峻，由于人手不足，他已经连续上了一个星期的夜班。

早上9点，贝斯特接到急救车司机的电话，说他正在接一个宫颈癌患者回来的路上，让他做好接诊准备。10分钟后，急救车飞速驶进了医院，尽管贝斯特做好了准备，可眼前的病人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这位名叫格洛丽亚·拉米雷斯的女子血压下降、呼吸急促，命悬一线。

随车而来的有格洛丽亚的丈夫劳尔，他颤抖着向贝斯特讲述了妻子的病情：格洛丽亚三年前被检查出患有宫颈癌，这几年一直在做化疗，没想到病情快速恶化，已经到了癌症晚期，“今天早上，我陪着妻子在小区散步，开始一切正常，可是十几分钟后，格洛丽亚说心跳太快很难受，脸色也随即变得惨白，我只好拨打了急救电话。”

了解了格洛丽亚的情况后，为了缓解她快速性心律失常，医护人员先给她注射了几种药物，让她镇静下来。但是药物的作用好像并不明显，格洛丽亚的心跳依然急促，于是贝斯特决定给她进行心脏除颤。

然而，当格洛丽亚的衣物被脱掉准备接受电击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护士苏珊注意到，格洛丽亚裸露的皮肤油亮，像刚抹过猪油一样充满光泽，而且她的嘴里混杂着浓郁的大蒜味。

作为经验老到的医护人员，苏珊并没有慌张，她有条不紊地帮格洛丽亚抽血。在抽血的过程中，她闻到了一股氨的味道，而且发现采集到的血液样本里，漂浮着一些灰白的不明颗粒。

苏珊起身小心翼翼地把血液样本递给女医生朱莉，朱莉刚刚接过样品，苏珊忽然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朱莉急忙不断呼唤着苏珊，十几秒钟后苏珊醒过来，虚弱地说她很不舒服，头晕恶心，头部有灼烧感，话还没有说完，又陷入昏迷中。

为了抢救病床上的格洛丽亚，三个护士将苏珊抬离了急救室。可是当护士们返回急救室时，眼前的情景让大家惊呆了。只见朱莉脸色发白，不停地喘着粗气，一个护士询问她怎么了，可朱莉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自己的头。就在护士们不知所措时，朱莉摇晃着身子，晕倒在了地上，不管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接连两个人出现晕倒，贝斯特只好把情况反映给医院的院长比尔。从医三十余年的比尔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急忙召集神经科的专家会诊。

可是比尔刚踏入急诊室，呼吸治疗师莫林就晕倒在了他的面前：“赶快疏散！可能格洛丽亚身上携带了生化物品！”很快，急诊室所有人被临时疏散到停车场。由于担心有毒化学品的第二次扩散，急诊室所有医护人员的衣服被全部剪掉密封在塑料袋中。

尽管躺在急诊室的格洛丽亚看起来十分危险，但医护人员还是没有放弃她，只是經过45分钟的心肺复苏、心脏除颤，还是没能挽回她的生命。格洛丽亚被宣布死亡，她的尸体也很快被装进了一个密封的铝制棺材里密封起来。

急诊室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劳尔成了最大的调查对象，他极力否认自己和妻子携带了生物物品。医院工作人员对劳尔的家进行了严密的调查，在他的家里没有找到生化物品的蛛丝马迹。

就在所有人困惑不已时，负责将格洛丽亚尸体推入隔离室的护士莉莎也晕倒了，另一名护士则开始四肢无法移动，瘫痪在地。到晚上六点，不舒服的人还在增加，37名急诊室的工作人员中，就有23名出现了病症，恶心、呕吐、头晕，呼吸急促、皮肤烧灼感、暂时性瘫痪。

考虑到医院的声誉，比尔没有报警，更不敢汇报给德国的生化部门。赶来的工作人员结合受伤员的症状，首先对急症室进行了全面的搜查。随后，检查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医院，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有毒化学品。让比尔稍稍宽慰的是，除了朱莉和苏珊还在抢救之外，其他的护士和医生身体都没有什么大碍。

比尔面色凝重，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他一边安慰出现症状的医护人员，让他们对发生的事情缄口不言。另一方面，他赶到病房看望了朱莉和苏珊，两天后苏珊从ICU转移到普通病房，而朱莉需要在ICU继续观察。贝斯特请求朱莉不要对媒体乱说，她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朱莉也不想惹事，她答应了贝斯特。

扑朔迷离的原因

在比尔看来，朱莉在ICU住几天，等病情缓解就可以回到普通病房。然而一个星期后，朱莉的病情急转直下，不仅有严重的呼吸问题，24小时都需要呼吸机，还出现了肝炎和胰腺炎。比尔百思不得其解，朱莉即使是中毒，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症状。万般无奈之下，贝斯特只好召集了医院多个科室的专家对朱莉进行联合会诊，然而一番讨论之后，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朱莉生命垂危，她的父母对医院的无能异常愤怒，他们找到比尔，表示如果不能尽快找到朱莉患病的原因，就向警方报警。比尔寝食难安，一个说法开始在网络上流传开来，有人发帖子说，有医生把医院当成了制造病毒的工厂，由于护士当天给格洛丽亚输液时，误把冰毒的原料输进了格洛丽亚的体内，进而加速了格洛丽亚的死亡，也殃及了整个急诊室。

捕风捉影的说法，让比尔腹背受敌。朱莉的父母抗议他把医院当成了炼制冰毒的工厂，不明就里的网友也群情激昂地要求警方介入调查。朱莉的父母现身说法，他们拍摄了朱莉在ICU治疗的视频和照片，在他们声嘶力竭的抗议下，网民纷纷站在了他们这边，要求医院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

4月15日，对格洛丽亚的尸检如期而至，担心格洛丽亚死后的尸体依然在释放剧毒，病理学家都戴上防毒面罩。然而，检查出来的结果显示格洛丽亚的死亡是宫颈癌晚期导致肾功能衰竭，最后死于心律失常。这样的结果让朱莉的父母很是失望，网民更是质疑院方想掩盖事情的真相。

朱莉的父母到处奔波，可是她的病情不断恶化，出现了缺血性肌肉活动障碍，她几乎不能动弹。女儿的状况让父母忧心忡忡，他们在网络上向全球的医生发出求助，可是谁也回答不了他们的问题。

在下葬前，病理学家又对格洛丽亚的尸体进行了三次解剖检查，身体组织更是被送到超过20个实验室进行检测，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看着调查报告，比尔犯难了。“格洛丽亚身上并没有剧毒，医院突然倒下的23名医护人员怎么解释？”比尔想到了集体癔症，会不会是医护人员集体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中毒，所以倒下来呢？

顺着这个思路，比尔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由于格洛丽亚身体上发出奇怪的味道，触发医护人员的癔症发生的条件，当时犯病的女性多于男性，这符合癔症发生的一般规律。可是让比尔难以自圆其说的是，与格洛丽亚接触过的还有几个救护车工作人员，他们都没有出现过病症。可是比尔已经来不及细想，这是目前他能给公众最好的解释。

23个人接连出现不舒服，比尔竟然把原因解释为发生了癔症。作为护士的苏珊知道，集体癔症多发于高压人群或心理素质较弱群体，按照常理来说，心理素质普遍较高的医护人员发生集体癔症的情况并不常见，而且集体癔症在接受心理治疗后都能认清现实，而现在展现出来的诸多病症显然不是癔症所能解释的。

得知比尔的调查结果，朱莉也愤怒了，这段时间的治疗，让她身心遭受了极大的伤害，出院后她很有可能不能再工作，出行更是需要轮椅。她需要院方的一个合理解释，而不是比尔避重就轻的猜测。很快，在苏珊的联络下，当时出现症状的医护人员把院方告上了法庭。

迫于舆论压力，院方邀请了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的专家迪迦斯参与调查工作。根据医护人员出现的症状，迪迦斯断定这些人员确实中毒了，可是谁会在急救室投毒呢？

迪迦斯對急诊室的工作人员进行了调查，否定了工作人员投毒的嫌疑，最后迪迦斯的注意力还是落到了格洛丽亚的身上：“难道是格洛丽亚自知时日不多，产生了报复社会的想法？可如果真的是她刻意投毒，当天院方的检查为什么一无所获？”

拿着院方的调查报告，迪迦斯突然发现格洛丽亚身体内二甲基砜严重超标。“难道是二甲基砜让医护人员中毒了？”迪迦斯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二甲基砜根本没有毒性。一时间，迪迦斯的调查停滞不前，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决定找劳尔谈谈，看看会不会有新的线索。

得知迪迦斯前来的目的，劳尔告诉他，自从妻子宫颈癌进入晚期，为了缓解癌痛，她经常在身体上大剂量的涂抹二甲基砜，所以她的身体非常油亮。

意外的另类真相

迪迦斯知道二甲基砜的生化前体正是二甲基亚砜，作为一种镇痛剂和消炎药物，可以阻止疼痛神经的传播，然而在动物的实验中却显示，长期接触二甲基亚砜会影响动物眼睛的晶状体，于是这种有潜在风险的药物便停止了临床实验。但与此同时，二甲基亚砜却在民间流行起来，多用在运动员的关节炎和肌肉拉伤。而格洛丽亚也期望二甲基亚砜能够帮助她减轻癌痛带来的痛苦。

在走访医护人员后，迪迦斯的判断得到证实：当初看到格洛丽亚全身油亮，便是大量涂抹药膏的效果。而且根据使用者的报告显示，二甲基亚砜确实有类似大蒜的味道。此外，抢救过程中格洛丽亚大量吸氧，使得二甲基亚砜转变成二甲基砜，这就解释了报告中二甲基砜含量过高。而二甲基砜在室温下会结晶，当时急诊室的房间温度只有18度，这与抽血过程中观察到灰白色结晶也对上了。

当一连串的猜想逐渐得到证实后，迪迦斯豁然开朗。但是始终萦绕在脑海的是，无论是二甲基砜还是二甲基亚砜都没有剧毒，23名医护人员接连出现症状又做何解释呢？迪迦斯进行了更大胆的猜测，二甲基砜有没有可能在某种特定条件下转变成有毒物质的可能？为了揭开心中的谜团，迪迦斯向全球科研所发出了求助信。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迪迦斯从医院获得好消息，朱莉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也可以下地走路了。在获得医院赔付的200万欧元后，朱莉撤诉了。

朱莉是好了，但这丝毫不能成为迪迦斯破解谜团的借口。8月的一个周末，迪迦斯和妻子哪里也没有去，在家里享受假日。突然外面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这个时候打雷有点不正常。”听着妻子的抱怨，迪迦斯也发出了同样的抱怨声。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奔着去开车，直奔实验室。在实验室，迪迦斯将二甲基砜放进实验器材，然后加大电压对它进行电击，片刻之后，二甲基砜改变了颜色。“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迪迦斯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地尖叫。

对实验结果的生成物进行化验，证实了二甲基砜变成了硫酸二甲酯。迪迦斯知道，1立方米空气只要含有0.5克硫酸二甲酯，人类暴露在其中10分钟就会死亡，即使只是轻度中毒者也会出现抽搐、瘫痪、昏迷，以及延迟性的肾脏、肝脏以及心脏的损伤。

迪迦斯推理出了格洛丽亚“毒发”的全过程：当时全身涂有二甲基砜的格洛丽亚被送到急救室抢救，医生对她采取了电击除颤的治疗方式，正是在电击下，格洛丽亚身体上的二甲基砜转变成了硫酸二甲酯，于是急诊室的工作人员便遭了殃，纷纷中毒倒下，特别是那些距离格洛丽亚最近的人受到的伤害更为严重。硫酸二甲酯又在血液中完全蒸发，所以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剧毒成分，便躲开了当晚研究人员的搜查。

对于迪迦斯的结论，很多科研人员并不认可，他们通过电击的方式进行试验，发现二甲基砜转变成硫酸二甲酯的量并不大，低剂量的硫酸二甲酯不足以造成如此规模的杀伤力。

在看过格洛丽亚生前的用药单后，迪迦斯的答案更加完整。由于病入膏肓，格洛丽亚病急乱投医，她除了涂抹二甲基砜，还服用了大量未经临床实验的药物，正是这些药物，不仅损害了她的免疫力，更留下了大量的药物残留。这些药物进一步诱发了二甲基砜的转变，最后在电击除颤时彻底爆发，从而演变成一场生化闹剧。

至此，格洛丽亚“毒杀”医护人员的真相彻底被揭开，可是迪迦斯丝毫高兴不起来，近年来癌症的治疗手段和药物不断推出，但是要完全治疗癌症还任重道远。在这种情况下，病人往往会病急乱投医，病没有治好，还可能出现各种意想不到的问题。稍稍让迪迦斯宽慰的是，当初那些被毒倒的医护人员已经痊愈，并回到工作岗位上，经此磨难，他们对生命有了全新的认识。

编 辑/张 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