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娥
摘 要:辛弃疾咏牡丹、梅、桂花在咏花词中数量较多。对于牡丹赋予了极大的热情,用“红阵”比喻,很具有个性;梅花不惧寒冷的“冰雪精神”,常常寄托自己的感情与遭遇;桂花的香气,在他词中得到更大的渲染,赋予了净化灵魂的特别功能。三者都具有辛词热烈、沉郁之风格。
关键词:咏物;牡丹;梅花;桂花
中图分类号:I207.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22)04-0075-05
稼轩因前后退居闲处20年,他的生命和兴趣又极为健旺,所写之词不仅以豪放词为宗,而且有大量的咏物词,诸如花中的牡丹、梅花、荷花、水仙、海棠、红桂、樱桃、茉莉、木樨、荼蘼、丹桂、沙果、杜鹃、美人草(即丽春花)等,都有专篇歌咏,其中牡丹、梅与桂花篇最多,也写得最好。一些论者对稼轩词的花意象关注并展开了研究,如焦颜成、路成文在《论辛弃疾的咏物词》一文中,认为稼轩咏物词在三个方面超越了他的前辈:“极大地拓展了咏物词的情志内涵、在具体创作上取“俯瞰式”创作姿态、在表现手法上亦自具特点,认为稼轩的咏梅词不仅注意写梅之态、传梅之神,且特重赞梅之品。”[1]杜松柏的《浅论辛弃疾咏花词的写作艺术》一文,对辛弃疾的咏花词做了较为宏观的阐述,认为辛弃疾的咏花词以心观物,写尽花卉形神仪态;注重比兴寄托,以花喻人;因情用典,蕴涵深邃;形象丰富,风格独特[2]。还有滕春红[3]、王晓峰[4]等研究者也对稼轩词的花意象有过论述。但多是将其笔下的花草作为一个整体来展开研究,对其歌咏最多的牡丹、梅与桂花篇展开专门讨论的却非常少。论其咏物词,可以对这位以“豪放词”著称的大家,有更深入而全面的理解与把握。
一、“翠围红阵”赋牡丹
牡丹的审美价值存在差异极大的两极,一是拥有“国色天香”的盛誉而被称为“花中之王”,似乎也进入“国花”的位置;二是太艳,太招惹人眼目,未免有些俗气。花鸟画家没有不画牡丹,而吴昌硕怕它太俗,每画必画奇崛的顽石,以破它的“俗气”。
稼轩胆魄过人,勇于担当,敢做大事,果毅之气敢为天下先。他是弓刀大侠,也是以功业自许的英雄,北伐统一天下为终生宿志,为其终极目的,为此他写了不少豪放词。要恢复神州,就要带兵做官,所以他的词中从不讳言,而且希望所挎金印越大越好,所以“金印如斗大”的話,在词中夸说得很多,这是一般文人词中所忌讳的。他未尝不是文人,但拥有不避俗的勇气。牡丹“俗气”,东坡为天际学人,咏花词寥寥无多,只有咏梅词尚多至5首,至于牡丹则一首也无。稼轩则为之付出极大热情,就像夸耀金印一样“不避俗气”。《念奴娇·赋白牡丹,和范廓之韵》是他最早献出的贺词,下片专咏白牡丹,上片泛咏牡丹:
对花何似,似吴宫初教,翠围红阵。欲笑还愁羞不语,惟有倾城娇韵。翠盖风流,牙签名字,旧赏那堪省。天香染露,晓来衣润谁整。
牡丹花冠硕大,叶阔且密,因是灌木,丛生而蓬勃。起句发问,似对名花略有踌躇,用什么来写她呢?她们像是什么呢?像孙武训练的吴宫女兵,排列成红装翠裹的战阵:“似吴宫初教,翠围红阵”,这真是英雄的语言,军人的构想,只有他才能想得出,连“红阵”都带有将军的气质。他写花好做此想,如《贺新郎·赋水仙》即言:“甚多情、为我香成阵。”《最高楼》赋牡丹:“如斗大,只花痴。汉妃翠被娇无奈,吴娃粉阵恨谁知。”都是以军阵喻花。论者谓辛之咏物词好出俯视角度,似就此类描写而言,实际是未走近前的远视。以下为近视:“欲笑还愁羞不语,惟有倾城娇韵”,牡丹叶大而密,花茎不长依托于密叶之上,而有“翠围”之感,就好像欲笑还羞的女孩,不好表现自己,只有“倾城娇韵”感染人。陆游曾言:“花如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闲居自述》),辛词此处说她的“不语”比“解语”更美,与陆游用意接近。牡丹名贵,富贵人家在牡丹花开时搭帐盖篷以蔽风雨,并且给每种挂上名签,失去了原本的自然生态,像豢养宠物,这种习惯做法,在作者看来是不懂花的。当晨露遍染密衣,“天香”在晨空中散发,这种难写之状,只出之“天香染露”,精洁雅美极了。唐人视牡丹为“国花”,因有“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李正封《牡丹诗》),“国色天香”就成了牡丹的代名词。结片末句有趣,既然晨露遍“衣”,那么又是谁在早晨为她整理湿润的衣服?这当然不用回答。上片以疑问句起而又以反诘句结,中间全用拟人描写花与叶,喻之为“翠围红阵”则为稼轩本色语,说是“倾城娇韵”并不新奇,而“晓来衣润谁整”就不能不新奇了。
上片统而言之,而下片专言白牡丹,结构严整亦如布阵:
最爱弄玉团酥,就中一朵,曾入扬州咏。华屋金盘人未醒,燕子飞来春尽。最忆当年,沈香亭北,无限春风恨。醉中休问,夜深花睡香冷。
“就中”为其中义,如此则“弄玉”“团酥”均为白牡丹名色。晚唐崔涯喻歌姬李端端为“白牡丹”,①借此以言白牡丹在唐代就很有身价。“华屋”句是说白牡丹葳蕤之状犹如大家闺秀在华屋之“未醒”。东坡咏花诗曾有“自然富贵出天资,不待金盘荐华屋”(《定惠院海棠》),辛词以此借喻牡丹。牡丹盛开于暮春,故点一笔“燕子飞来春尽”,暗示花期不长,弥值珍视。“最忆当年”三句为一点两染,说是李白以“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赞喻杨贵妃,这对牡丹来说是最值得回忆的历史,对作者来说必须一提了。结片“醉中休问,夜深花睡香冷”,意谓不要问:如杨妃醉酒,夜深睡去,是冷还是不冷。表示了对牡丹的爱惜关注,这是明知故问,就用不上回答了。
全词以问领起,以“休问”结束,表示一片关爱。上片从拟人到花,下片亦如是,似人似花,欲分难辨;上片为晨花,末了点明夜花;有远观也有近看,有整体描写,也有细节刻画;有名贵的身价,也有艳称的历史;布局上密下疏,典故运用有武典也有文典;花可“笑”可“愁”,有“未醒”也有“花睡”;上片泛咏,下片专咏。变化寓于整齐之中,备极用心。
《最高楼》辛弃疾是和另一弟子杨名瞻作的牡丹词,上片说万金为西园买来牡丹,下片描写各色牡丹:“看黄底、御袍元自贵。看红底、状元新得意。如斗大,只花痴。汉妃翠被娇无奈,吴娃粉阵恨谁知。但纷纷,蜂蝶乱,送春迟。”御黄袍与状元红都为牡丹名品,故以“汉妃”“吴娃”为喻。这里的“粉阵”与上词的“红阵”同出一典,都出以军人的眼光。上片还涉及夜赏牡丹:“风斜画烛天香夜,凉生翠盖酒酣时”,这正如东坡说的“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烧银烛照红妆”(《海棠》诗)。此诗主旨发抒新买牡丹的兴奋,所谓“预知国色天香句,须是倚栏烧烛看”(范成大《与至先兄游诸园看牡丹三日行遍》),这看自家园里的新购,就更喜悦了。
对于雨中牡丹,曾言“和雨泪阑干”,还问“晓妆匀未匀”(《菩萨蛮》“红牙签上”),把雨中牡丹比作女人流泪,即“泪阑干”了,晓妆的搽粉是否冲得不匀了。设想得新奇,一层比一层地表示深切的关注。有一年牡丹渐开,连日少雨多晴,常年未有。因邀友观赏未果,于是为牡丹定一“纪律约束”;“只恐牡丹留不住,与春约束分明。未开微雨半开晴。要花开定准,又更与花盟。魏紫朝来将进酒,玉盘盂样先呈。鞓红似向舞腰横。风流人不见,锦绣夜间行。”(《临江仙》)辛弃疾像“沙场秋点兵”一样,与春风约定花安排开放的时间次序,犹如训练士兵,开花要有定准时间;他又与花结盟:小雨不开,天晴半开,不能一时开得太盛。早晨观花饮酒时魏紫开,然后白色的玉盘盂呈现自己特殊的模样,鞓红色的牡丹则在风中摇摆。如果不按时开放,观赏者不能看到,那就等于衣锦绣而行于夜间,风流又有谁知。牡丹花期为时不长,一遇到风雨就更短暂。所以有此“为牡丹下一转语”之词,把万般爱护转为千种约束。上片与春約定,以君临司春之神的语气,不,应当是将军命令士兵的口气,条限坚明;下片安排花开先后,又像调兵遣将,摆兵布阵,可谓爱之愈深,要求之愈严。把花当人,又视为兵,一一都要准时,先后必须要有次第,庄严中寓有幽默,使人忍俊不禁,会心一粲。
辛弃疾用《鹧鸪天》赋牡丹,一赋再赋,还三四赋,这是词中运用最为得心应手的词牌,凡62阕,数量为其词之最。此调《再赋牡丹》借不同年与同年不同次的观赏,以形牡丹盛开,观者如流:
去岁君家把酒杯。雪中曾见牡丹开。而今纨扇薰风里,又见疏枝月下梅。欢几许,醉方回。明朝归路有人催。低声待向他家道,带得歌声满耳来。
既有正面写各种不同牡丹,此则从侧面来写。上片说是今年牡丹花开最盛,去年遇到意外的晚雪。今年春风得意,花开正当其时,晚间观赏犹如月下赏梅,别是一段奇观。下片说今年花开极盛而观者如潮,今日观花醉归,明天观者将会更多。路遇熟识者就低声招呼。这次观花可带来乐队否,北宋洛阳牡丹最负盛名,有奏乐赏花之习。所以这是借对话道出当时的风俗,以见赏花热潮还在南宋流行。
牡丹的硕大、艳丽、异种奇品特多,最招人喜爱,象征着“富贵”,也免不了带上世俗之气。辛词写了各种各样的牡丹,有雨雪夜晨之别,个性鲜明。把花似女人的常喻运用得五花八门,所喻“红阵”“香阵”“粉阵”,未尝不想到“兵阵”与“弓如霹雳弦惊”的沙场,只是不被重用,闲居时只能在花儿草儿作一遐想。一旦付诸咏物,自然就别出心裁,非有军人气质莫属。至于“谤花”“嘲花”则又别开蹊径,扩大了牡丹词的范畴,具有讽刺的力度与思想。还有逗趣诙谐者,牡丹则又出于另一种可爱印象。其中虽不乏“富贵气”,但绝没有俗气;虽用女人为喻,但健笔如椽,笔力遒劲,盛气依然充斥。赋写牡丹应属于“婉约词”,然读来总觉得与“豪放词”距离不远,这正是辛词的本色与审美个性所致。
二、冰雪精神颂梅花
南宋人对咏物诗非常看重,尤其对梅花的歌咏,数量庞大,多得惊人,仅陆游诗就有百首。画里的墨梅,以杨无咎最早最著名,到了元代即成为花鸟中的太宗。梅诗最有名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作者林逋为北宋人,好像为南宋咏梅花词预先出了号召。南方多梅,南宋咏梅诗自比北宋要多,词亦复如是。苏轼咏梅词有不少,然稼轩更多。
稼轩热情而不讳言富贵,所以看重牡丹;性孤耿高洁对梅花更有敬意。他在《临江仙·探梅》里就说:“老去惜花心已懒,爱梅犹绕江村。一枝先破玉溪春。更无花态度,全是雪精神。”梅花没有牡丹的丰艳娇韵,但“破春”而开,迎寒怒放,以霜冰为骨,花虽瘦小,但“全是雪精神”,而赢得了人们的爱护与敬意。又在《江神子·赋梅寄余叔良》中又说:“暗香横路雪垂垂,晚风吹。晓风吹。花意争春,先出岁寒枝。”大自然自有生态均衡规律,凡花大色浓者则香味淡,花色淡而小者香必浓。梅花瘦小,而香味浓烈。“暗香横路”就抓住了这一特征,“横”字狠重以喻其香浓,这是辛词喜用有力度的动词。说她“花意争春”,是在“雪垂垂”中争先报春,而敢于“先出岁寒枝”,显示出霜骨冰姿与风雪精神,最和稼轩敢为天下先的魄力相切合。《生查子·重叶梅》上片就赞美说:“百花头上开,冰雪寒中见。霜月定相知,先识春风面。”而《鹧鸪天》专为此发论:
桃李漫山过眼空,也宜恼损杜陵翁。若将玉骨冰姿比,李蔡为人在下中。寻驿使,寄芳容。垅头休放马蹄松。吾家篱落黄昏后,剩有西湖处士风。
桃李最普通,到处都有,所以往往成为名花的陪衬。苏轼夸美海棠:“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定惠院海棠》);杜甫却爱桃李:“手种桃李非无主,野老墙低还似家。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起片两句说:桃李虽然可爱,但春风荡漾,过眼凋落;杜甫也曾因桃李被风吹折而感烦恼。歇片一转:若把桃李与梅花相比,桃李只能像为人在下中的李蔡。因其姓“李”而切合桃李,不言而喻,迎寒怒放的梅花就是人中之雄的李广了。
梅品既然与人品相似,不少名家就在一些咏梅词里寄寓自己的身世与遭遇。这也是咏物诗词的传统,辛词亦有所作,《念奴娇·梅》即属此类。上片言梅之品味:
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
梅的天然淡雅,不是那些红红白白的其他花可比,它们只是白白占尽春风而已。梅在雪中、水边的温柔明秀,从来不凭借东风之力。骨清香鲜,奇绝非同一般。这也正是在《念奴娇》中采用的同样写法:“试将花品,细参古今人物”。下片寄托则更为明显:
尝记宝篽寒轻,琐窗人睡起,玉纤轻摘。漂泊天涯空瘦损,犹有当年标格。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忆。
梅在名园里,受到保护而被人看重。一旦漂泊天涯则徒然瘦削,但仍有当年风格。万里风烟,冷溪霜月,未必能欺损得了她。像这样还不如归去,阆苑还有个人很爱惜她。这可能是任福建提点刑狱时,与安抚使不合,而不安于所任的心里流露。当时所作《瑞鹤仙·赋梅》,亦是借梅抒发苦闷之作。
相比较而言,稼轩的咏梅词没有咏牡丹词那样才情富艳,感情热烈。在刻画上只注意梅的环境的冷清的强调,手法相对单一,这恐怕与梅的形象单纯也有关系。在寄托上也有同样的现象。如果比之以画,画则容易出采,可以变化各种构图,花的繁简亦可随心所欲,王冕把梅花画成千蕊万朵,像瀑布一样飞流而下,打破了梅花清冷的习惯作风。但诗词里很少这样描写,一旦花品定位,就很难跳跃积淀的框架,就像稼轩所说的“自有渊明方有菊,若无和靖即无梅”(《浣溪沙》“百世孤芳”)一样,包括稼轩这样的大家也不例外。诗史上那么多的咏梅之作,精品少的原因恐怕亦与此有关。
三、名家都赞的桂花
与梅花相较,桂花就更难写了。她只有香气过人,凌出众花,但花瓣瘦小得如小米,颜色枯暗,完全失去了观赏价值,造物主只是以浓烈的香味上赋予她“一技之长”,就给诗人词客出了更大的难题。这就不能不担心,稼轩咏梅词缺少精品,桂花能作得好吗?
稼轩在给其貌不扬的桂花“画像”时,没有采用梅花词那样的长调“素描”方法,却用了简笔的“速写”手段,多用短制,加上健笔劲气,桂花词还有些别样精神。《清平乐·忆吴江赏木樨》就很能长桂花的志气:
少年痛饮,忆向吴江醒。明月团团高树影,十里水沉烟冷。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恁芬芳。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
好个“染教世界都香”,这是多么大的气魄,不,应当说很霸气,压得什么花都抬不起头来。此词起片两句说:归南宋三年后,即从26岁到28岁曾流寓吴中一带,由此二句提起。三、四两句话,看着明月,想到月宫团团桂树的影子,那是一段让人感到苦闷的日子。十里内外水面沉沉,烟雾清冷。当时得不到南宋政府的重用,又是多么幽独!下片说桂花不过那么一点点黄颜色,②人间竟然如此芬芳,到处飘荡着桂花侵人鼻息的浓香。可能是秋天的秋风吹播,使得整个世界都染上了浓浓的香馥。香气的神奇,可能寄托了作者的希望,看桂花的黄色并不那么惹眼,然而她的香气可以打动每个人的心扉。
木樨是桂花的一种,辛词曾多次歌咏。《踏莎行·赋木樨》赞美她的香气,并和月中桂树联系起来:
弄影阑干,吹香岩谷。枝枝点点黄金粟。未堪收拾付薰炉,窗前且把《离骚》读。奴仆葵花,儿曹金菊。一秋风露清凉足。傍边只欠个姮娥,分明身在蟾宫宿。
阑干前的桂树在风中摇曳,月光下的树影摇来摇去,秋风把她的香气吹散到山谷。桂树上细小枝枝都开遍了桂花,就像黄色的小米一样。她的香气是那么沁人心脾,只可惜不能收聚在熏香炉里,坐在窗前聊且读起《离骚》,因为《离骚》写有桂树。上片言其香,下片状其色。她的黄色可使金黄的葵花作为奴仆,灿烂的金菊比其她来,更像儿辈一般。整个秋天,她都给人们带来了清凉。身边只是少了个嫦娥般的姑娘,因为她分明住在上天的月宫。当时作者已49岁,笔下还充满年轻人的朝气。他赞美桂花给人们带来的芳香,也表示对美好事物的企盼,如果世上都像她那样,这个世界又是该多么美好。
同时《清平乐·赋木樨词》是献给桂花的又一次礼赞:“月明秋晓,翠盖团团好。碎剪黄金教恁小,都著叶儿遮了。折来休似年时。小窗能有高低。无顿许多香处,只消三两枝儿。”上片说当秋天月明拂晓之时,桂花的叶子就像绿色帷盖,一团团地那么葱郁。她开的花小到了极点,就像剪碎的黄金那么地微小,而且被繁茂的叶子遮盖了。下片说:想折来几枝桂花,但远比去年长高了很多,超过小窗的高度,没法安排她那么多的香气,只需三两个枝儿,满屋子就会充满芳香。辛词长于结构安排,就像摆兵布阵一样,整肃自然。此词上片写叶密花小,下片言其香气弥漫,比喻与比较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对于桂花芳香诗人无一例外地予以礼赞。李清照说:“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是说花色虽然不亮眼,但却对人柔顺,无论情感距离远近都会留下她的芳香。不用其他花的各种红绿,她原来就是花中第一流人物。朱熹也曾写诗赞美。辛词写其香色,把日常生活的感受结合起来,亲近感就强多了。他又在《念奴娇》(“道人元是”)中说:“借得春工,惹将秋露,薰做江梅雪。我评花谱,便应推此为杰。”桂花有白、红、黄数种,此则是对白桂的赞美。桂花清香袭人,身心为之一爽。辛词则言:“金粟如来出世,蕊宫仙子乘风。清香一袖意无穷,洗尽尘缘千种。”他可算是桂花的知己,给她的香气增添了净化灵魂的功能。
稼轩桂花词虽没有梅花词多,也没有采用故事化的线索以喻自家遭遇,写得比较单纯,但主体突出,体制亦小,给人的印象也较为深刻。
综上所论,相较而言,牡丹词在稼轩笔下风姿多彩,以军人的眼光赋予了独具个性的特色,和他人同题材很难混淆;梅花词以环境描写予以衬托,每每有自己的寄托,但從风格看,缺少自家个性。桂花词不用上两者乐用的长调,笔端轻松,就显得更为自然,虽然缺乏力作,但整体水平较高。以上三者,共同特点,能突出花之最重要特征,在整体描写很有特色,偶然的局部刻画也很生色。这些都对南宋咏物词具有一定的影响,像姜夔的《暗香》《疏影》的咏梅,凌出稼轩之上,但不能说没有受到辛词的启发。
注 释:
①崔涯有诗名,好毁誉人,先嘲李端端“鼻似烟囱耳似铛”,端端求他.于是又有:“觅得黄骝备绣鞍,善和坊里取端端。扬州近日浑成诧,一朵能行白牡丹。”于是由门前冷落而为富豪大贾臻至.事见范摅《云溪友议》卷中“辞雍”条.
②词中所说的“宫黄”指宫女涂在额上淡淡的黄色.辛词“黄似旧时宫额”(《朝中措》“年年黄菊艳秋风”),即指“宫黄”.
参考文献:
〔1〕焦颜成,路成文.论辛弃疾的咏物词[J].江汉论坛,2002(09).
〔2〕杜松柏.浅论辛弃疾咏花词的写作艺术[J].广西社会科学,2005(09).
〔3〕滕春红.辛弃疾、姜夔咏花词比较[J].唐都学刊,2001(03).
〔4〕王晓峰.论辛弃疾词中的花意象[J].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8,33(09).
(责任编辑 徐阳)
On Jiaxuan's Ci Poems on Peony, Plum and Osmanthus
CHEN Yong-e
(Qiannan Norm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Duyun 558000, China)
Abstract: Xin Qiji's chanting of peony, plum, and osmanthus are more numerous in the chanting of flowers. He has given great enthusiasm to peony, using the "red array" metaphor, it is very individual; Meihua is not afraid of the cold "snow spirit", and often entrusts his feelings and encounters; the fragrance of sweet-scented osmanthus gets greater in his words Rendering gives a special function of purifying the soul. All three have the enthusiastic and gloomy style of Xin Ci.
Keywords: Chanting Objects; Peony; Plum Blossom; Osmanth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