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

·邓筠  本名邓跃华。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桂林文学院签约作家。

在我必须离去的那天，太阳从云堆里钻出来。

——泰戈尔

1

匏。桴。帆。樯楫。舳舻千里

野渡无人。欸乃一声

丹青水墨的画面反复出现

找不到那群渡江者

岭上的映山红开了又开

小米步枪八角帽

躺在书页一隅，缄默如谜

八十多年后，讲解员滔滔不绝：

这里是湘江上游，广西全州

这里是红军长征湘江战役主战场

这里是大坪渡口，凤凰嘴渡口

最早和最后，最坦荡和最咸腥的生命通道

——凤凰涅槃，向死而生

地理与历史在这里巧遇

2

“勇军三万身焚碎，苦水一江血染红”

“一草一木一忠魂，一山一石一丰碑”

被震撼，被哽咽，被植于心

桂北，湘江，抢渡，现代史不再一笔带过

湘桂古道打捞出沉甸甸的细节

脚山铺，酒海井，三官堂

为人们补上惊天动地的一课

岸边惯见的枫杨

就是诗人对愁眠的江枫啊

听过夜行军的步履

熏过硝烟，见过满江红

寂然映秋月，飒飒惹飞絮

泪眼相看

吟不出一行诗

3

风萧萧，路漫漫

山叠嶂，水清寒

我固执地在这儿寻找诗意

一枝斑竹，万里潇湘

历数挝鼓战船

烟云弥散

晨昏的江涛

低徊那首悲切的民谣

炮声隆，浪花激

黎明至，戰马嘶

蛰伏的诗人一声呐喊：

“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老山界上的队伍开始拨云见日

万水千山，淬火成钢

晨昏的江涛

低徊那首悲壮的民谣

4

公元1934年11月27日—12月1日

万年历标注在小雪与大雪节气间

可我相信，那时

在凤凰嘴一带的水是微暖的

跨过枫杨掩隐的堤，而今我踏进

当年的同一条河流

渡口上的网红浮桥

每一次凝望，总看见

那面不倒的旌旗

那团不灭的星火

带着甘苦交集的笑，蹚着水

迤逦而来

（编辑 何谓清）F1DA99F8-B7A8-4620-B878-1B8824161CA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