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博雅,黄宝麟,刘少瑜,刘双阳 Jiang Boya &Huang Baolin &Liu Shaoyu &Liu Shuangyang
(1.南京工业大学建筑学院,江苏南京 211816;2.深圳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广东深圳 518060 3.新加坡国立大学环境与设计学院,新加坡 117566)
社会步入体验经济时代,快节奏、强竞争、高消费的物质环境在引导人们体验生活的同时,也逐渐消解了人们对切身环境的归属感与认同感。“信息传播在控制式空间中吞噬了人们所有的联系,这些空间将社会连接切割为不同的产品。而艺术活动则是努力实现一些串联、打通一些受阻的通道、重新让现实中被隔开的各种层次有所联系的方式”[1]。正如建筑现象学家克里斯蒂安·诺伯格·舒尔茨(Christian Norberg-Schulz)所说:“人的基本需求在于体验其中生活情境是富有意义的,艺术作品的目的则在于‘保存’并传达意义”[2]。体验经济时代中最活跃的社会活动莫过于消费活动,艺术化设计将消费空间内冗杂的历史与人文环境包裹于美学语境中,使人们积极参与艺术化空间的审美实践,以此获得归属感与情感依赖。艺术化的消费空间设计案例层出不穷,然而消费空间艺术化设计途径又是如何呢?
舒尔茨在《场所精神》一书中写道:“建筑没有什么不同的‘种类’,只有不同的情境需要不同的解决方式,藉以满足人生在实质上和精神上的需求”。1995年,德国美学家格诺特·波默(Gernot Bohme)将“气氛”作为一种“解决方式”,通过经由气氛定了调的空间设计理论来满足人们在物质与精神上的相应需求[3]。本文拟从气氛美学的理论出发,借助人类五种感觉来剖析侨福芳草地、K11艺术商场和新加坡福南购物商场的艺术化表达方式,聚焦消费空间艺术化如何实现艺术与消费主体间有序有距的情感对话,从而使其剥离传统手法“同质”“无序”“刻板”的印象。
美国经济学家约瑟夫·派恩(Joseph Pine)认为“当前人们正大步迈向体验经济时代,消费者的体验来自对想象(Fantasy)、感觉(Feeling)及趣味(Fun)的追求,其重点在于物所提供的服务或文化意义,而非物本身”[4]。在体验经济时代,消费模式在内容上从以物质为对象的单一消费活动转型为如休闲、娱乐、社交等的非物质消费。前者如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托尔斯坦·凡勃伦(Thorstein B Veblen)所述,20世纪初的消费对象是能炫耀家族财富、权力和地位的奢侈品[5],这无非徒增了人类的生存危机、精神隐患乃至对环境的持续破坏;其次,体验式消费在性质上表现为逐渐弱化对大众化的追崇,对实用功能要求相对次要并移步个性化体验。法国社会学家让·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曾说:“在当代消费社会中,我们消费的并不是物的有用性,而是通过消费体现自己的社会地位与身份,实现自我满足”[6]。再者,体验式消费不再只以纯粹买卖为目的,消费者乐于亲身参与设计活动。他们愿意在经济能力范围内交换更多产品的附加值,或是提出意见或建议并投入商品生产,而非仅为产品本身的价值买单[7]。正如德国社会学家葛赫德·舒茨(Gerhard Schulze)在《体验社会》中提到“当代消费行为已经从符号消费迈入体验消费的阶段,消费者并不完全是为了权力的欲望,更有可能是为了享受愉悦”[8]。“消费(Consumption)”一词意为“吞噬(物)”“占有(物)”及“占据(情感)”,也间接反映了消费行为发展的本质。世界上不存在不表现为现象的本质,也没有离开本质而存在的现象[9]。随着消费行为变迁,消费对象、消费空间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传统的、无节制消耗资源的消费模式,开始向挽救人们物质精神财富,弥补环境破坏付出的代价靠拢,消费空间也从传统交易空间向满足“物质”与“精神”双重驱动的服务日渐完善。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等建筑师曾指出“消费空间”可以被看作是21世纪最普及的公共社会空间,库哈斯于著作《哈佛设计学院购物指南》中谈及:“现代主义时期建筑师曾极力否认消费与购物的存在,并且忽视消费活动推进现代城市发展的影响力,无法理解消费活动诞生的内在逻辑”[10]。因此十九世纪末美国百货公司的兴起,曾一度成为后现代探索商品消费空间,将“场景式”交易空间在体验式消费空间中延续开来的建设基础。
“消费空间”的概念由德国哲学家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最早提出。从定义上看,消费空间从属于城市公共空间;从类型上看,消费空间又称为消费场所、商场、购物中心等。作为公共空间的一种,消费空间可分为涵盖物理、信息、能量等的物质空间,亦可分为包括精神、文化、艺术、关系等在内的社会空间。两者彼此依存,互相渗透。消费空间的这种内在同一性决定了艺术等美学元素介入消费空间的复杂性,一方面是对消费空间中物质空间的审美解读,另一方面是对消费空间中社会空间的审美阐释。可以说,艺术化丰富了消费空间以物质与精神作为双重驱动力的审美生产过程。独特的艺术、文化成为表达个体意识的有效渠道。因此通过艺术化设计可创造性地赋予消费空间附加的艺术文化属性。
1976年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提出“定居(Dwelling)”概念,他认为“人要定居下来,必须在环境中能辨认方向且与环境认同”[11]。这意味着主体在活动时,除了物品具有吸引力外,富有意义的场所更是主体长时间驻留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舒尔茨的《场所精神》一书中,“定居”被引申为“存在的立足点”,他认为“‘场所’的意义不只是抽象的区位而已,是由具有物质的本质、形态、质感及颜色的具体的物所组成的一个整体”。就消费空间而言,海德格尔的“物”艺术化理论认为“商场是赋予所谓‘物’位置的空间场所,将‘物’艺术化的过程则是诗意的栖居的过程”。从“定居”到“诗意的栖居”,消费空间的艺术化为消费主体提供的应是“驻足”的艺术化,从而引导消费者“驻足”。从胡塞尔的回归本质角度来看,消费空间的艺术化来源于对消费活动、消费者的心理观察和反思[12]。因此思考人们为何“驻足”消费,如何长久“驻足”,便得以生成“驻足”的艺术化。现代化城市不乏消费场所,但缺少可真正影响消费者精神生活并吸引消费者“驻足”的空间。消费空间的艺术化设计应通过这一系列的反思,来探索如何营造提升个人价值的消费场所。
“主题”在《现代汉语词典》中解释为“文学、艺术作品中所表现的中心思想”[13]。正如美国HHCP国际设计有限公司总裁Larry W·Ziebarth先生所说:“购物中心的主题规划是关键”[14]。与此相反,传统消费空间的艺术化设计,设计者擅长模糊焦点迎合大众审美,从而导致同质化:设计理念千篇一律,规划管理杂乱无章,艺术元素与消费者严重脱离。当场所精神的营造剔除人类角色开展行为活动,再完美的设计手法也显得力不从心。正如《体验经济》所述:“体验经济已经来临,想要突出重围,必须营造体验主题和体验过程,即主题强调必须强化其特征,符合顾客的真实感,过程强调必须强化感官刺激,使体验具有难忘感”。消费空间的艺术化设计主题应同时涵盖文化和消费两种属性。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教授特里·克拉克(Terry Clark)认为,“文化作为一种传导性举措,可以借助文化场景的塑造来刺激文化消费”[15],主题定位应“以人为本”,根据不同主体、地域文化,通过空间设计、景观设计、色彩设计、材质设计等将消费者引入“真实”“难忘”的空间环境中。
北京侨福芳草地是2012年由艺术收藏家黄建华重点挖掘且具有特殊体验感的艺术商场(图1)。黄健华深入刻画了“展览”这一主题,通过空间功能转换拉近艺术、消费主体与消费空间之间的距离。消费者走进不同店面如同走进博物馆,顶层室内展馆连接室外花园,展馆内陈列诸多名人作品。与之类似的为K11艺术商场(图2),该商场以“活在艺术里(In Art We Live)”为核心,全方位塑造了集文化、娱乐、购物和生活于一体的艺术化游乐场。新加坡福南购物商场以满载科技感的“生活式”消费场所为主题(图3),内设小型自行车道、攀岩墙、足球场、城市农场等可供健康自然兼具高科技感生活体验的公共设施。相比前两者,福南购物商场除了提供纯艺术层面的体验之外,更多侧重消费与生活融合以回应人群不同程度的精神诉求。所谓“辞必高然后为奇,意必深然后为工”。空间的艺术化设计类似笔墨行文,眼前一亮的主题胜过万千华丽堆砌的辞藻。艺术化商场中场所精神的呈现借助多元化主题的融入。在愈发成熟与激烈的市场环境中,主题化的设定得以更好地表达消费空间艺术化设计的主旨。
图1 侨福芳草地艺术商场
图2 K11艺术商场
图3 新加坡福南购物商场
约瑟夫·派恩(B.Joseph Pine II)在《体验经济》一书中称审美体验(Estheticism)为体验王国中浸入的纵向延伸与被动参与的横向延伸包围的产物[8](图4)。即审美体验是体验经济时代消费主体沉浸消费空间并受其环境调动后,对特定对象进行审视、体会并理解的过程。由此,人之情感与场域产生美学层面的联系。美学元素融入消费空间以达到陶冶公众审美情操、提升大众审美品位的效果。因此建筑作为功能性与创造性的设计空间,其对象为消费者时,美学元素的融入对于丰富消费者体验感无疑是直接有效的方式。此处引入德国美学家格诺特·波默的气氛美学理论深入分析。主体的消费活动作为实现其在消费空间身体性在场的直接动因,得益于主题化的、逻辑性的、有条理的艺术氛围营造。正如波默所说,“如果人们想在艺术品本身那里获得经验,那么人们就必须是在场的,这里强调的是艺术品与观察者的共在场,而这种共在场转而又是通过源自艺术品的气氛而被促成的”。换言之,从建筑现象学的角度来看,“场所”被定义为人类行为活动与场地的整体,那么商城的艺术化设计中,目的在于构筑消费空间、艺术元素与观察者的“共在场”,这既为消费空间艺术化设计提供新思路,又将消费空间、艺术元素、消费者三者串联,实现消费者长久的“驻足”。
图4 体验王国
基于波默的气氛美学理论,“物之迷狂”通过物之属性如广延(形状与大小)、色彩、明暗、声音、气味、形式等——作为迷狂——来表达其在场。消费空间艺术化设计可通过其特定的“迷狂”来表达其在场,即不同感受器官“耳、目、鼻、舌、身”,(除味觉无法直接感受“物之迷狂”)视觉观察物之广延、色彩、明暗,听觉听到声音,嗅觉闻到气味,触觉感受材质的软硬、冷暖;而形式则可以通过五种感觉综合感知。
物之广延、色彩、明暗作为“迷狂”,是通过人眼器官从物或所在场域的外延界限、形状大小、色彩搭配、明暗程度来识别氛围,产生空间审美体验的过程。首先,广延作为“迷狂”时,赋予了物之空间以重量和方位,即当气氛通过物之广延辐射周边,模糊空间的同质性,并给予蔓延的张力。其次,色彩作为“迷狂”时基本不受视距影响,在较远距离观测对象时,仍可由光线反射途经视网膜传至大脑被观察者归类。明暗作为“迷狂”时依赖于相互对比,即物体经光线照射后展现的亮面、中间面、暗面等相对状态。通过对消费空间的广延、色彩、明暗的艺术化设计,可达到吸引消费者前来欣赏、购物、驻足停留的目的。
广延一方面体现为消费空间中艺术品的尺幅。走入北京侨福芳草地,商场中的文化艺术品如绘画雕塑等,均为大尺幅灵活布置,有些固定在地面,有些置于屋顶,有些则悬挂空中。如玻璃幕墙上的大幅红色关公悬挂画像(图5),夸张的比例与光影效果将关公的神韵表现得淋漓尽致;K11艺术商场巧妙布置了大量尺度各异的艺术品。如为空间注入灵魂与光影变换的室内大型的空间雕塑艺术品(图6);另一方面,广延可解读为空间本身的拓展。如新加坡福南购物商场中心巨大的“生命树”(图7),它以攀岩墙为核心,集结周围展示科技时尚品牌的概念快闪店,利用“花洒式”功能布局拓宽消费空间本身的广延性,既强调了商场贴近绿色自然的理念,也代表着生生不息和蓬勃向上的场所精神。
图5 红色关公画像
图6 大型雕塑艺术品
图7 新加坡福南购物商场“生命树”
色彩与明暗的艺术化手法较为相似,均由光线反射作用产生。对于一个空间而言,光不可或缺,它是表达空间情感、丰富世界的“使者”[16]。如透过北京侨福芳草地店面的反光玻璃装置(图8),看到店面与商场反射景象的同时映射自身影像,引人深思;K11商场中由艺术家Sarah Lai创造的装置时装购物空间——“划开夜幕”(图9),更衣室的帘子由粉、浅绿和婴儿蓝图案交织而成,藏灯引导顾客在较暗的环境中一眼相中心仪的产品。传统商场色彩的设计主要追求颜色与商品及环境的匹配度,却忽略主体的视觉审美疲劳以及刻板印象。因此为更好提供消费者以舒适的视觉体验,不可忽视`主体本身的重要作用。
图8 反光玻璃装置
图9 K11艺术装置“划开夜幕”
广延、色彩与明暗在艺术化手法中也存在共同作用。例如侨福芳草地底层的佛像雕塑,一束由无数根细线组成的红光,从底楼延伸至顶层(图10),增大佛像尺度的同时也使其与周边环境形成明暗对比,消费者视线随空间营造的氛围,延展至整个空间,使人体会到建筑空间的层次和韵律感;新加坡福南购物商场室外布置了三段式绿化阶梯(图11),室内攀岩区周围配置与室外同类绿植作为垂直绿化(图12),为攀岩爱好者带来亲临大自然奇妙之感的同时还能缓解视觉疲劳。室内外和谐的色彩、不同的明暗变化增强了空间的连续性,扩大了空间的开敞性,从而间接实现了消费空间自身广延的拓展。
图10 红光佛像雕塑
图11 绿化阶梯
图12 攀岩墙
声音与气味作为“迷狂”,是通过物质与能量的流溢填充空间来证明其在场的。消费空间中声音包含系统输出的可识别乐声、进出口风声、设备机械声、脚步声等;气味相对简单,与声音的共性在于均可由单一器官识别,除此之外其余感觉器官无法感知。
首先,声音作为“迷狂”,为进一步让消费者参与艺术文化的体验和创造中,K11艺术商场中会定期举办一些文化电影沙龙和音乐活动,乐声的无界和穿透力使人浸染于艺术,为场地注入新的场所精神。声音作为“迷狂”的影响力不亚于气味。人们的精神面貌会随声响、音调、节奏发生变化,创造流动的消费体验;气味作为“迷狂”,引用瑞典卡尔玛大学零售研究所副教授贝蒂尔·霍特(Bertil Hulten)在《感官营销》中的主张,“气味可区分市场中的不同品牌,可改善顾客的幸福感,而气味也激发营销人员去确定一种情绪,促进某一产品的销售或为某一品牌进行定位”[17]。当走进北京侨福芳草地,可嗅到清冽草本的气味,这种整体平和中性、轻微沉稳的香氛令人心旷神怡;K11艺术商场的气味稍显活泼,室内淡雅不失灵动的香草气息,广受大众女性喜爱;新加坡福南购物商场亦含独特香味,沁人心脾的白茶清香契合商场“生活式”的主题,可排除消费者因混杂浓烈气味产生的生理性排斥,提升顾客体验高科技生活的愉悦感。
然而,在消费空间搭设声音系统与香氛系统的艺术化设计手法在经济和环保方面是欠妥的。声音或香氛系统通常“藏”于特定区域,诸如中央空调管道、新风机管道或扩香移动设备等,同时需要安排合适加香时间,调配合理香氛浓度,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因此在声音与气味的艺术化设计中可多引入自然之声,如流水声、风声、动物鸣叫声代替人工乐声;引入自然之气,如花木、草叶、大海、雨后初晴或空山新雨的气味代替人造香氛,使得人们在消费空间也能感受自然的气息,从而潜移默化改变对艺术装置的审美疲劳,转而欣赏并驻足消费空间艺术化的场景。
早在古埃及便有对材质的艺术化修饰,如釉彩、仿造贵金属和不锈钢等。在当代消费空间的艺术化设计中,同样可看到各类追求材质精致的案例。例如北京侨福芳草地购物中心首家旗舰店INMIX音米眼镜(图13)的商品展示区,清水混凝土的粗犷与木质的温暖形成极具质感的碰撞,柜台抛光金属材料堆积成假山将商品映衬得光芒四射;K11艺术商场对室内材料也特别讲究,当走进“划开夜幕”时装店时,顾客仿佛重回1980年代的香港购物情境,干净的混凝土墙壁,粗糙质感的灰色地毯。在这里如同家一般的回忆和亲切感被重新唤起,怀旧又不失新意。
图13 INMIX音米眼镜店
其实,波默认为“我们从材料那里获得的这个印象,绝不是通过对材料的研究或通过一种与之对象性地打交道而产生的。这种印象毋宁说是气氛式地被察觉的”。这为消费空间的艺术化设计打破“同质”、“刻板”提供了宝贵的突破口。传统消费空间的艺术化,擅于利用已规定的材质特性来表达主题。例如,木材彰显“温暖”气氛,当设计师欲表达“温暖”时,会毫不犹豫将木材质引入。但表达“温暖”的方式有很多,可以是春日习习吹拂的暖风,再或是冬日壁炉内跳跃的火苗。正如波默认为,“某个材料的特征是根据出自它的气氛来刻画的,而同样特征的气氛起源于各种各样的、属于完全不同感官领域的质”。如木材天然性、质感良好、花纹美丽的特征是由木材身处的气氛来刻画,而这个气氛又可源于其他艺术元素。如若消费空间需对材质进行艺术化处理,可考虑如何产生令材质表达其所在空间在场气氛的营造。
形式作为“迷狂”是无法直接由某种单一感觉器官感知的,这恰好反映了传统装置艺术的落后。传统的装置艺术主要采用物品的堆砌、重复和组合的方式,属于观赏性的不可触摸的视觉呈现[18]。然而一些心理学测试结果显示:进入人类大脑的信息约85%来自眼睛,10%来自耳朵,其余5%则来自其他器官[19]。近年来虚拟现实技术大力发展,未来商场的艺术化可通过创造多感官沉浸式的场所,通过声、光、触觉与身体运动等多种互动模式在有限空间中创造无限的体验[20]。
在高科技生活馆的定位下,福南购物商场中东南亚首家谷歌体验店,顾客可体验最新的人工智能类高科技产品,并畅想未来的生活方式。同时,商场也对空间进行了数字化改造,如商场食阁融入了数字化概念,人们通过脸书等社交网站预订与无现金付款,实现饮食消费新体验;又如在K11艺术商场灯光秀,由日本团队Teamlab首席灯光设计师Toshiyuki Inoko设计的作品《无界的世界》,利用灯光与互动性投影创造出瀑布、花园、田园等亲自然体验空间(图14),使人们沉浸于艺术空间,同时光影随时间与装置形式变化,创造出新的艺术品与艺术空间。
图14 灯光秀《无界的世界》
然而仅凭沉浸式虚拟技术弥补传统消费空间艺术化设计缺失的“可持续”理念尚且不够,直接引入“亲自然”“亲生活”的艺术手法有着更重要的意义。正如在K11艺术商场中提倡的以亲自然为理念核心的生态消费。这种理念首先体现在商品选择上,如法国有机护肤品牌Melvita,德国天然手作蜂蜜Hexapi Honey,和主张天然舒适的日本时装品牌Mila Owen。其次,K11艺术商场拥有完善的生态设计体系。采用城市花园理念,室内外装修均以环保和亲近大自然为重,引入自然采光、植入垂直绿化、种植屋、城市农场、屋顶花园和景观小品等(图15)。另外,在北京,K11建立了Eco Home(生态之家)展览馆推广以生态为中心的建筑设计,以唤醒人们对地球可持续发展的关注,重建人与大自然的关系,重新认识生态环境的价值。
图15 K11艺术商场
消费空间的艺术化设计应遵循“有序”原则。“有序”的艺术化,即“有逻辑”“有条理”的艺术化。从主题定位到氛围营造,艺术元素连接心理感受,通过主题化的气氛营造来重塑空间艺术化设计理念,从而使消费者真正融入到消费的愉悦之中,“驻足”消费空间,引导消费者从多样的艺术化空间中挖掘个性化消费体验。
消费空间的艺术化设计应满足“有距”原则。“有距”的艺术化,即“适当的”“有节制的”艺术化。这一原则介于消费空间、艺术元素、消费者之间,其一指艺术化消减消费空间同质化的适宜程度;其二指主体远离消费行为沉浸艺术活动的适当程度,其三指艺术化设计中普通人不可随意侵犯的艺术领域,这得以使艺术化元素不至于沦为“商品”。
未来消费空间艺术化的核心精神在于将艺术化设计作为催化剂,以消费空间为载体,开创性地将艺术、人文、自然与生活融入消费场景与消费体验,激发消费者转变价值观、改善消费主义下的精神与生态危机。消费空间的艺术化设计从美学角度来看,艺术与主体有序有距的对话得以实现消费主体的“驻足”。然而用多元主题化的气氛营造重新定义消费空间的艺术化,相较盲目堆砌艺术元素而言对消费空间脱离“同质”“刻板”虽尚有裨益,但就艺术文化创作能否坚持初衷这点来看,如何把握好艺术化设计的“度”,更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