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奇
阅读北雁,有些像开盲盒,他不断调整小说的叙事方位,常常给予我全新的阅读体验。但若仔细辨认,还是能从他的选材中复现两处风景:一处是异域的、神秘的、诗性的彝族村寨,故乡云南大理为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滋养,赋予文本异质的语境;另一处则是时代的隐疾与症候,对当下社会与个体命运的关注让他的小说不断向下扎根,以期更为茁壮地向上生长、枝繁叶茂。
先说第一处风景:彝族村寨。《骏马》是北雁小说中特别的一部。北雁在写作风格上进行了新的探索,文本亦真亦幻、非虚非实,显示出北雁高度的写作自觉与对题材的驾驭能力。在以赛马著名的大理陆家村,骏马既是彝家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伙伴,也成为英勇坚韧的民族精神的化身,被赋予了深层的文化象征意义。与白马相关的四个故事不断加深马与人之间的深度关联,在生生死死的相互救赎间,升华出超越世俗、名利甚至生命的纯善与至美。民俗民情的铺陈摹写让小说蒙上一层神秘的异域面纱,在抒情的浪漫主义氛围中,读者犹如行走在作者编织的梦境之中,如同祖母口中一个久远的传说,给予我们心灵的慰藉。小说在《中国铁路文艺》2021年12期发表后,随即被《作品与争鸣》转载,相信引起了更多读者的共鸣。
发表于《延河》2021年第4期的《安居》,则是一篇兼具民族性和时代性的中篇小说。滇西北高原的罗坪山是一个见证着共和国历史、汇聚着各民族情谊的彝族村落,而陆家老房子则是凝聚民族团结和精神之根的象征物。在异地搬迁的时代背景下,“搬”与“不搬”关系着民族之根是否得以延续。小说层层递进、暗藏伏笔,陆家的“家族史”、彝族的“迁徙史”和共和国的“脱贫史”相互交织,呈现出一个边远山区少数民族在历经百年苦难迁徙后终得“安居”的历史剪影,具有鲜明的时代价值。历史的纵深感与当下拉开了距离,彝族独特的民族文化和诗性思维中和了政策阐释,让小说彰显出更为纯粹的艺术魅力。
另外两部小说呈现出的则是城镇景观。北雁敏锐地捕捉到在时代症候中的人的困境,试图用小说为身陷囹圄的人们寻求突围和出路。在《遥远的房屋》(原刊《中国铁路文艺》2021年3期)中,主人公在城市中患有严重的失眠症,只有回到山村才能治愈。通过“山里的房子”和“城里的房子”的鲜明对比,指出虚幻的房屋并不能带来精神的富足,降低以房屋为代表的物质欲望,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安宁。小说关涉到住房、教育、农村空心化等社会核心问题,主人公在城市中的失眠,也是对当下社会的失语,在山村中的安眠,则指明精神世界的重构方是通往治愈之途。这种独善其身的自我和解,何尝不是另一种无奈的逃避与妥协?然而时代的症候并未消失,小说为我们提供了一针摆脱现实沉重负担的“安慰剂”。《幸福词典》(原刊《边疆文学》2021年12期)也是一部富有社会性的小说。作者尝试用第一人称女性视角叙事,以两代人的“出走—回归”为线索,通过写林翠芝因不能生育导致的一系列变故,写出一位女性在命运面前的坚韧和脆弱,揭开了买卖人口巨大罪恶的冰山一角。小说点到为止,种种悲剧在林翠芝的大爱中得以化解,看似大团圆的结局,实则留下了许多未尽之问。回看小说以“幸福詞典”命名,更像是一个反讽的回击。
北雁本着一颗赤子之心,游走于乡村与城镇、民族性与现代化之间,在时代浪潮中深切关注个体的生存境遇,发现问题,也发现爱与诗意,恰是一片丹心,两处风景。在这两处风景中,聚焦彝族题材的小说大有风景这边独好之势——如何寻求务虚与务实的和谐统一,如何确立独有的地理坐标和精神原乡,如何让思想之锤更加直击人心,以寻求更多抵达真实的可能性?或是北雁接下来需要思考的问题。而北雁从故乡启程,以语言为翅、思想为航,还将飞往更广阔的天地。
北雁简介:北雁,原名王灿鑫。1982年生,现工作于大理州教育体育局,业余爱好写作。曾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上百种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等各种作品一百多万字。出版长篇小说《赶在太阳落山以前》等两部。作品数次入选北京、云南等多个省市中、高考复习模拟试卷和教辅丛书。原刊《云南教育》(视界)2018年第6期的《心存敬畏好读书》入选多地中学期末考试试卷。57B74F00-2513-474C-AD0B-390D1ADD242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