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墩子
白首乌就住在蝈蝈镇西南角的湖边,那里风景秀丽,气候湿润,但常有野兽出没,因而极少有人前往。三十七年前,白首乌从遥远的北方来到这里,亲手打造了一座精致的白色小木屋,自打住在这里起,便很少外出,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生活的。蝈蝈鎮上的人只知道他是一位性格古怪的作曲家。
除了当地少数茶农外,极少有人见过这位深居简出的作曲家。很多音乐公司都试图用高薪请他出山,却都被他在邮件中一一拒绝。各地记者源源不断地拥向蝈蝈镇,但至今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他,甚至有不少人走失在这片密林里,也有不少人被密林深处绵绵不绝的野兽号叫声给吓了回去。
如此一来,人们也就接受了无法见到这位伟大作曲家的事实。白首乌渐渐成为人们心中的一个神秘传奇,甚至是一个泡沫般的梦。茶余饭后,人们沉浸在那美妙悠扬的旋律中,心灵得到了洗礼,精神得到了愉悦,不禁为他天才般的创作而拍案叫绝,脑海里还会想象出一个面容冷峻的作曲家的模样。
蝈蝈镇上就有这样一个少年,一直对白首乌的密林生活充满了好奇,他是当地一个茶农的孩子,他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发呆,因此,村里人和他的爸爸妈妈都叫他阿呆。发呆的时候,他会漫无边际地想象很多事情。
每天清晨,天麻麻亮,阿呆的爸爸妈妈就上茶山忙碌去了,家人走后,阿呆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爬上自家的屋顶。他坐在倾斜的瓦片上,双手托腮,云朵就浮在头顶上方,远处是望不到尽头的山影,偶尔从天边呼啸而过的飞机似乎伸手就能抓到。飞机要飞到天外面去吗?天的外面还是天吗?
阿呆的小脑袋里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些问题不时涌现,可他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了。爸爸妈妈总是对他说,等他长大,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就会迎刃而解。可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长大了,这些古怪的问题还会在他的脑海里面闪现吗?他不知道。正因为什么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才稍稍有点失落。
他抓起一根干草在地上乱涂乱画,不小心打翻了一块青瓦,许多正在呼呼大睡的西瓜虫纷纷被惊醒过来,它们还以为是天塌了呢,急匆匆地往四处跑去,其中一只个头比较小的气呼呼地说:“刚在新家眯了一小会儿,现在又得搬到别的地方去,真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我们才不用搬家?”
个头比较大的那只停下匆忙的脚步,说:“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命运。谁让我们这么小呢,如果我们跟那个小孩一样大,那我们永远也不会受人欺负,刚刚把我们家掀翻的不就是那个喜欢发呆的小孩吗?你抬起头看看,他就坐在旁边呢,他的手稍稍动一下,我们的家立马就会被毁掉。”
个头小的那只西瓜虫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瞪着阿呆说:“喂,你这个讨厌的小家伙,你干吗掀翻我的新家?哼,要知道人家刚刚在做着美梦呢,现在我可能打不过你,可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找你算账。”
阿呆咧嘴笑了,他俯下身子说:“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那如果我掀翻了你家的房子,对你说上一句对不起,你看行吗?”个头小的西瓜虫差点就蹦了起来。
“别那样说话,算我求你了,惹怒了他,对你可没有半点儿好处。他踩死我们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得多。”个头大的那只说道。
“不会的,我不会踩死你们的,我为我刚才的莽撞行为向你们郑重地道歉,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小西瓜虫,如果我重新为你们盖好房子,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阿呆诚恳地说,脸上满含歉意。
“如果是那样,我就原谅你,也愿意和你做朋友。”小西瓜虫说。
阿呆将打翻的那块瓦片捡起来,重新放在了之前的位置上。见此情景,还没有找到新家的西瓜虫们又纷纷跑了回来。个头大的那只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并向阿呆鞠躬致意。小西瓜虫则上前一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心地说:“谢谢你帮助我们恢复了家园,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那我可以随时来找你玩吗?”阿呆说。
“当然可以,不过我喜欢睡懒觉,对我来说,可没有什么白天和晚上。我给你一个暗号,是一首很短的歌曲,你来找我的时候,就唱这首歌。只有这首歌能叫醒我,你可要记好了。”小西瓜虫就唱了起来:
月亮爷,亮堂堂,
翻越森林过大江,
映在地上明晃晃,
骑着白马回故乡。
“记住了吗?”小西瓜虫问。
“记住了,我很快就会再来找你的。”阿呆非常兴奋。
“一言为定,我要回去睡觉啦。”
说完,小西瓜虫便消失在了瓦片下面。
阿呆就像做了一场梦似的,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着。他又将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小西瓜虫的一举一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万万没想到并不起眼的小西瓜虫竟然可以说话,而且还能唱出那样优美的歌曲。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跳出了山脊,漫天的红霞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天之后,阿呆就经常和小西瓜虫见面,小西瓜虫不仅教会了阿呆好多首歌曲,而且还将它们在瓦片下面的生活讲给阿呆听。论起小西瓜虫的口才,那可真是一流,阿呆听得如痴如醉,小西瓜虫用它那绘声绘色的讲述将阿呆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阿呆也希望自己能变小,生活在瓦片下面。
“小西瓜虫,你天生就会唱歌吗?”有一天,阿呆随口问。
“当然不是,其实所有的西瓜虫都不擅长唱歌。”
“可你称得上是一位优秀的歌唱家,至少在你之前,除了大名鼎鼎的白首乌以外,我很少听过这般令人心神愉悦的歌曲。如果让我给你排名的话,我愿意将你列入我心目中蝈蝈镇十大歌唱家的名单里。”
听了阿呆的话,小西瓜虫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体都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球,在地上来回滚动。阿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小西瓜虫因为什么而发笑,他好奇地问:“干吗笑得这样厉害?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小西瓜虫停止发笑,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说:“如果能将我列入蝈蝈镇十大歌唱家的话,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因为像我这样的歌手,在蝈蝈镇的森林深处,至少还有上万个。”
小西瓜虫的话,令阿呆更加糊涂了,他问:“我怎么就没有听人说起过?”
“在那片常有野兽出没的森林深处,有一座规模宏大的音乐厅。如果人们都知道的话,音乐厅就会立即被毁掉。白首乌曾说过,只有天才般的音乐少年才能进入到蝈蝈森林音乐厅,更为重要的是,进入音乐厅的唯一途径就是做梦。”
“什么?做梦?”阿呆听得一愣一愣的。
“没错,就是做梦。”
“那你是蝈蝈森林音乐厅里的成员吗?”阿呆接着问。
“你觉得我不像吗?”小西瓜虫差点又亮出甜美的歌喉。
“像,像,像呢。”阿呆笑呵呵地说。
见小西瓜虫在地上滚来滚去,阿呆着急了。
“小西瓜虫,别卖关子啦,快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都快要急死了!”阿呆俯下身子,趴在地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小西瓜虫。
“好啦,看在我们交情的分上,我就告诉你吧,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爸爸妈妈,知道吗?”小西瓜虫一脸严肃地说。
“我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阿呆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每天傍晚时分,也只有当云霞染红天空的时候,才可以通过做梦的方式进入蝈蝈森林音乐厅。但并不是所有的梦都可以进入音乐厅,只有梦到一只站在湖面上的仙鹤才可以。今天你就可以试试看。”小西瓜虫说。
傍晚时,霞光万丈,红云遮天,微风轻轻地摇曳着树叶。小西瓜虫很快就睡着了,阿呆怎么叫也叫不醒它。阿呆斜躺在屋顶上,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他在脑海里想象音乐厅的样子,想着想着,他也进入了梦乡。他看见棉花团般的云朵堆积在茂密的森林上方,透过树枝,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仙鹤。
他的大脑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就像长了一对翅膀似的,在森林里快速地飞翔。后来,他的面前闪现出了一棵非常粗壮的大树,树干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洞口,就像有一股魔力在吸引着他,稀里糊涂地,他就掉进树洞里。
他感觉自己一直往下掉,他几乎喊破了嗓子,但没有一个人回应他。这个时候,他害怕极了。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扑通一下掉在了一片小小的树叶上,树叶上方的一粒小水滴落下来,将他浑身浇了个湿透。
他怎么变小了?小西瓜虫可没有告诉他呀。他还能变回去吗?他还能回到屋顶上吗?阿呆坐在树叶上,心里充满了迷惑。没过一会儿,阿呆听到了音乐声,他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拨开了面前的一片小树叶。
面前的情景令他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在了地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到了蝈蝈森林音乐厅。这会儿,舞台的正中央站着一个粉笔般大的人,他手里拿着一根指挥棒。阿呆已经猜到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作曲家白首乌。
白首乌的身旁站着蜈蚣、蚂蚁、白兔、犀牛、鼹鼠、蜻蜓和蝴蝶。台下坐满了森林里的动物们,等现场安静下来之后,白首乌挥动起了手里的火柴指挥棒。阿呆从未听过那样振奋人心的音乐,他似乎在时而舒缓时而轻快的音乐里获得了一种力量,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直到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阿呆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顺着音乐的节奏,他仿佛刚刚行走在寂静无声的树林里,优美的旋律如同鸟鸣一般悦耳,每一个跳动的音符背后似乎都散发着桂花般的清香。
当阿呆还沉浸在幻觉里时,小西瓜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上舞台,它说:“非常感谢白首乌先生的邀请和组织,也非常感谢各位抽出时间来参加今天的音乐会。此时此刻,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想给大家介绍一位我的好朋友,他今天是第一次来到音乐会现场,他就站在你们身后的树叶上。”
现场所有听众的目光全都转向了阿呆,阿呆紧张得要命,他轻轻举起右手向大家打了一个招呼。小西瓜虫接着说:“我想大家也知道,阿呆肯定有着极高的音乐天分,不然他也不可能来到蝈蝈森林音乐厅。”
音乐厅里再次响起潮水般的掌声。这时候,风从远处吹了过来,把树叶吹得左右摇摆,阿呆一不留神被弹了出去,刚好就落在了舞台的正中央,站在了白首乌的右手边。白首乌满脸笑容,友好地同阿呆握手。阿呆呆呆地望着白首乌,他这辈子也没想过会这般近距离地站在白首乌的面前。
“这个送给你,是蝈蝈森林音乐厅的专用手机。”等阿呆心情稍稍平复,白首乌拿出了一片极其普通又非常小的枫叶递给了阿呆。
“这个?手机?”阿呆根本无法相信这片树叶会是手机。
“没错,可别小看了这片枫叶,总之,你拿好就是了。”白首乌说。
阿呆小心翼翼地将枫叶装进口袋里。音乐会结束后,观众们纷纷离场,只剩下白首乌、小西瓜虫和阿呆站在舞台下面。
“如果你们不着急回家的话,可以去我家里坐坐。”白首乌说。
“那太好了。”小西瓜虫高兴得蹦了起来。
很快,风就从远处吹了过来,掀起了一片嫩绿的树叶,阿呆万万没想到他们会乘着那片树叶飞到了湖边。白首乌的那座小木屋就像一座白色的城堡,木屋上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他们就是从那扇窗户里飘进去的。
屋内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白色的海螺,非常漂亮。阿呆问:“白首乌先生,这些海螺都是干什么用的?”小西瓜虫同样非常好奇。
“这些都是我写的歌曲。”白首乌笑着说。
“什么?歌曲?和海螺有什么关系呢?”小西瓜虫抢先问道。
“我把我写的所有歌曲,都存放在这些海螺里,你想聽哪首,只要对着海螺口轻轻地吹一下,就会自动播放。”白首乌接着介绍。
阿呆走到一只精巧的海螺跟前,轻轻地吹了口气,果然,海螺里面传来了曼妙悠扬的旋律,那悠扬的旋律里带着海水般淡淡的咸味儿。
等到阿呆和小西瓜虫将存放在海螺里的音乐一一听完,天已经黑透了,白首乌也不见了踪影。隔着薄薄的木板墙壁,可以听见外面湖水荡漾的声音。当月光从窗口洒进来的时候,小木屋里静极了。
这时,阿呆和小西瓜虫看见白首乌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穿了件白色的礼服,站在月光照射的地方。阿呆和小西瓜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月光下面的白首乌,银光闪闪,他挥一挥手,闪烁的月光就会变幻形状。
透过不断变幻着的月光,阿呆和小西瓜虫看见了蔚蓝的大海,海面上漂浮着许许多多银色的花朵,鱼儿跳出海面,尽情地在空中飞翔,无数颗银白色的雨滴正随着白首乌手势的变化而不断地在空中抖动着。
他们听到了夜鸟的歌声,听到了海浪的歌声,听到了树精灵的歌声,听到了企鹅的歌声,听到了小木屋的歌声,听到了蜗牛的歌声,听到了月亮的歌声。这所有的声音也正随着白首乌低沉的吟唱,在闪闪的月色下舞动着。
他们听得如痴如醉。
随着白首乌手势渐渐轻缓下来,他们看见夜鸟飞走了,海浪退去了,树精灵重新回到了树身里,企鹅跳入了海中,小木屋不再左右摇晃了,蜗牛藏在了菜园里,月亮更加明亮了。白首乌站在窗户下面,大汗淋漓。
但眼前的一切并没有结束,只见白首乌俯身下来,用手掌将地面上的月光一把又一把地掬起来,然后灌进刚从口袋拿出来的海螺里。当白首乌将地面上的月光全部灌到海螺里时,地面上的月光消失了。
窗户外面也看不见月亮了。黑暗中,那只海螺银光闪闪,晶莹剔透,能够看到月光如同银粉一样在海螺里面涌动着。白首乌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他走到木墙跟前,将那只海螺挂在了墙面上。
呜——呜——呜——
那是北风刮过山林的声音。
呜——呜——呜——
那是海燕从浪涛中呼啸而过的声音。
呜——呜——呜——
那是牧童在广阔的田野里吹奏葫芦丝的声音。
“白首乌先生,刚才你是在作曲吗?”小西瓜虫问。
“是的,刚才我写了一首歌。”白首乌说。
“你把月光灌进了海螺里?”阿呆接着问。
“嗯,灌进去了。”白首乌说。
“你写歌的时候,都会把月光灌进海螺里吗?”小西瓜虫又问。
“是的,也只有月光照射进来的时候,我才会写歌。”白首乌说。
“怪不得听你歌曲的时候,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轮明月呢。”阿呆说。
“没有想到吧?”白首乌笑了起来。
“白首乌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阿呆羞答答地说。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了。”白首乌说。
“如果你每次都把月光灌进海螺里,那月光不就越来越少了吗?有一天,月亮会不会就像电灯一样,突然就灭了?”阿呆的脸羞得通红通红的。
白首乌和小西瓜虫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西瓜虫自豪地对白首乌说:“阿呆的想象力可真是不寻常呢。”
阿呆的脸羞得更红了,就像阳光下的红柿子一样。
“阿呆,你问得很好,不过月光是灌不完的。”白首乌笑着说。
“为什么呢?”阿呆继续问。
“当人们听过那些被月光浸泡过的歌曲,当人们的心灵从里到外经受了月光洗礼之后,我又会重新把灌进海螺里的月光倾倒出来,还给月亮。”白首乌说。
“怎么还呢?”小西瓜虫好奇地问。
“那得在乌云遮住月亮的夜晚,林丛里黑漆漆的,树叶轻微地摇曳着,这个时候,我会把灌满了月光的海螺摆放在湖边,等一会儿,月光就会从海螺里飘出来,飞上天。紧接着,月亮就会从乌云里跳出来啦。”白首乌说。
“等会儿你们就明白啦。”白首乌接着说。
后半夜时,月亮躲进了云层后面,星星也不见了。白首乌将阿呆和小西瓜虫带到木屋外面,一群萤火虫正在草丛间自在地飞翔。见到白首乌将三只海螺放在湖边,其中一只萤火虫说:“白首乌先生,要把月光放生了吧?”
白首乌说:“没错,是要把月光放生了。”
这时,只见一缕缕的月光从海螺中飘飞出来,映得地面银白一片,月亮也缓缓地从乌云后面出现了。阿呆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都看见月光跑到天上去了,看见月光回到月亮上去了。
月亮一下子就比之前亮堂了许多许多。
小西瓜虫激动得唱了起来:
月亮爷,亮堂堂,
翻越森林过大江,
映在地上明晃晃,
骑着白马回故乡。
再后来,他们全都躺在草丛中枕着银白色月光睡着了。那群飞来飞去的萤火虫也都沉入了甜蜜的梦乡。月光映得湖面亮晶晶的,很多银枪鱼纷纷跳出了水面,像一群水鳥在半空中飞翔着。那天晚上的月亮,亮极了。
阿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家的屋顶上。他本来想叫醒小西瓜虫,但转念一想,小西瓜虫也累了一晚上,还是不要打扰它睡觉了。他摸了摸口袋,白首乌送给他的那片枫叶手机还在,又长长地吐了口气。
见爸爸走进庭院,阿呆笑盈盈地说:“爸爸,我见到白首乌先生啦。”
“在哪儿?”爸爸抬起头看着坐在屋顶上的阿呆。
“梦里。”阿呆看向天边的晚霞,双手托着下巴说。
发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