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们听过专家讲古诗,听过老师讲古诗,那你们听过诗人自己讲诗吗?今天,江志乙老师以诗人王昌龄的口吻,给大家讲讲《芙蓉楼送辛渐》背后的故事。
我是王昌龄。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我途经襄阳,专门拜访前辈,相谈甚欢,孟夫子(孟浩然)在宴席上吃了不少河鲜,竟然引发旧疾去世!若早知他需要忌口,我保证他吃不到一筷子鱼肉。说起送别诗,想必你对“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等名句并不陌生。我写过四十多首辞行诗,但对这次的印象尤其深刻。
送一个人
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深秋,我担任江宁(今南京)县丞。虽然不能像陶渊明那样拒绝“为五斗米折腰”,可心底也有诗和远方。挚友辛渐来看望苦闷的“基层打工人”,然后打算从润州(今镇江)渡江,取道扬州前往洛阳。我一路相送,不知不觉来到长江边的芙蓉楼。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在这座始建于东晋的名楼挥别吧。
我们披着夜色抵达,冷雨飘飘洒洒,如烟如帘,跟宽阔的江面连成一片。老天好似在为我们的分别垂泪伤心呢。我在芙蓉楼的酒肆设宴,为他饯行。身处高楼放眼远望,雨绵绵、江茫茫,烟波浩渺、浮云阴沉。房间里灯火通明,美酒佳肴隐隐有离愁别绪的味道,难以尽兴。寒江滚滚东流,翻腾着无言的寂寥;冰轮皎皎高照,映衬着纯真的友谊。
杯盘狼藉后,我与辛渐意犹未尽,由于不晓得下次见面是何时,决定夜话。天色微明,他将要启程了。我触景生情,一口气吟出两首诗,让漫天雨丝、浩荡江水、寂寞月色作为配角,且不按套路出牌,不直白地说自己牵挂至交,反而告诉即将动身的辛渐:假如洛阳的亲友问起,只说我的心依然如玉壶里的寒冰般纯洁,功名利禄、世态炎凉、流言蜚语都玷污不了它!
或许你会问:冰心怎么在玉壶里?古代有个名曰壶公的神仙在汝南卖药,夜间居住于随身携带的壶里,其中是仙宫世界,别有日月天。它是世人憧憬的天堂。
冰心是赤子之心,出发时的初心,照耀汗青的丹心。我这样说,既是描述现状,也是为了立下未来的目标,毕竟初心易得,始终难守。寒雨、孤山、玉壶、冰心,表面毫无关系,内里相互照应,形成统一、和谐的情境。
孤帆远去,只剩下孤零零的我在岸边惆怅徘徊,楚山的孤影遥遥可望。
如果你问:“辛渐是谁?”抱歉,短短的诗句给不出答案。咱们写诗时提到人物,很少直呼其名,有时以字号替代,有时以族辈排行出现,有时以官职或任职地、祖籍地名指代。
其实我写了两首诗,同款“两兄弟”,命运却不相同,这一首竟然登上了语文课本。另一首《别辛渐》我自认为写得也不错,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来读读。
折一支柳
辞别老友,我有点遗憾——未能折柳赠送。为什么要用柳枝?首先是玩谐音梗,“柳”谐“留”音,赠柳表示留念,留不住的脚步,留得住的思念。另外,人离开熟悉的地方,仿佛树枝离开树干,而柳枝生存能力极强,借此祝福行人旅途平安,在他乡一切顺遂。稍微讲究些的,还要吹笛、唱歌,简直是小型音乐会。
我的老弟李太白曾写下“年年柳色,灞陵伤别”,这个灞陵正是去年红上热搜的汉文帝陵寝。这儿是长安人道别之地,频频在诗词中露面,哪怕很多作者并未到此处打卡。
兴许是别离太多,原本长发飘扬的柳树都快秃了,诗仙说“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因深知人间分离苦,春风居然不忍催促柳条吐青。
闯一生路
人们给我贴的标签是“边塞诗人”,其实我擅长多种题材的创作。最拿手的当属七绝,人送外号“七绝圣手”,我与李白联手将它推上了流行榜。抗疫期间走红的“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便出自在下的《送柴侍御》。
我三十岁考中进士,不受重用,几年后再考博学宏词科,工作仍然不见起色。干了没几年,我因為说话太直,得罪了朝廷里的权贵。
我被贬为龙标(今湖南洪江)县尉时,李白写了《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啥,没听过?放心,小娃娃,你们迟早会学的。那时的我,从诗人变成诗中人喽。
安史之乱爆发后,我回乡途中经过亳州,为刺史闾丘晓所杀。此身虽已殁,冰心依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