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1963年苏州行

苏哲

1963年1月31日，周恩来总理偕夫人邓颖超专程乘专列从上海来到苏州，并于当日晚返沪。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周恩来唯一一次视察苏州，有关这次苏州之行的前后经过，本文在梳理相关资料基础上进行简要回顾。

周恩来长期兼任全国政协领导职务。1959年4月，全国政协三届一次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期间，时任全国政协常委、中宣部副部长、文化部副部长周扬在中南海怀仁堂将来自苏州的全国政协委员、著名作家、盆景艺术家周瘦鹃介绍给周恩来。周恩来热情地握着周瘦鹃的手，亲切地询问周瘦老的年龄。当得知周瘦鹃已65岁时，周恩来说：“明天我正要开一个座谈会，邀请与会的60岁以上的老年政协委员参加。”周恩来在会上提出“希望过了60岁的委员都能把自己的知识和经验留下来，作为对社会的贡献”，后来被公认为人民政协文史资料工作正式提出的标志。

询问完年龄之后，周恩来还对周瘦鹃在政协会议期间的表现给予肯定，他说：“读了你和严独鹤（时任全国政协委员、上海图书馆副馆长）的联合发言，感到有新东西，很好。”谈话中，周瘦鹃问起周恩来：“到过苏州没有？”周恩来回答道：“没有到过。”周瘦鹃恳切地说：“那么请总理得暇光临苏州，看看苏州的新建设、新风貌。”周恩来点点头，说：“好，好！”

一晃几年过去了，日理万机的周恩来并没有莅临苏州，周瘦鹃估摸周恩来早已忘却了这个约定。不料在1962年两人再次见面时，周恩来笑着对周瘦鹃说：“那年你邀我来苏州，我还没有来哩。”周瘦鹃再次发出邀请，他说：“那么请总理破工夫早些来。”当时周瘦鹃心里想，总理身负一国重任，辛劳可知，却还牢记着自己三年前的一句话，使人备受感动。

1963年1月，周恩来和邓颖超在上海欢度春节，并召开了一系列的座谈会，许是还记得与周瘦鹃的约定，此行周恩来专门抽出时间去了临近上海的苏州，看望了在那里养病的陈云以及相约苏城见面的周瘦鹃。

1963年1月31日是农历正月初七，古城苏州还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清早，周恩来偕夫人邓颖超以及身边工作人员乘火车离沪赴苏。上午9时许，列车停靠苏州火车站，时任苏州地委书记储江、市委书记王人三等领导进站迎接。在进城的路上，邓颖超对苏州的同志说：“周总理一直想来苏州，因为工作忙没有来成，这还是第一次。”

周恩来一行首先驱车来到苏州南园宾馆，看望正在那里养病的陈云。1962年3月，陈云因过度疲劳，心脏病复发，不得不离京赴南方疗养。1962年10月，陈云来到苏州疗养，1963年3月回京。在南园宾馆见到陈云后，周恩来首先转达了毛泽东对他的问候，然后详细询问了陈云的近况，了解他身体恢复的情况。谈话之后，周恩来和邓颖超参观了坐落在宾馆内的蒋介石家人在苏州居住过的丽夕阁。

从丽夕阁出来，苏州陪同的领导向周恩来建议，“总理难得到苏州，是否可以再抽出一点时间到几处看看？苏州有几处国务院公布的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刚整修不久，是否请总理视察一下？”周恩来笑着说：“客随主便，去看看吧。”接着，周恩来一行在苏州地委、市委领导陪同下来到了虎丘。周恩来步入虎丘山门，走过海涌桥和二山门，一边沿台阶缓步登山，一边听取虎丘云岩寺塔修缮情况汇报，他对苏州的文物保护工作给予充分肯定。在虎丘山的致爽阁，周恩来夫妇与廖承志一家不期而遇，短暂攀谈之后，周恩来邀请廖承志三日后同车回京，廖承志欣然同意。从虎丘出来，周恩来一行顺道视察了四大名园之一的留园。在留园，周恩来听取了工作人员介绍留园如何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一片残垣恢复到如今正式向游客开放的过程，对苏州园林保护修缮工作大为赞赏，还在留园留影。

离开留园已是中午時分，苏州地委和市委的领导想留周恩来夫妇回南园宾馆就餐。周恩来表示，“我们的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我出来工作不要再麻烦地方的同志”。周恩来还邀请苏州陪同的领导一起到列车上共进午餐。这顿饭菜十分简单，几碟小菜，一碗汤，一些小烧饼。在吃饭的时候，周恩来详细询问了1962年国民经济恢复以来苏州工农业生产情况，要求苏州干部与群众同甘共苦，克服眼前的困难。午饭后，周恩来一行又视察了拙政园，从博物馆边门进园，沐浴午后暖阳，在玉兰堂闲谈休息。在拙政园的远香堂，周恩来巧遇时任民建苏州市委、市工商联主委（当时民建和工商联合署办公）、苏州工商界知名人士陶叔南，赞扬民族工商业者为国家作出的贡献，希望工商业的同志再接再厉，为国家人民再作新贡献。

走出拙政园大门，周恩来提出要去看望周瘦鹃，下午4时左右，周恩来一行来到了位于苏州王长河头的周家花园。接到有北京首长要来参观的通知，周瘦鹃异常激动，他猜测来访的贵客应该是周恩来。果然不出所料，日斜时分，周恩来、邓颖超一行人踏着轻松的脚步来到了周家。周瘦鹃的两个女儿周蔷和周全站在石阶上手捧鲜花向周恩来夫妇致敬，周恩来笑着接过了花，握了一下她们的小手，已是少先队员的周蔷连忙回敬了一个队礼。

随后，宾主一同进院来到了爱莲堂。周恩来对周瘦鹃说：“周瘦老，我在上海开会，特地来苏州半天。由于时间仓促，在车上吃了饭，参观了虎丘等处，再来看望你，实现了我多年来的夙愿。”听到如此温暖的话，周瘦鹃激动万分，并向周恩来详细介绍了庭院和屋内陈列的盆景，周恩来鼓励道：“你的园艺技巧全国闻名，要好好管理，精益求精，为广大群众服务，为国际友人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这是很大的荣誉啊。”在爱莲堂坐定后，周恩来夫妇和周瘦鹃及夫人俞文英拉起了家常，了解他们的家庭状况。周恩来关切地询问周瘦鹃的健康和写作情况，嘱咐他要搞好创作，写出好作品，为繁荣社会主义文坛作出努力。交谈过后，周瘦鹃陪同周恩来看了紫罗兰盦、且住、寒香阁三室，着重介绍了陈列的古董文物。此时，书桌上已展开特意新备的《嘉宾题名录》，周瘦鹃不失时宜地敦请周恩来题名留念。周恩来回答说：“好，好，让我带去写好再给你。”周恩来随手把册子交给了秘书，并与周瘦鹃握手道别。三天后，这本《嘉宾题名录》由苏州交际处的同志在周恩来回京途经苏州的专列上取回，并及时送到周家。周瘦鹃打开册本，只见第一页清秀刚健的墨宝映入眼帘，“一九六三年一月三十一日访周瘦老于苏州爱莲堂周恩来、邓颖超”。周瘦鹃捧读再三，深感国家领导人对知识分子的关怀，激动之心久久不能平静，特作诗三首，以资纪念：

华灯初上日初斜，

瑞霭祥云降我家。

自是三生真有幸，

蓬门来驻使君车。

殷殷促膝话家常，

读画看花兴倍长。

三沐三熏温暖甚，

一时春满爱莲堂。

吴市群黎笑靥开，

欣逢人日有人来。

奈何高躅留难住，

行色匆匆带月回。

离开周瘦鹃家，周恩来一行回到了专列上。离开苏州前，周恩来向陪同接待的人员和司机等人一一握手致谢。在返沪的路上，周恩来召集话剧《第二个春天》的编剧、导演等人在列车上讨论剧本修改问题。第二天（2月1日），周恩来在上海出席华东农业先进集体代表会议和华东农业科学技术工作会议并讲话。2月3日，周恩来回到北京，投入更加繁忙的工作中。

（摘自《百年潮》202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