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与谢寿康及戏剧名作《李碎玉》

2022-04-29 07:24廖太燕
影视戏剧评论 2022年1期
关键词:徐悲鸿

摘 要|1927年,戏剧家谢寿康营构数载的作品《李碎玉》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公演,是为中国作家自撰作品首次在欧洲演出,获得好评如潮,引发了中外热议,画家徐悲鸿撰文评议。由此出发探究徐、谢之间的交游,理清这段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盛事对于拓展和深化现代文艺研究大有裨益。

关键词|徐悲鸿;谢寿康;《李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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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徐悲鸿撰有批量讨论绘画的作品,对大家了解和辨析中外美术史和美术理论方面的议题助力良多,但他的非绘画类文章往往被忽视,如刊于1927年4月21日《时报》的《观比京王家剧院谢君寿康剧碎玉》(署名“悲鸿”)即湮没无闻。该文不长,照录如下:

谢君名寿康,赣州人,今年卅四,至欧已十四年,初攻经济之学,著论曰《法国战时国债及其财政》,及比京大学博士第(此节谢君耻言之,其自为之者,盖惧群博士反唇稽也),醉心于文,治之綦力。一九二一年居法,感于东西人心理之不纳,思作一剧,草其幕基础,旋赴德,一九二三年余偕碧薇返法,次彭留德,时告以剧况。一九二四年,鼓兴写成,因剧中主人名碎玉,因名其剧曰JadeBrise,仍置于箧。

一九二五年,谢君法法国名诗人葛雷先生及其

夫人,夫人亦法著名诗人也,见其剧本,亟称赏之,鼓舞之外,遍赞誉之于文艺界。会刘君兆铭赴比,邀请谢君作伴,谢君遂挟剧稿示比国学院望齐伯先生,先生当代名宿也。留其稿,允细读之,逮谢君返法,其得书,盖已为代陈于比王家剧院矣。余去年春,归滞于沪,谢君电告王家剧院允诺之喜。七月,余偕碧薇随次彭居比京,览比京夜报通告暑期后剧节,见有中国文学之日剧一,日本文学之日剧一,俟得快睹,热情激涌,无何,中比交涉起,事乃消沉,至于不能探询。

余不能不略举剧情,为国人告,剧中主要人曰李碎玉,早孤,育于舅氏,舅彭嘉歆,仁慈正直,笃信进化,夫妇抚碎玉如己出,以其爱女菊花字之,逮碎玉,既冠,彭嘉歆资遣之赴法求实学,彭嘉歆弟嘉久,碎玉二舅也,性守旧不韪远行,造其兄,历标中国文化之优,口角决裂。碎玉遂与欧阳古禄、欧阳荷花,兄妹同行,至巴黎,赁屋合居。碎玉英俊,荷花艳丽,两情相惬不能舍,遂自订婚。四载后,相东旋,彭嘉歆之喜可知,乃张宴其甥及其同归群友,碎玉不得已,白其婚事,全家大震,彭翁惟言爱属命定,人不能擅,颇不深咎碎玉。而祸起不测,荷花之美,乃为本地督军垂涎,便使其父母及碎玉,叫以重利,欲聘荷花为记室。碎玉叱使逐之出,而督军乃嗾人要荷花于道,掠入署,比引见,荷花大詈,掌督军颊,督军侍从者杀之。菊花以为人委弃,走空门,彭夫人丧女大变,碎玉既重负其舅氏殊恩,又丁荷花惨痛,因走深山觅菊花,冀其归慰其父母,已则将谋复督军之仇,颠连困疲,两日不食,目眩头晕,乃见荷花之魂,掬其心以白其贞,呜咽悲号,长空色惨,其妻舅欧阳古禄寻声至,见碎玉已气息奄奄,扶之起坐,急往觅救,菊花偶出寺,垂毙之碎玉见之大恸而绝。菊花突回首抚之,而幕终。余拙于文,不能如此简率之笔,状剧中之奇,且其精到缜密处,多在争辩接谈口角应对之间,即读全文,不睹演员神色之抑扬,语气之高下,亦不足曲尽其妙。一千九百二十七年三月十七日下午二时半,望齐伯先生登比京王家剧院台演讲,为此剧介绍,曰吾人藉此剧,可窥见中国新旧思想鏖战之一班,又曰,使欧人能洞悉中国之无隐,如谢先生寿康之悉于吾欧者,则世界已往大事,必有极大变迁。六时半剧毕,全场起立,鼓掌声如雷,直叫场六次至谢君出谢而后已。比文学院院长范赉齐勒谓吾曰,此刘菊人先生何人,其作高深而伟大乃尔,实薛士比亚境界,令人惊叹,因穷诘吾刘先生为人状貌历史,余漫应之,设遇他人,必致大窘。(范先生为比当代大诗人,余举之者,乃重舆论,非为吾自身标榜,实告读者,范先生并不吾识也。)谢君敏慧笃信,超然耿介,造语深微,敝屣一世,生平未尝以国人之延誉为荣,而系其念,顾人见其大度,咸知重之,皆期之往澄清大宇,兴绝举废,与其意全左,其剧中督军使向李碎玉致辞日。(全剧以此幕为最趣)先生学术湛深,不辱古哲,此獠所见已若此,知一切鼠窃圣偷者真不值其一眄也。

谢君逸事,多隽永有味,忆二十二年同客柏林时,德马克暴落,生活极艰,德人因嫉外人如仇,恨刺骨。一日谢君在枯而弗于而司吞达姆大街香料肆,购牙膏头水香皂等数事,肆人纸裹而绳结之,为作一包。谢君出以指系包绳之端,扬扬过市,讵裹不紧,纸散物脱,谢君若不觉,前行不辍,试思偶一回首,对此破玻璃瓶,香水流满地,将狼狈作何状者,机警者无他奇,仅快得一些,却是不易。谢君绝不与官场往返,去年十月十日,比王使忽宴及之,其同乡某君,疑王使欲举之为官(因馆员多明珠瑚琏),询谢君,谢君顺其意答之,又有某君询谢君,剧本既名碎玉,当由中国《碎玉记》来乎?谢君漫应曰,然。又问剧本采演大不易,此次颇费手续乎?谢君答曰,好得与剧院院主有些交情。谢君曰,让他心中有料事如神的喜悦,亦以示简单。风趣多类此。

谢君七年来穷困甚,又一志于文,无意返国,为浮沉闲举,遂久客不归,室人交遍责之,老友亦多不之谅,其长又在一切牝牡骊黄以外,不能得一国人深识,器重其在此不在彼者,与以几微助力,即欲归,亦不能。谢君又不修边幅。鉴于国事日贱,国望日劣(十年以来,欧人见黄人衣整洁者,必曰此日本人也),虑出己名作,将不为人重,因托撰一名刘菊英先生制是剧,己翻译之耳。顾演剧翌日,全比京报纸,皆一致赞扬剧情之哀艳,译笔之美妙,有欲不信其为译本者,实刘菊英者非他,十四年来垂帷相思之谢夫人也。

这篇1927 年初写于欧洲,论及剧作家谢寿康及其名作《李碎玉》的文章未被《徐悲鸿年谱长编》等著作著录,也基本无人语及,却为我们揭示了一段在中国现代文化史上无比重要的中西文化交流盛事。

一、金兰之交:谢寿康与徐悲鸿

谢寿康,字次彭,江西赣县人,1912年起留学欧洲,初入巴黎政治学校,后获瑞士洛桑大学政治学学士,比利时布鲁塞尔大学经济学博士,被选为比利时皇家文学院院士。曾任中央大学文学院院长,又转国民政府外交部,任驻比利时使馆代办,外交部条约委员会专员,驻瑞士使馆代办,驻罗马教廷特命全权公使。晚年赴台。撰有法文著作《东方与西方》《中国思想及种族问题》等。

1919年3月,徐悲鸿赴法留学,于次年5月考入法国国立最高美术学校,在此期间结识了谢寿康,“录取后,乃以弗拉孟先生为师。是时识梁启超、蒋百里、杨仲子、谢寿康、刘厚”[1],他们同食同游,迅速建立了密切的关系。1921年8月,这批留法学生组织成立了“天狗会”,陈寅恪、陈登恪兄弟即常参与他们的活动。1923年春,刘纪文、张道藩、邵洵美等从伦敦转到巴黎,“天狗会”组织扩大,谢寿康被推为老大,徐悲鸿老二,张道藩老三,邵洵美老四,孙佩苍为军师,郭有守为天狗会行走,江小鹣为天狗会专使。1925年春,徐悲鸿为谢寿康画像。1926年夏,徐悲鸿偕谢寿康赴布鲁塞尔,据其自述:“是年夏,偕谢次彭赴比京,居学校路。日间之博物院,临约尔丹斯《丰盛》一图,傍晚返寓,寓沿街。时修水管,掘街地深四五尺,臭甚,行过此,须掩鼻,入夜又出,又归,则不甚觉其臭,明之试之亦然,因悟腹饥,则感觉强,既饱则冥然钝。”[2]1929年,谢寿康归国,该年南国社在中央大学举行活动,时为中大文学院院长的谢寿康与田汉、吴作人、蒋兆和、徐悲鸿、刘忆斯等摄有合影。

谢寿康为徐悲鸿斩获国际声誉起过关键作用,1930 年正值独立百年纪念的比利时承办了国际博览会,中国派出代表参与,由叶恭绰征集国内名家绘画180余幅,随工商、教育和农业产品180余箱,送往比利时,是年10 月中国美术展览会在布鲁塞尔举办。时任驻比代办的谢寿康鼎力相助,据《申报》所刊《巴黎中国画展经过》:“中华民国十五年冬,徐悲鸿君携其作品一部,道过里昂,中法大学同人请其公开展览,未允,仅陈列一室中任人观览,甚得中外人士之赞赏。十九年夏,谢寿康君使比,代售其作品,举行‘徐悲鸿个人展览会于比京,哄动一时,比后且亲临参观。”[3]在这次国际博览会上,徐悲鸿获了大奖,“昨由驻比谢代办电陈徐悲鸿,为此次博览会徐之作品得葛尚绘画特等奖”[4],1931年4月,徐悲鸿的40余幅作品由谢寿康携往比利时,作为宣传中国现代美术,表现中国文化的精神代表。除了将各画题译成法文、编印目录之外,谢寿康还撰文介绍了徐悲鸿精研美术的经历,又选择佳作数帧制成铜版一并在《布鲁塞尔晚报》上先行发表。5月15日,画展正式开幕,比利时王后、教育部长以及一干文艺界名人前去参观,赞誉不断。徐氏画作卖出了五幅,其中一幅高达500 元,创下了我国画家画价的新纪录,在欧洲深陷经济危机的大背景下实属难得。

1931年7 月,谢寿康回国,而与蒋碧薇闹矛盾的徐悲鸿寄宿在舒新城公寓,7月17日,蒋氏请谢氏前去劝和,“午前十一时,谢寿康受蒋碧微之托来找,相见之下,徐先生不发一语。良久,始由舒氏为之连结话机,谢劝他赴庐山小住,他则坚持去北平,并谓拟辞去中大之职务,去北平找李石曾在研究院谋一职务,以其薪水之一半供家用,一半自用,且拟过流浪生活”[5],是日中午,徐、谢二人同在舒家午餐。次日,他们和邵涧美又在舒家便宴,餐后泛谈男女问题,认为中年恋爱已成为时代病。本月下旬,根据谢寿康的安排和建议,徐悲鸿携妻上江西庐山到陈三立处小住。

1934年8月,在欧洲成功举办画展的徐悲鸿回国,谢寿康、邵洵美等以及学生代表约40余人到上海码头迎接,当晚赴世界社由谢氏等召集的欢宴。19日晚,上海中国画会、新华艺专等团体举行公宴,由徐悲鸿报告赴欧办展情形,谢寿康、王平陵、黄宾虹等50余人出席。22日上午,徐悲鸿在中央大学图书馆出席南京文艺界召开的欢迎大会,与会者有罗家伦、谢寿康、宗白华等和各校学生共计900 多人。9 月,艺风社第一次画展在沪举行,徐悲鸿所绘《谢寿康先生像》等作品参展,获得好评。徐、谢同为中国文艺社成员,1936年4月他们一起参加了由该社25 人组成的春季旅行团,到苏、沪、杭等地旅行参观。1937年6月,在香港办完画展归来的徐悲鸿去安庆见了孙多慈,为了缓和与蒋碧薇的冲突,他给谢寿康拍了电报,谢氏遂劝说蒋氏带着子女去码头迎接。是年底,谢寿康被任命为驻法国、比利时文化考察团团长,赴欧从事抗日宣传,而徐悲鸿挈家到了后方,不久与蒋碧薇决裂,谢氏再也无法居中调和了。直至1948 年春谢寿康才归国,不久赴台,而徐悲鸿已常驻北平,他们再无会面。

二、“国人制作公演于海外之嚆矢”:

《李碎玉》

1731年,法国神父马若瑟将《赵氏孤儿》译成法文,这是中国戏剧在西方世界的第一个译本。后来伏尔泰加以译编,改名《中国孤儿》,于1755年8月起在巴黎各大剧院上演,盛况空前。英国剧作家默非根据二人的本子重编了《中国孤儿》,于伦敦演出时反响强烈,有人将其与《哈姆莱特》作比。歌德也以《赵氏孤儿》原本后半部为母本编成剧本《埃尔彭罗》于1783年出版。自此,编译、模仿或以中国为元素进行创作的戏剧作品不时出现,在欧洲引发了“中国戏剧热”。而由中国作家自主创作,首次登上西方舞台的是谢寿康在20世纪20年代创作的《李碎玉》,有学者评价到:“先生虽习政治经济之学,然毕生致力于文艺学术者甚深,治西洋戏剧尤具心得。所撰《李碎玉》剧本,曾演出于比京大剧院。不独大为西洋文艺界所推重,抑亦国人制作公演于海外之嚆矢也。”[1]

1927年3 月17日,谢寿康营构多年的《李碎玉》在布鲁塞尔王家公园戏院TheatreRoyalduPare首演,著名记者、报人戈公振写有多篇报道,并于同日,即1927年4月20日分别刊在《申报》《民国日报》《新闻报》上,刊于《申报》“教育消息栏”的要闻《中国文艺家谢寿康在欧之荣誉》开篇即言:“比京特约通信云,国民军声势日盛,欧人动色相告,各报连篇累牍而载之,若俄国大革命时景况。而比京王家戏院,适初演谢寿康君所编之《李碎玉》一剧,遐迩争传,洛阳纸贵,久感消沉之我国文艺界至此,亦在欧大放异彩。”戈公振时住日内瓦,为了观赏此剧不惮道远前往布鲁塞尔采写报道,他接着写道:“谢君性爱文学,于戏剧尤有研究,留欧十四年,未尝一回国,其潜心学术,不自满如此。谢君斯剧,草于德京,去岁以稿本示比国哲学家奚赖,奚君极赞赏之,转以示比国学院万斋甫,为介绍于王家剧院,该院取材严谨,声誉冠全国,一见即复书允为排演,旋列入十一月剧目中,曾载比京夜报。无何,中比废约交涉起,遂无期延期,但该院以此作异乎凡俗,不欲搁置。今岁起,特制中国衣饰,开始练习,先后凡十四次,导演者为遵乐凯,而徐悲鸿夫人又内幕之演导者也。原剧系法文,分为五幕。此剧于三月十七日正式开演,座无虚席,万斋甫君登台致开幕辞,谓吾人藉此剧可窥知中国新旧思想、冲突之一斑,使欧人能洞悉中国情形而无隐,如谢寿康先生之洞悉吾欧情形,则世界已往之事,必有极大之变迁云云。剧终,全场鼓掌,亘六次不绝,直至谢君亲出道谢而后已。二十四日,复演一次,其盛况较前日有过之无不及。”戈公振录有某些报纸或名人对该剧的简评,“夜报谓此剧有二特性:一为中国实性之描写,若我人所身亲目及,一为中国新旧思想之冲突。本年所演各剧,以此为最令人流连,最近新闻谓洁剧,情节极简洁而使人感动,应于夜间演之。独立报谓此剧以简此之方法,写出天真烂漫之情,可见中国人心中之反射,比京星报谓中国人用欧人方法作剧,如此哀艳动人。国民报谓此剧极有趣味,可见中国新旧思想之不相容。二十世纪报谓此剧用欧西之方式,写中国之思想,足以表现中国之新精神,与法国文豪范爱氏《战斗》所以描写日本人者,同其美妙。人民报谓此剧可见中国军阀横暴之情形,然情节及词句,全有诗意。”[2]此文提到的“奚赖”即“PaulGilla”,“万斋甫”即“VanZaype”,“范爱氏”即“Farrare”, “遵乐凯”即“Gournac”,均是有影响力的文化人,如范聚普(VanZaype)是比利时著名剧作家,有《阶段》《关系》《面孔》等作品传世。

欧洲媒体对《李碎玉》评价甚夥,除了戈公振前面提及的内容之外,尚有如《最后新闻》的报道指出此剧是“地道的中国戏剧”,又是“现代的戏剧作品”,“将带给我们一种文学的新技巧”,并摘录了几名评论家的观点,或认为最大的特点是两代人的冲突和地方色彩,或认为此剧充满了清新、天真和吸引人的场面,或认为以中国新旧文化为背景的正面冲突导致的悲痛遭遇深深感动了观众,公园戏院真实地将一切表演出来了。巴黎的Chantecler以为此剧“用词高雅、富想象力”,某些景象“虚幻变化、不可思议”“这出戏内容充实,变化万千,表演亦精到,有许多奇特、感人、令人深思的要素”;《日内瓦日报》认为这部爱情剧表现了老一辈中国人与新一代青年人在思想和情感上的冲突,是“细致、扣人心弦,时而令人强烈悲痛的心理剧”,凭着“细腻的情感,以及中国正在转变中的社会景象,深深地吸引了观众”;《法兰克福晚报》认为作者“废弃了在终结时道德必胜的作风”“把欧化的华人的新思想及感情写出,使之与旧中国的传统对立起来。这种确切的心理描写,在多处提升成为强烈激昂之情,他又藉着柔和的情感,适当中肯地反映出中国社会的情形,把中国几千年遗留下来的风俗习惯,用清楚的对话方式,给予人一种强烈深刻的印象”;巴黎的《纽约前锋报》指出该剧“是依照欧洲作剧形式写成的”“藉着有力的心理研究,有几处提升为热烈动人之情,加上细腻的感情描写,正确而生动的表现中国社会的观点及精神,此剧给了观众一个深刻的感觉”[1]。

中国《时报》所刊之文还介绍了参演演员,如李碎玉由达尔奈(Darnay)饰演,彭嘉歆由蒙多洛(Mondollot)饰演,彭菊花由马克绍(Maxaue)饰演,戈公振称赞他们均出身于学校,虽然初次出演中国剧,而表情莫不体贴入微,特别是李碎玉“为爱情战胜”,彭菊花“矢志靡他”,彭嘉歆“维新”等“曲由言语动作中传出,演至沉痛处观者亦不禁凄然”[2],同期,《图画时报》刊出过剧照两张。

通过对报道或评论的总结、分析,我们清楚了《李碎玉》所讲述的故事:父母早亡的李碎玉由舅舅彭嘉歆抚养长大,彭氏性情宽厚而雅好维新,将他视同己出,并将爱女菊花许配给他。等李碎玉到了弱冠之年,彭嘉歆出资送他赴法求学。李碎玉与欧阳古禄、欧阳荷花兄妹结伴留洋,到巴黎后赁屋同居,碎玉、荷花日久生情,许下白首之约。四年后,他们学毕归国,彭嘉歆欣然设宴款待,但碎玉对菊花殊少热情,尽量避免见面。彭嘉歆觉得奇怪,碎玉期期不敢说明,许久才告知已和荷花私下订婚,家人大惊失色,菊花更是伤心,为此卧病在床。当地督军听闻欧阳荷花的美貌后立刻差人给她父母和碎玉送上重金,要强娶她为继室,碎玉极其愤怒,将人叱逐而去。不久,欧阳荷花外出,被督军派人劫走,欲行非礼时遭到面斥,被打了耳光,督军将她杀害。彭菊花觉得遭到遗弃,削发为尼,其母思念成病。李碎玉既要承受荷花的惨变,立誓报仇,又念及往日恩情想找回菊花以安慰舅父舅母,他进山寻觅两天后困顿不堪,恍惚间见荷花翩然而至,遂真诚忏悔,不料只是个梦,乃昏厥倒地。欧阳古禄追踪而来,见碎玉气息奄奄,准备带归家中。此时,彭菊花正好从寺庙走出,碎玉见到她伤心不已、一恸而绝,菊花抛开纠葛,趋前失声痛哭。该剧后由洪藤月翻译,刊在1970年的《现代学苑》杂志,称为“五幕法文戏剧”。

综前所述,谢寿康和《李碎玉》在中国文化输出史或世界文化交流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和深远的影响,因此有人指出“说者每谓中国戏剧在国外有如此成功者,首当推熊氏之王宝川一剧,此说固不无道理,其实于熊氏成功前十年,确还有谢寿康氏编著之《李碎玉》一剧,在欧陆为我国消沉之文艺界大放异彩矣”[3],可惜相关研究付之阙如,仅在介绍谢氏或讨论法语世界的中国戏剧等议题时偶有提及。无疑,加以梳理和阐释有助于回到历史现场,拓展和深化该领域的研究。

(本文系江西省社科规划项目“清近代江西文化家族研究”【20WX03】阶段性成果)

[廖太燕江西行政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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