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声景设计传承地域文化

2022-04-29 21:11何晓
文学艺术周刊 2022年3期
关键词:声景基调衢州

自20世纪现代主义兴起与工业化、城市化加快发展以来,中国各大历史文化古城逐渐失去文化传承与特色,形成了千城一面的同质化窘境。长期以来,艺术设计领域对这一问题的探索更多集中在城市视觉形象的改造上,以期通过建筑、景观等构筑物的色彩搭配、形式组合改变本土地域文化的传承方式。但是,桃红柳绿之外还有鸟语花香,人对环境的体验与认知并不仅仅只有视觉,而是综合了听觉、嗅觉乃至触觉的五感体验。不可否认,视觉在对环境的感知功能中起着无可替代的主导作用,但是如果仅仅只有视觉形象,环境就像一幅无声的画卷,这种感知是平面而非立体的。因此,笔者从视听结合的角度出发,以20世纪70年代兴起的交叉学科“声景学”作为研究手段,以衢州地域文化“南孔文化”为例,探索地域文化与声景设计在保留地域文化特色方面的可行性。

一、声景学综述

声景是一个舶来语,其英文表达为soundscape,也可称之为声音景观(Acoustical Landscape)。soundscape由sound和scape两个英语词根构成,《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九版)》对-scape的解释为“a view or scene of…”,即“作为……景色”的后缀之意,与land组合即landscape(景观、风景),与sea组合即seascape(海景),还有诸如moonscape(月景)、cityscape(城市景观)、streetscape(街景)之类。以上组合多为一种视觉形象。不同于以上组合,scape与sound(声音)相结合则将声音维度纳入了视觉形象之中,即声景。

声景概念的普及要归功于加拿大作曲家、音乐教育家谢弗(R.Murray Schafer)于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的对该领域的创新与推动。他在1969年发起的“世界声景工程(World Soundscape Project)使声景概念在西方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普及传播。谢弗出版的专著《声景:我们的声音环境和世界的音调》(The Soundscape: Our Sonic Environment and the Tuning of the World )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声景学著作。该书集合了谢弗之前出版的与声景相关的作品和论文以及“世界声景工程”中的文件,并将其进行了更加细致的整合。

谢弗在书中明确了声景中与声音相关的三个基本要素——基调声(Keynote)、信号声(Signal)﹑地标声(Soundmark,也有学者译为声音基调、声音信号、声音坐标),这三个要素贯穿于声景学研究始终,也是后人研究声景学的重要参考。谢弗指出,基调声就像背景,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人们的行为模式和心理状态。基调声不必刻意去听,它们是无意识的,但不能被忽视,因此基调声更多的是一种聆听习惯中的声音。与之相对应,信号声是声音感知中被刻意聆听的前景声。任何声音都可以被刻意聆听,因此任何声音都能变成信号。地标声是最具特色的声音,地标声soundmark来源于地标landmark一词,地标声是使一地区的声景区别于其他地区的重要标志,决定了该地区声景的独特性、唯一性。

二、衢州城基调声的探索

衢州是一座安静厚重的历史文化古城。衢州市位于浙江省西部,其经济发展水平相对杭州、宁波等地级市要低得多,但其文化软实力却毫不逊色于其他城市。衢州建于东汉初平三年(192),其悠久历史的物质性证据就是衢州府城墙。“城市”拆分开来可分为“城”和“市”,在古代,“城”和“市”是两种概念,二者虽然都是大型人类聚居地的称谓,但“市”更多的是一种经济交流、市场贸易的中心,“城”则是政治中心。先有城,后有市,市依附于城,城的历史要久远于市,而城和市之间的界限划分是城墙,城和市之间在物质性上的判定标准便是有没有城墙。衢州虽不及北京、西安、洛阳、南京等历史文化名城恢宏庞大,甚至还不及同省的杭州有着吴越王朝、南宋王朝政治中心的耀眼历史,但其现存的衢州府城墙足以证明衢州是一座“古城”。

衢州也是一座自然环境优越的城市,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加上其城市规划不像上海、北京那样大刀阔斧的改造,自然环境保护得更好,曾获得国家森林城市、国家园林城市、国际花园城市等美誉。在现代城市发展过程中,经济发展与自然环境保护都在理论层面上被重视,但在实践中往往是个悖论﹕经济强大的城市由于城市化的覆盖率较大,必然会对原始自然环境进行开发、破坏,因此对原始自然环境的保护更差。城市化、现代化好的方面在于能够提升居民的生活水平与城市发展水平,但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对自然环境的开发与破坏。反之,经济落后的城市往往能保存较为原始的自然生态环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衢州经济上的落后与其自然环境的优美不无关系,但城市化的脚步不会停下,也很难说城市化带来的益处是否会超越原有自然环境带来的益处,但值得肯定的是,自然环境的保护始终是城市化进程中绕不开的重要课题。

综上所述,得益于衢州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与其深厚的历史积淀,以自然环境为物质载体的自然声更适用于构成衢州的基调声。这里所说的基调声有两层含义,一是大自然发出的声响,如虫鸣鸟叫、风声、水声等﹔另一方面是没有工业噪音的安静的声音背景。在声景学中,谢弗所定义的基调声往往是由当地的地理和气候创造的,包括水、风、森林、植物、鸟、虫和其他动物,即其声景的载体是自然环境。虽然时代在变,但人对环境感知的舒适度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反应,对自然环境的亲近、对自然声景的喜爱不会随着时代的改变而改变。因此,笔者认为谢弗所定义的自然环境基调声同样适用于现代城市声景的营造,反之,如果一座城市的基调声变成了车流的工业噪音与喧嚣,那么久居其中的市民的行为模式、心理状态很难不被影响。如何找到经济发展与自然环境保护的平衡点,会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这需要各行各业共同努力。只有从观念上认识到声音元素在城市发展中、日常生活中、工作学习中的重要性,才会在实践上采取保护自然声景的举措。

三、以南孔文化为基础的地标声

提起衢州文化﹐最著名的是“南孔文化”,“东南阙里,南孔圣地”的美誉并非浪得虚名。南宋初年,孔子的后裔携儒家文化的精髓南迁,定居下来之后与江南地域文化结合,形成了“南孔文化”,即“南宗”。位于衢州的孔子南宗家庙是儒家的“第二圣地”,该家庙虽不及曲阜的祖庙来得恢宏庞大,在儒家文化中的地位也不如曲阜的孔庙来得显赫,但其作为孔子家庙的两项基本功能依然健全﹕一是教育,二是祭祀先圣。自此,衢州便成为儒学的第二传播中心。

(一)符号的运用

符号的运用是保留地区特有风格,使之具有较高识别性的一种设计手段。符号可以引起受众恰当的联想。以往的研究者将设计的重点放在了视觉符号上,如简化后的花窗、屋顶、月门,可以使人联想到中国传统风格,抽象化的希腊柱式、拱券、穹顶可以使人联想到西方古典风格。目前,许多“新中式”风格的设计大多是在现代主义的基础上将中国传统构件抽象、简化为一种符号,使其与受众产生对话,形成一种本土风格的意味,如贝聿铭的苏州博物馆新馆。该馆并没有将中国传统园林中的构件直接复刻,而是用现代材料加上几何化的形式将传统园林元素抽象化,形成一种本土元素符号化的效果,让游客一看便知道这座建筑群是属于苏州当地的风格。贝聿铭设计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塔楼是传统清真寺的标志性组件之一,而伊斯兰艺术博物馆的两座现代塔楼便成为伊斯兰风格的符号。声音也可以作为一种符号,唤起使用者对某个场所的联想,这个概念几乎等同于声景学中的地标声。

(二)南孔文化的声音符号

儒学文化与我国古代礼乐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礼乐既是古代社会的政治制度与道德规范,又是古代教育体系中的重要一环,儒学文化的创始人孔子则是以礼乐教化的历史经验给出他的见解。因此,将衢州儒家文化与礼乐制度结合起来符合二者的历史渊源,而中国古代礼乐乐器中最负盛名的当属编钟。编钟是一种打击乐器,它用青铜铸成,由大小不同的扁圆钟按照音调高低的次序排列起来,用木棰和木棒敲打铜钟,能发出不同的乐音。编钟最能代表衢州的儒家文化与礼乐文化,因此笔者认为可以将钟声定为衢州的地标声。

在古代文人墨客的笔下,钟经常被作为诗词的声音载体,发出其特有的音律。唐代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写道:“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诗中的钟声反衬了当时环境的幽静;唐代孟浩然的《夜归鹿门歌》言:“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代表黄昏的钟声与渡口的喧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唐代王维的《过香积寺》也说:“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诗中的钟声与无人深山的景色相呼应;唐代张继的《枫桥夜泊》云:“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短短几句就将时间、地点、声音描绘了出来,形成一种视觉与听觉并存的三维意境。试想﹐如果没有古寺和夜晚,那诗中的钟声就显得少了一份意境﹔反之,如果没有钟声,只有古寺和夜晚,那就只是一幅无声的画卷。从钟声所在的时空环境可以看出,钟声往往与夜晚、黄昏、空寂等时空环境相联系,因此其虽然是一种声响,但却能以动显静,营造出安静、静谧、幽静的意境。

四、结语

通过对衢州的实地调研与对当地文化的研究,结合声景设计,试拟定衢州的基调声为安静的自然声,物质载体为原有的自然环境与减噪设施的建造,拟定的地标声为静谧的钟声。

[作者简介]何晓,汉族,上海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环境艺术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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