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国梁
汤青峰先生在他的微信公众号上连续推出了我的两篇文章,一篇《说茶》,一篇《茶叶店》。这两篇文章都与他相关。
《说茶》中有这么一段:“我有一位朋友,姓汤,名青峰,外号汤司令。他对茶简直可以说是痴迷。有一位福建人在长沙开了个茶叶店,他便天天到那茶叶店里喝茶。喝着喝着,就和那店主成了朋友。后来那店主要扩大经营,手中资金短缺,汤司令慷慨解囊,一下就借给那店主十万元。问题是,汤司令这解囊解得并不轻松,因为他是到银行贷款,然后再借给那店主的。就为了一个‘茶字。之后,汤司令继续在那店里喝茶,喝着喝着,不过瘾,又自己开了个小小的茶叶店,叫‘得雨活。生意清清淡淡,在那店里喝免费茶的倒是不少。汤司令说,他只要往那店里一坐,人就飘飘欲仙。三朋五友,话说天下大势久分必合,久合必分。一个个事后诸葛亮,摇头晃脑,仿佛治国安邦平天下,舍我其谁。”
开店之初,青峰先生踌躇满志,感觉良好。那时,我也是隔三岔五地跑到他的店里去喝免费茶,东南西北,谈天说地。他的脸上也洋溢着一种得意与满足。小店的正中,有一四方屋柱,青峰先生自撰《得雨活茗茶记》,悬挂其上:
余幼家贫,未尝玉液肥甘之味,但得南瓜、湖藕充饥,大碗红茶滋养。虽无伟岸之身躯,却有铮铮之硬骨。及求学用世,不求闻达,然蜗角营生,惟思有益于世,岂敢独善其身乎?
偶近茶道,如鱼得水,如见故人,流连沉醉,若有所思,似有所悟,固不及玉川子之境界。难耐诸记者之穷追,遂有两水论焉。论曰:国人皆得两水哺育,一曰乳水,一曰茶水;乳汁香醇温馨,茶水清心静气。又曰:人生即茶道。茶须愈泡愈清,苦尽甘来;人须愈挫愈奋,顶天立地。不料老记刊诸报端,行内人士则咨询之、戏谑之、赞之、叹之。
余以为时机成熟,和盘托出。如此这般,演绎此店。曰怡养性情,曰便聚宾朋,曰安置子弟,曰振兴湘茗,无不可也。身外之物,得失由之!唯仙茗神茶,造化所钟,岂可熟视无睹,无动于衷,而敢不献诸亲朋同好者乎?
是为记。
然而,理想是诗和远方,现实却近在眼前。“得雨活”虽然是个小小的茶叶店,但麻雀虽小肝胆俱齐。每天把店门打开,真正掏钱买茶叶的少之又少。偶尔进来几个人,左看右看,挑三拣四,甚至还怪话连篇,让人心烦不已。而且工商、税务、街道卫生等各种事务接踵而至。有次,我去“得雨活”,见青峰先生愁眉苦脸,一聊,便知其苦辣酸辛,怎一个烦字了得。有感于此,我便写了《茶叶店》一文。“一进门,我就发现汤司令脸上平时洋溢着的那种热情不见了,一种少有的疲惫,他的头发本来就不多,此时,只见他那头发稀疏的头顶上冒着一种迷茫。”“一小杯一小杯黄汤,我们喝着。铁观音还是冻顶乌龙,都没有在意。只是喝着,不是品。汤司令翻着我给他的那本书,并没有预期的那种喜悦。汤司令说,有时候发现前面有好多条路,有时发现仅有的一条路都成了死胡同。”我送他的书是刚出版的《感激从前》,内收《说茶》一文,我想,当时他应是五味杂陈,实在高兴不起来。
没过多久,青峰先生就把他的茶叶店转让了,但对茶的热爱、对茶文化的研究,却是痴心不改。当时他在《空中之友》报上写了不少与茶相关的小文章,颇受欢迎。因此,我也就向他提议,干脆下个决心,认认真真地写出一本书来。也是机缘巧合,当时的市委巡视员徐金凯先生看到他发表在《空中之友》报上的文章后,很是欣赏,便写了一张纸条,委托自己的女儿专程交给他,鼓励他写成一本书。同时,市委宣传部负责长沙历史文化编撰的陈先枢先生也看好这批文章,便动员他申报市委宣传部的历史文化书籍出版项目。这样一来,青峰先生便义不容辞地开始《长沙茶文化采风》一书的创作了。
偶尔写几篇茶文化的文章不难,但要写成一本书,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青峰先生的本职工作并非写作。为了写书,他得想方设法把别的事情都放下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集中精力,专心致志地来做这件富有挑战意义的大事。
后来,青峰先生回忆起这本书的写作:在2006年的春节,他攒够了一个16天的长假。为了怕人打扰,他躲进晓园路的湘科和一酒店。他订了16天的房,搬进去一两百本与茶相关的参考书。“这是我人生第一本书的创作。万事开头难,真是一点不假。起笔的两个自然段,就搞了两天两夜,扯掉了好几本稿纸,才慢慢地艰难地进入写作状态。春节的长沙是热闹的,而我是冷清的。眺望万家灯火感到冷清,走在去餐馆的路上感到冷清,坐在刚开业不久的松花江饺子馆也感到冷清。只有在书桌前拿起笔后,才充实而安定……”
这之后,青峰先生在茶文化研究的曲径上一步一个脚印。至今,他与陈先枢、朱海燕等人合作编撰的书有《长沙茶文化采风》《湖南茶文化》《湘茶》等等。即将出版的还有《中国茶全书·湖南长沙卷》《中国茶全书·湖南卷》等。其中《湖南茶文化》一书系《湖湘文库》大型丛书之一。
我说青峰先生是一个“茶痴”或“茶迷”,他却不以为然。他说:“纵观当今之世,我不会为了某种特定的茶产品,或某种茶产品的特定属性而痴,也不会为茶的种种可能的文化属性而痴。一个有点传统文化情怀和风骨的颇为清高者,是难进入名缰利锁的‘痴境的,更不会为之装‘痴。我虽然以个人的独特方式,为茶业付出了不少,但并没有进入某些人向往和羡慕的利益圈层。我是一个散淡的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说着自己的话,做着自己的事。”
青峰先生对“痴”字的解读虽然有些偏颇,对其他或痴或迷的茶爱者也显得不甚公平,但他对茶文化的追求和探索则是执着而坚定的。他自称:“茶散人”。这散人并非辞典意义上的“平庸无用的人”,“玩世不恭、放任自流的人”,更不是“不为世所用,闲散自在的人”。确实,表面看起来,他闲散自在,无拘无束。但他是“形散而神不散”,既在茶文化的悬崖上不懈攀登,又在茶文化的曲径中觅宝通幽。
青峰先生,好一个“散淡茶侠”。
编辑/赵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