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激情的日益衰退,做码农的日子已成为一种折磨。有一天,我很晚回家,走到楼下,看到刚下过雨的街道空空荡荡,潮湿的地面灯光碎片零落,只有一对情侣在霓虹灯下的街角阴影里拥吻。街边的商店大都打烊熄了灯,只剩一家商店门里通亮,是一家小酒吧,门口霓虹灯大字“4小时开业”,我知道“4”字前有个“2”字没有亮。我感到此景深处,一阵落寞袭来,驻足片刻后,走向了久违的酒吧。那晚,我独自拥抱了酒精,即使是独饮,也能让我超脱一会儿。从此,我隔三差五晚上就上酒吧里独自坐着。当然,我还是很有节制的,花小钱喝小酒,并不让自己因酒超支。
我的口袋里总揣着一本纸制小册子,这小习惯有几年了。这本小册子叫《古代诗集》,我得到它完全是意外。我当时打开房门看到一个快递包放在门口,拆开包裹,看到这本古纸制版的古董书。我知道这是系统错误投递的结果。我拿着这本书去古董店做了个鉴定,店员说这是一本500年前的限量发行本,值不少钱。系统犯错误是种很难得的东西,我把这千载难逢的小概率意外当作生活的某种神意或是命运的暗示,从此,每当有选择困难症的我难以下决心时,我就随便翻开这本书,眼睛从上往下扫,像击鼓传花一样,突然停在一句上。如果此句恰恰与事有关联,或是能靠想象建立起某种关联,就当是神谕了。
当一切都可以被科学的数据系统指导,我却愿意让一本毫无关联的书来指导我的行为,这是我骨子里的逆反心理在作怪。那晚,疲惫的我走在去楼下酒吧的小道上,揣兜的手摸到了这神谕。这书在我口袋揣得卷了边,老式纸张经不过磨,我这么不爱护用不了多久就要报废。唉,流传了这么久的好东西,也免不了被毁掉的命运,什么经得起时间呢?我掏出这书,随便翻到一页,正好看到一句这样的诗文: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古人们茹毛饮血非常可怜,我难以想象他们花大量的时间去对付大自然的日子有多悲哀,可留下来的诗中,爱情仍是最普遍最美好的主题。可见,爱情自古就是生命皇冠上最难搞到的珍珠,古今并无不同。但是,它美好也罢,我欣赏也罢,无甚是处又孑然一身的我,不至于,或是说没必要,或是说配不上,把它作为最冒险最过瘾的追求。
合上书后,我调出立体地图。城市的立体透明地图在我周围展开。我把地图拨来拨去,一直拨到城市边缘直至海上,看到标志是一朵桃花的酒吧,我点开它,它的名字叫“粉”,是座球型悬浮建筑,悬浮在海岸线外五公里的上空。悬浮建筑必须设计在海岸线外是城市的规定,因为之前的悬浮建筑有掉下来的。去这座酒吧要坐飞艇,可不像随便找家樓下的酒吧那么方便。但既然是神谕的暗示,我决定舍近求远,偶尔换个口味也很好,再说,夜里从海上的半空看城市,是看城市最美的角度了,我已很久没有欣赏过。
我从小道上折返,走向飞艇公交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