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依含
[摘要]约翰尼斯·勃拉姆斯作为浪漫主义乐派中具有创新精神代表的作曲家之一,作品《狂想曲Op79》兼具了融合与多元民族音乐文化的特点。以音乐美学为视角,对《狂想曲Op79》的音乐本体进行分析,探索勃拉姆斯狂想曲中民族色彩的素材运用与情感表达,剖析其作品存在的美学意义与价值,探讨对建构我国多元民族音乐文化特质的钢琴作品的启示。
[关键词]音乐美学视域;勃拉姆斯;民族性;狂想曲
[中图分类号]J60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2233(2022)12-0044-03
约翰尼斯·勃拉姆斯生于1833年,是19世纪浪漫主义代表团的团员,也是古典主义音乐的传承人物。在19世纪西方政治背景下的勃拉姆斯热衷于收集德奥民间音乐,构建了大量经典且具有社会性质的民族音乐作品。
一、勃拉姆斯音乐创作中民间音乐文化背景追溯
(一)本民族音乐文化汲取
勃拉姆斯生于德国汉堡的一个乐师家庭,其父亲是职业的乐师,经常在军乐队、酒店乐队里担任弦乐与圆号一职。自小勃拉姆斯就跟随父亲学习小提琴、大提琴与圆号,为贫困的家境增加一些收入。自勃拉姆斯13岁起,他就开始以教授音乐课程谋生,在此期间他写了包括舞曲与进行曲等一百五十多首用来消遣的“沙龙”小品,为其日后音乐创作打下了基础,也使勃拉姆斯在民间音乐与文化的了解方面得以铺砖添瓦。勃拉姆斯民族音乐文化的接触始于其老师爱德华·马克森,马克森在传授其钢琴和作曲理论技术的同时也在注入新元素的思想上引导着勃拉姆斯,培养他对音乐创作的兴趣。勃拉姆斯许多作品都有借鉴模仿巴赫与贝多芬的作曲痕迹,例如此次研究的《狂想曲Op79》,保持着古典主义框架的曲式同时又与浪漫主义思潮相结合,呈现他独有的作品。[1]
1848年欧洲革命被称作为民族之春,革命的爆发让勃拉姆斯完全投入民族音乐的创作,他的许多作品中并没有直接运用民歌,而是将其进行改编,与中国的曲牌有相同的蕴意。德国的政治环境与勃拉姆斯成长经历为其民族性音乐作品的创作提供契机,而与舒曼的结识使得他的作品得到更多人的了解。舒曼的革命精神是与勃拉姆斯成为挚友的重要原因。[2]勃拉姆斯创作的三百多首抒情歌曲中有许多沿袭了舒曼的抒情歌曲创作手法,充分运用了分节歌的形式进行创作。
勃拉姆斯对民间音乐的素材收集尤为重视。在沿袭古典主义作曲方法的同时,还加入了德国民歌与其他民族音乐的元素,尽管当时他不被“新德意志学派”认同,但是从民族性和浪漫中的古典兩个特质来看,勃拉姆斯的作品还是相当具有创新意识的。
(二)欧洲革命下与其他民族音乐文化融合思想
1848年欧洲革命被人民称作为民族之春,而在这场革命里,各国的音乐家也都受到思想上与精神上的冲击。在19世纪中期,欧洲许多国家已经进入工业化生产阶段,意味着工人阶级的等级逐渐提升,封建的君主制度已经不再被人民接受,甚至处于殖民地的国家也在向着民族解放努力。德国作为此次革命被波及的国家,其反抗意识与民族意识逐渐强烈,由于欧洲革命的爆发,匈牙利、捷克等民族音乐文化逐渐流出。1850年勃拉姆斯结识了因欧洲革命失败逃亡来到德国的匈牙利小提琴家爱德华·列明尼并成为挚友,巡演过程中又结识了约瑟夫·约阿希姆,他们给勃拉姆斯带来的不仅是革命思想上的冲击与改变,还有民族音乐文化资源的共享,例如“恰尔达什”等。“恰尔达什”是19世纪匈牙利吉普赛农民经常跳舞聚会的一种音乐舞蹈且常常分为两个部分,慢板“拉舒”,快板“弗里斯”,自由的节奏与鲜明的民族精神在勃拉姆斯21首《匈牙利舞曲》中得到充分体现。[3]
将“诗歌”“文学”作素材融入音乐作品,是音乐家常用的一种表达情感与民族精神的方式。勃拉姆斯自小养成的德国文学素养,使其在浪漫主义时代下拥有超越别人的创作灵感,以诗歌为主题写成的艺术歌曲《永恒的爱》《爱情之歌》等都是经典之作。器乐的叙事曲多以文学作品、古老传说和民间史诗为创作素材,结合旋律重现故事与人物情感变化。[4]勃拉姆斯的《叙事曲Op10》,就是以英格兰民间叙事诗《爱德华》作为音乐主题素材的。在德国、维也纳、奥地利生活的日子,勃拉姆斯收集整理民间音乐、传播地域文化、解读文学作品、发扬革命思想等,并将它们融合在音乐创作上,为建构民族性钢琴音乐作品提供了多元化的发展前景。[HJ2.1mm]
二、《狂想曲Op79》的民族性建构分析
浪漫主义时期的欧洲音乐基本是以抒发情感、融合民族音乐为主,并且渐渐脱离声乐只以器乐形式展示作品,许多作曲家是以自己的民族音乐音调为创作主旋律的基调,并将音乐进行变奏、扩展、融合才得以成为狂想曲。最具“古典音乐风格的浪漫主义作曲家”勃拉姆斯的《狂想曲Op79》民族风格极其浓厚,借助音乐的功效直抒胸臆,表达强烈爱国之心。
(一)曲式结构中的民族性
《狂想曲Op79》分为《b小调狂想曲》和《g小调狂想曲》,均在勃拉姆斯的晚期创作而成,两首皆沿袭了古典主义作曲结构,为奏鸣曲式的结构,且曲式结构规则均衡。《b小调狂想曲》是典型的回旋奏鸣曲曲式,分为呈示部、展开部、再现部加上尾部,呈示部由A—B—A组成,共93个小节,展开部由94—131小节组成,再现部由132—220小节组成,最后结尾由220—236小节组成。整首乐曲色彩表现的唯美多样性,主题也非常的鲜明,将复杂的情绪融合在浪漫主义色彩与古典主义作曲结构中,使人能够体会其中矛盾的思想。勃拉姆斯运用的德国或他国的民歌曲调改编后作为主题材料和副部材料填充展示,形成一个严谨又具有创新的民族性音乐作品。《g小调狂想曲》曲式结构也是以呈示部、展开部、再现部组成的,呈示部由1—32小节组成,展开部由33—85小节组成,再现部由86—116小节组成,最后有8小节的结尾。《g小调狂想曲》的呈示部为两声部的交替,左右手音域跨度较大,有明显的旋律轨迹,既有左手低沉的八度又有右手明亮的旋律走向,两声部逆向而行却又相互促进。
两首乐曲的曲式结构饱含了变奏的创作元素,也充满叙事性,主题旋律十分的令人激情澎湃。勃拉姆斯在曲式结构上沿袭了古典主义时期贝多芬奏鸣曲曲式结构,具有强烈的民族意识。
(二)旋律节奏素材的民族性运用
在《狂想曲Op79》里有较多的民族音乐素材的使用,这类的民族音乐多以小调为主。例如《b小调狂想曲》第1—16小节,由民族民间音乐编创,左手的分解和弦与右手的三连音强强联合,在第4小节出现了一个反功能的和弦进行,这给人带来一种创新的感觉。主部材料的情绪表现为激昂与高亢,贯穿整首乐曲,奠定了这首乐曲的民族性音乐基调。《g小调狂想曲》的主部材料也具相同性质,由8个小节构成。以g小调的属和弦功能开始,平稳进行,旋律明显突出在高声部,左手八度以属—主—下属的主音平稳而又沉重进行。由于左手的伴奏织体为八度且音域较低,勃拉姆斯还运用了三连音的伴奏织体突出主旋律的缠绵与浪漫,听起来也相当的热情洋溢。
《b小调狂想曲中》第30—39小节,作为呈示部的副部材料,依旧采用的是民族小调式。这是一个非方整性的乐段,由两个乐句组成,第一乐句结束在d小调的属和弦上,两个小调性的乐句配着演奏力度的变化,给人一种忧伤的情绪。同样《g小调狂想曲》的第14—20小节中,右手以三连音为主旋律,更加强调了民族性音乐表达,左手则以分解的琶音作伴奏织体,为更好地突出主旋律作好了铺垫。
《g小调狂想曲》的24—29小节民族性节奏运用的极其新颖,如谱例1。左手作主旋律,右手则以三连音一直在奏,三连音的绵密与左手的主旋律相结合突出了左手的旋律音,左手节奏以附点居多,增强民族节奏的视觉化与紧张而又整齐的军队进行感,也侧面展现了类似交响诗的音乐结构。
《b小调狂想曲》的94—131小节作为展开部,完全融入了民族音乐元素作右手主旋律,如谱例2。由B大调调式开始,由B大调的一个属和弦上的音开始,#F以全音符持续在高音区域,伴奏织体为分解式和弦,流动的伴奏与民族性的主旋律相结合,曲调悠扬婉转。这段旋律没有其它主部材料的气势庞大,也没有副部主题的忧伤,反而是一种希望的表达和一种非狂想的情感抒发。这里勃拉姆斯用“moltodolceespress—更加有表现力地,并十分柔和的甜美的感觉”记号,为这一段的情感表达确定了基础。
“短小如歌的旋律、宽广的音域、丰富多变的节奏、交响化的音响都带有典型的浪漫主义音乐特色”[5],这些构建民族性钢琴音乐作品的基本条件在勃拉姆斯《狂想曲Op79》中一览无遗。
(三)作品中的音乐文化与音乐情绪表达
在撰写的《德意志民歌集》中他说过:“民歌——是我们的理想”与“德意志的统一和巴赫作品全集的出版,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两件事”。因此,勃拉姆斯的音乐文化素养是基于对民族音乐文化的汲取而建立,音乐作品中表达的情绪也是以对国家、民族统一的期盼而出发。
《狂想曲Op79》中运用德奥民族音乐改编的片段极其多,有类似于交响诗的乐段、也有匈牙利舞曲风格的乐段,例如《g小调狂想曲》中的连接部,左右手形成交叉状的三连音,尽显匈牙利舞曲的节奏特点。音乐文化在钢琴作品中并不能直观的感受,而是需要在欣赏的同时了解构成音乐作品的音乐文化元素,例如民族性的节奏、曲调、作品背景起源等。从解构勃拉姆斯的《狂想曲Op79》民族性建构内容来看,其音乐文化内涵包括了浪漫性的旋律语言、古典乐派的结构特征、创新性地域音乐文化的融合等,足以使其具有值得被后人欣赏、演奏与传承的价值与意义。
分析音乐情绪功能是研究浪漫主义时期音乐作品的必要步骤,“音乐情绪与音乐特征呈环状模型、音乐的情绪形成是多变的”[6],从《狂想曲Op79》的体裁、结构分析来看,该作品的音乐情绪功能表现较为丰富。例如《b小调狂想曲》第16小节的fp记号(强后即弱),这里是情绪的一个缓冲点,左右手八分音符互相交替行驶,渐强渐弱持续了6小节后出现了“sostenutosempre”(始终舒展)表情术语,使人感受到音乐的情绪变得平缓不焦躁。在《b小调狂想曲》中最典型的情绪表达乐段就是94—131小节这个展开副部的地方。这里每一个乐句都有一个连音线,还标注了一个记号术语“moltodolceespress”(相当柔和、有表情的)。这一乐段是整首乐曲中最能体现情绪功能转换的地方,与上一乐段强力的和弦琶音演奏形成鲜明的情绪对比,采用民族音乐作旋律,展现了一幅宁静甜美的桃源风景,使人的情绪得到舒缓。勃拉姆斯在该作品中的音乐情绪变化安排得十分自如没有丝毫的违和。发挥音乐情绪功能的最终目标则是身临其境般的乐感体验,以音乐为主导者,用记号术语、音符变化、伴奏织体辅助,发挥其作品的情绪功能。
三、《狂想曲Op79》对我国构建民族性钢琴作品的启示
勃拉姆斯《狂想曲Op79》的民族音乐内涵和独特的创新行为,是其成为西方浪漫主义时期经典钢琴作品的原因之一。自古以来,音乐家、哲学家、美学家都对音乐的社会性质予以高度的重视[7],勃拉姆斯的民族性狂想曲建构分析里,能够使人在渴望民族和平意识上达成共识。分析勃拉姆斯狂想曲民族音乐特征的运用时,也可观察到古典与浪漫之间的融合方法,为我国长期探索如何将“传统元素、现代精神、当代审美趣味”融为一体的钢琴作品创作提供新思路。狂想曲的体裁对于我国的钢琴创作来说是具有推动意义的,我国民族性艺术文化内容,也可通过类似于狂想曲的体裁进行艺术输出与交流,打造属于我国自己的民族性钢琴音乐作品是亟不可待的。
同时,在音乐美学的视域下,解析该作品的民族化经典建构素材,在研究意义上有助于提高专业学者对西方浪漫主义时期作曲家、狂想曲体裁的探索,在一定意义上促进我国钢琴民族性体裁的创新,有助于树立民族音乐文化自信心。
结语
作为古典音乐继承者的浪漫主义音乐家,勃拉姆斯《狂想曲Op79》中的民族性音乐色彩运用得均衡且极致,这跟作曲家的民族精神和音乐文化素养都息息相关。格劳特在《西方音乐史》中这样写道:“音乐中的浪漫主义在德国特别盛行,也是因为德国的民族情感在政治上久被压抑,不得不在音乐中另找出路。”浪漫主义时期的音乐家经常以民族音乐为背景或素材创作,勃拉姆斯就是这样的一位代表性音乐家,非常地强调自由与民族精神。
通过对勃拉姆斯晚期作品《狂想曲Op79》的音乐本体分析,其民族性建构的素材也可被划分为以下几点:创新的曲式、感性的音乐材料、融合的音乐风格、音乐情绪的表达等。由于勃拉姆斯的个人经历和社会背景的助推,他的民族性意识、革命精神、创新精神使得其在晚期的时候通过狂想曲得到了体现。
注释:
[1]吴迪.探究勃拉姆斯《钢琴小品Op119》的创作风格[J].戏剧之家,2022(02):107—108.
[2]武玉婷.勃拉姆斯《g小调狂想曲》的音乐风格与演奏分析[D].成都大学,2020.
[3]曾思铭.“恰尔达什”对《匈牙利舞曲》与《匈牙利狂想曲》的影响[J].艺术评鉴,2018(14):5—6.
[4]罗芳.勃拉姆斯《叙事曲》Op10探究[D].上海师范大学,2014.
[5]宋佳.勃拉姆斯狂想曲(Op79)中古典与浪漫的交融性探究[D].南京师范大学,2019.
[6]刘思遥.论电影音乐的情绪功能[J].电影文学,2018(04):39—41.
[7]王次炤等.音乐美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5.
(责任编辑:张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