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然
下了火车,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小城也将醒未醒,距离我上次回家乡,已经过了大半年。路过一街角,有一股熟悉的香味飘了过来,丝丝缕缕,直入肺腑,透着家乡的味道。寻着香味望去,是一炸油条的摊位,摊前一竹竿挑着盏泛黄光的灯泡,灯泡随着隆冬的风轻轻摇曳,一位顾客刚买了油条、豆汁正打包带走。我情不自禁地被油条摊深深吸引,思绪也回到了过去。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母亲总是说“早餐要吃好”,似乎早餐的质量,关乎一天的成败。由于父亲工作的特殊,那几年一直上晚班,我的早餐就全包在母亲一人身上。母亲要让我吃上好的早餐,唯一的办法就是早起。如果你是一个早行者,你只需看一看厨房窗户外透着的灯光,你就知道这家一定有一个上学的孩子,这家人一定有一个勤劳的母亲或父亲。
我的一天是在母亲小心而温柔的“起床吃饭了”的声音中开始的,我一直享受着母亲如此准时、周到的亲情早餐。时至今日,我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母亲早起做饭全靠生物钟,从未睡过头一次。煎蛋、炒米饭、炸馒头片……当然最吸引我的便是那每周一次的油条味,我最期待的就是早晨刚一起床,便看到餐桌上母亲已买回来的油条,还有碗里的甜豆汁。
我上六年级时,可能是母亲每天起早的原因,她时常头疼。父亲对我说:“你也是个小男子汉了,周末不上学时你出去买油条吧,让你娘也能休息下。”
那时的县城不大,街道也不宽,每到周末我便骑着自行车,车把手上挂着用来装豆汁的暖瓶,慢慢悠悠地骑行,从门前的路一直向西,十分钟就到了。油条摊就在西阁里附近的一个院子里,院子不大,最多算半个,确切地说,就一旮旯,往里走两步,左手边就是。小院子飘出的油香吸引著大街小巷的脚步,屋内总是排着长队,装满油的大铁锅底下烧着红红的煤火,炸油条的大妈在油锅旁坐着,麻利地操作,揉面、切面,用油锅旁长长的筷子把下入锅中的油条不停地翻个儿。
油条摊生意不错,必须赶早,不然会在 “没面了”的呼喊中遗憾而归。就这样,每个周末都是我赶早出门买回油条、豆汁给母亲享用。母亲说只有周末她能睡个好觉,头也不疼了,就这样一直到了我读高中,寄宿在学校。
这么多年,故乡的油条,因为空间而让人思念,也因为穿越了时光而回味悠长,仿佛只有吃到家乡的油条才证明我回到了家里。
如今,父母年近古稀,我的孩子也是一个小男子汉了,我又将母亲的那份爱延续到我的孩子身上。上次回家,我告诉父母,每天早晨,我们会为孩子的早餐忙碌,只是因为有了微波炉、电饭煲等设备,现在的早晨方便而快捷。但是周末我也会让儿子出门到附近的早餐店自己买早点,像我当年那样,目的是想锻炼一下他的生活适应能力。
母亲听后却大惊失色:“你怎么能放心让孩子独自出去买早点?当年你爹为了我周末不用早起,让你周末休息时出去买油条,我却又不放心你独自一人出行,怕有个闪失,你出门后,我都是悄悄在后面跟随着你呀,远远望着你,一次也不落下。”我听后,瞬间泪奔。
今天,回家的路上我又碰到这油条摊,点了两份豆汁、几根油条,打包带给父母。提着油条,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又看……
(编辑 余从/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