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顾:考试结束的周五,徐来和陆潇潇约在盛川市最大的购物中心见面。两人晃晃悠悠溜达到地下超市对面的奶茶店坐定,正当谈论任清风时,如假包换的“任曹操”就这样推着一个满满当当的手推车,跟在一位气质极佳的中年美女身边,从对面超市出口里慢悠悠地走出来。
陆潇潇的仰天长叹打断了徐来的思考,但还没等她有所回应,陆潇潇已经语重心长地发出第二波感叹:“讲真啊,我敢肯定你的审美观是被你爸妈同事家那个太阳还是宇宙大哥给搞跑偏了,你不能拿非人类的标准来要求人类知道吗?”
“什么人类不人类的,”徐来的关注点被陆潇潇这番突然严肃的说教转移,“这和宇宙大哥有什么关系?”
“那我问你,你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英俊的人是谁?”
徐来将祁司契和记忆中那张盛世美颜比对了片刻后,客观地开口:“予珩哥。”
“那再问你,你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是谁?”
徐来将以任清风为首的一圈学霸想过一遍之后,再次客观地开口:“予珩哥。”
“所以,”陆潇潇一副“你看吧”的样子,“如果你以这位大哥为标准,可不是看谁都又丑又笨?”
“扑哧,潇潇,”徐来瞬间乐了,“以他为标准的人大概只有注孤生一个下场,我可没那么傻。”
“徐来,”陆潇潇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面露怀疑,“如果你连人间极品宇宙哥都看不上,那你的问题恐怕更严重了。”
“其實我一直很怀疑,在择偶这件事上,宇宙大哥和任清风、祁司契这种被拿来开玩笑的有本质的不同,”徐来咽下一口奶茶,递出一个平稳的眼神,“你懂吧?”
陆潇潇险些将刚喝到嘴里的奶茶喷出来:“咱们只是在说标准,又不是在说‘可行性’。”
“那宇宙哥也不行,”徐来放下奶茶,微微弯起嘴角,开始逗陆潇潇,“三年一代沟,他在两个代沟之外,实在太老了。”
“扑哧,我以为咱们讨论的是颜值、头脑和气质。”
“那就更不行了。说实话,他那颜值高到让人没有一丁点安全感,和他走在路上你会觉得男女老少都把你当情敌,浑身不自在。”
“你到底是不是怀春的花季少女啊?”
“帅又不能当饭吃。而且予珩哥那人型扫描仪加计算机一样的脑袋是真的可怕,反正在他面前你所有的想法都无所遁形,永远得提心吊胆。”
“这一点确实恐怖。”
“更恐怖的是,他是真高冷。说凶倒也算不上,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别来惹我’的阴森气场,让人敬而远之,畏而远之。”
陆潇潇突然若有所思地回归严肃,疯狂地按下暂停:“徐来,你等一下。”
徐来被好友的认真神色吓了一跳,不由得敛起了笑意:“怎么了?”
“你听啊,这是你自己说的,太老的不行,太帅的不行,太聪明的不行,太阴森的不行,”陆潇潇条理清晰地把徐来的话捋了捋,又逐一翻译了一遍,“所以‘能行’的必须得没代沟,帅但是不能太超过的帅,聪明但是不能太超过的聪明,而且还要温柔和煦接地气。”
徐来一时间没明白陆潇潇的用意。
“按你这套标准层层筛选下来,我怎么觉得……还真就是任清风?”
“呃……”
徐来愣了一二三四秒,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显然,皮翻车了。
还不是侧翻,是底朝天,顶着地,牢牢卡在沟渠里。
1.
期中考试的排名在一整周焦头烂额地等待后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四中的传统是在布告栏上张榜表扬年级前十名,尽管徐来知道这张榜单和自己没任何关系,还是在课间经过时顺便瞥了一眼。
第一名,高一(13)班,任清风。
牢牢地,不可动摇地,压在一小串以“高一(14)班”为前缀的名字之上。
也在预料之中。
而让徐来深感意外的是,许啸川的名字竟然也在红榜上,而且是个异常吉利的第六名。
回到班里,徐来带着满满的称赞和崇拜落座:“老许,你可以啊!13班之光。”
许啸川难得谦虚地挥挥手:“不能和老任比。”
让徐来异常感动的是,自从两人严肃地谈过话的那天,许啸川就再也没使用过“你家老任”这样的称呼,也再没有多开过一次玩笑。
“你当时怎么会来13班?”徐来喝了一口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任清风是缺考,你是什么?”
许啸川满脸茫然:“什么缺考?”
徐来觉得“蒙圈病”会传染:“不是说任清风因为生病缺考了半天才来的13班吗?”
“啊,怎么可能,他就算一门都不考也不需要担心分班好吗?是当时王主任给本校前二十名一个一个地打电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有以身作则自愿带一带13班的,结果老任第一个就说他来。我是觉得老任在的班肯定不会差,也决定过来了。”
许啸川看着徐来万分震惊的表情,深藏功与名地笑了,摆出骄傲叉腰的姿势——
“怕不怕,突然觉得哥哥我光芒万丈了吧?”
所以,任清风和许啸川是主动到13班的。
因为认定是有意义的事,所以义无反顾地做出了看似离经叛道的选择。
不怕学习氛围不如14班,不怕同学水平不如14班,不怕老师质量不如14班,也不怕前途会因为到了13班而出现偏差。
这样的许啸川让徐来肃然起敬。
而这样的任清风,和那个不知为何一直牢牢印在徐来脑海中的签名,终于合二为一。
“许壮士真当叫人刮目相看,”徐来调皮地冲着男生抱了抱拳,忽然想到,“那……报到的那天你们两个干吗要跑去看分班布告栏?”
“我只是在偶然经过时看老任被某人的奶茶泼得好惨,不忍心见死不救才挤进去的,”许啸川瞥了徐来一眼,大义凛然道,“至于他哪根筋搭错跑去看分班,我怎么会知道?”
徐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又将隐隐的违和感梳理了一遍:“不对,那你明明知道你们两个铁定在13班,为什么还要特地强调一遍?”
“那是因为,看你挺可爱的,想给你留下一个‘哇,这个帅哥好强’的印象,”许啸川挠挠头,说着说着自己先乐了,“结果没想到一转眼就在班里遇到了,帅呢,也就耍失败了呗。”
徐来恍悟,所以那时的任清风才会那样笑。
“活该你家皇上嘲笑你,”徐来同样笑着评价道,又特意补充道,“真的。”
姚芊与在军训时灵机一动设立的“生日日历”在开学后大受好评。
13班同学能够迅速混熟,多少得益于这种隔三岔五以庆生为由的集体性胡吃海塞。
有五个人的生日都集中在十一月底的这一周,身为班长的姚芊与索性在校门口的自助Pizza(比萨)店预订了最大的包间,号召大家在周五放学后为五位寿星一齐开个巨型party(聚会)。
大家响应的积极性也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最终,除去家里住得太远或有事的,向来不参与班级活动的,搞竞赛集训的,预定能坐二十人的包厢生生地挤进了三十来号人。
在这种“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的如虹阵仗中,一群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在高唱完生日歌,吃完蛋糕,酒足饭饱后依旧意犹未尽。
“来来来,咱们真心话大冒险!”寿星之一的陈予满面红光地提议。
“走着!”立刻有人高声附和。
“那说好了啊,既然玩,咱们就愿赌服输,选真心话的就得说真话,”眼见大家跃跃欲试,姚芊与豪迈地拍板,“选大冒险的谁也别躲躲藏藏,别别扭扭。”
“都听班长大人的,”众男生点头如捣蒜,纷纷拍着胸脯保证道,“谁骗人谁怂谁是孙子。”
“但也不能玩太过了吧,”苏弈薇有点担忧,“什么拥抱亲嘴,舞刀弄枪这种……”
“那不如这样,对于大冒险的内容有疑义的,”于一戈想了想,补充道,“咱们投票决定,超过半数同意的就必须执行。”
“行,不多说了,”王思齐已然跃跃欲试,“开始,赶紧的!”
一群少年架势摆得十足,可翻来覆去问出来的问题也不过只是“暗恋”“喜欢”,“理想型”和“是不是”,“有没有”“什么样”的笛卡尔乘积。
在十六岁的年纪,显然没人认为像是“该不该扶老奶奶过马路”“能不能预测下次金融危机”“有没有暗物质真的存在”这样的问题比以上那些更有意义。
答案也并不重要,大家只是想看有人红着脸,局促地点头或说出个名字,起起哄图个乐而已。
不过,虽然人人都期盼会有人吐露真言来丰富八卦素材,却极少有人真的愿意红着脸被别人笑着评说,所以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大冒险。
脑洞大开的少男少女自然有源源不断,五花八门的奇绝点子——
几轮下来,有被要求连续喝十杯苦瓜汁的,有被要求推开隔壁包厢门高歌一曲的,也有被要求现场作藏头诗歌颂几位寿星的。
欢快热烈的气氛不断地升温。
在一片嬉笑和叫好声中,自篝火晚会后,徐来再次成了那个吸引所有人注目的“幸运儿”。
徐来非常清楚,如果她选择了真心话,被问出的问题必定和任清风有关,而无论她多么诚实地回答,都一定会被判定是在说谎。
“我选大冒险。”她沉吟了片刻,轻声开口。
所有人暗藏暧昧的目光里顿时一片失望。
气氛骤然安静了三秒后——
“徐来,我知道了,”姚芊与突然扬起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样吧,你帮我们问问任清风,这周末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题怎么做,全程把对话给我们看,就算你完成任务。”
虽然涉及“任清风”三个字就足矣让人满意,但困惑还是浮现在所有人的脸上。
“毕竟,”姚芊与紧盯着徐来的眼睛,为大家补充道,“上次任清风主动在黑板上帮你解题来着。如果是你,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困惑在一瞬间变为震惊与哗然。
虽是官方盖戳认证的年级第一,任清风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高攀不起的学霸。
任何人问他学习上的问题,尽管回复通常时隔很久,尽管回答永远简短抽象,但任清风一定会抽出时间做出解答。
可是,“被动答疑解惑”和“主动提出帮助”,还是有着根本不同。
正如“大家都在传的”和“事实上成立的”,也有着根本的不同。
而“任清风主动帮助徐来”,恰恰极可能暗示着后者,这群盛川市最聪明优秀的少年,怎么会联想不到这一层。
“徐来,可以吗?”姚芊与见徐来不答,又带着笑意着重问了一遍,“说好的愿赌服输。”
已经有眉飞色舞的好事者替徐来做出了回答——
“可以,可以,来吧!”
“那道题我本来都想放弃了,徐来你这是造福全人类啊!”
不仅能收获重大八卦,还能顺带蹭来压轴题的解法,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让围观群众兴致高涨,坐得稍远的几位已经伸长脖子看向徐来放在桌面的手机,好像下一秒,就会从那里喷出粉红色的烟花一般。
沒有人注意到姚芊与的语气不善。
只有徐来定定地回视姚芊与,一时分辨不出在苦涩翻涌的复杂情绪中,愤怒、不解、委屈、和失望哪个更多些。
但最终,姚芊与看到的,还是一个平静如水的徐来。
三个月过去,徐来已经学会将所有因任清风而产生的负面情绪,牢牢底压制在心底。
徐来不理解这个向来与她交好的女生为何会在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语气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她知道,大家摩拳擦掌的反应已经一清二楚地表明,这件事,已经不容她拒绝或转圜。
徐来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克制,这样静静地地漾开:“如果任清风不回复呢?”
“等啊!直到咱们散场之前,都算!”一众男生飞快回应。
“请问数学卷子最后一题怎么做?谢谢。”
徐来在殷切的围观下发送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在微微发抖。
她只能默默地祈祷,正在参加集训的任清风是在专心做题,这条消息也可以安然石沉大海。
可是,让徐来的心狠狠一沉的是,大概几秒之后,在一片低呼声中,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对话框另外一侧的任清风正在输入。
“真的秒回!”
“他不是在集训吗?”
“什么情况!我给他发微信,从来没有秒回过好吗?”
只见任清风输入了什么,又将内容删除,因为代表着“正在输入”的小小气泡无声地消失。
在更多双眼睛地盯梢下,两人的对话页面重回寂静。
徐来的心中再次一沉,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
因为这意味着,任清风不仅秒回,还在慎重斟酌回复的内容。一个平日里温和随性到带着几分散漫的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推敲词句,不言自明。
“他本来要回什么?”
“任清风居然犹豫了!”
“怂了,老任怂了!”
七嘴八舌的播报将最新进展传向四面八方,包厢的气氛忽然变得极其微妙。那些原本正在喝水的、吃甜点的、悄声说话的人,这下全部停住了动作,把徐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足足一分多钟后,任清风才重新开始输入。
“稍等”。
徐来的手机传来振动的那一刻,静得可以听到绣花针掉落的包间瞬间炸裂——
“这么看一切都是真的!”
“这要还不是真的,我马上去撞墙!”
“还稍等!这是为了你现去做卷子的节奏啊!”
一时间,没人记得这只是一个游戏,没人觉得在任清风回复之前他们可以再新开一局。
每个人都径自消化着这个可以炸翻整个高一年级的重磅新闻,贪婪又期许地等待着。
任清风收到徐来微信的时候,集训刚刚结束,正坐在座位上,拿着手机搜索刚刚某道数论题的延伸问题。
屏幕上方出现内容为“请问数学卷子最后一题怎么做?谢谢”的微信提醒时,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就准备习惯性地忽略,想着晚上回家再说。
可他的余光扫到比微信内容小得多的“徐来”二字时,一瞬间慌了。
任清风可以清晰感受到心跳与呼吸骤然加速,不含有任何惊喜成分的,全然慌乱。
他脑中一片空白地点进微信,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唯有看着光标在对话框里断断续续地闪了几下再归于寂静。
几秒之后,当大脑重新开始理性运转时,任清风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是——
为什么会是徐来。
与他不欢而散的徐来,对他避之不及的徐来,有同桌许学霸可以求助的徐来,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来这样的微信。
然后任清风联想到那个没能去成的生日宴会,当下了然。
无论他回什么,怎么回,都必定有無数双好奇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
如果不是方才在慌乱之下点进了微信,那么此刻,最好的做法无疑是忽略这条信息。
但由于那瞬间的愚蠢冲动,徐来的屏幕一定会在光标空闪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让所有围观群众误认为他刚刚已经开始回复,也因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回些什么了。
任清风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勉强算得上“合适”的回复筛选了一遍,最终选择了“稍等”二字。
但他知道,无论发什么,都已经无法扭转那些同学在这短短几分钟内的形成的某些看法了。而无论这些看法是什么,都只会让徐来更加抗拒他。
任清风早在中午自习时就随手做完了数学卷子,可由于他的数学作业老师向来不会检查,除了考试时,他一般不会写出具体过程,只为了理顺思路而简单记录些重要的逻辑节点。
所以,任清风只好拿出一张空白的草稿纸,重新将压轴题的解法按部就班地写出来。
尽管知道这只是游戏,尽管知道徐来并不需要这份回答。
少年时的朦胧情愫自带卑微属性,那些清甜中泛着的酸楚,如镣铐般挣脱不得。
许啸川收拾好东西,回头看到任清风竟然还在正襟危坐地解题,不由带着几分惊奇地问道:“你还算什么呢?走不走?”
“有人问我问题,做完再走。”任清风淡淡地回答,没有抬头,飞速地在纸上写着字。
这段对话引起了附近几个14班男生的强烈好奇。
一个圆脸的矮个男生当即凑了上来,看到任清风草稿纸上异常工整的内容后,瞬间惊掉了下巴:“老任,这不是平时的周末数学练习吗?你做它干什么?”
“不是吧,任清风?”另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生坏笑着接口,“你要是能把这种一丝不苟,严谨治学的态度用一半在集训上,老李做梦都能笑醒。”
许啸川从任清风不同寻常的反应中推测出了大概:“徐来吗?”
“嗯,”任清风没否认,也没理睬两个14班男生的调侃,“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大概。”
“那还等他干吗?”闻言,祁司契笑着敲了敲许啸川的肩膀,“走了,老许。”
“老任……”许啸川想起期中考试前徐来那番严正表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压下了本欲出口的提醒,“算了,那我们先走了。”
出乎包厢中所有人的意料,不到五分钟任清风就发来一张照片。一步都没有省略的,字迹干净整洁且完整的解。但也只有一张照片而已,再没多配一个字。
众人再次哗然——
“我想了大半个中午自习,他五分钟就连读题代写地解出来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谁见过老任完整写过数学答案吗?”
“对啊,我问他题,他也就是把自己那抽象派答案随手一拍丢过来,每次照片都糊成一片,我还得二次解密。”
“我真实地‘柠檬’了,而且搞不清柠檬的对象是任清风的脑子还是徐来。”
最终,不约而同,阴阳怪气,统一口径——
“酸了酸了,今天也是为别人的绝美故事而哭泣的一天。”
“徐来,你也太幸福了吧?!”
“任学霸在手,天下你有!”
徐来强撑着平静,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脱身,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的这张脸情绪低落至极,实在和“幸福”没半分关联。眼眶突然有点红,所以徐来低头冲了把脸,走到最近的一个隔间将门反锁,双手背后靠在门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能怪任清风。
任清风又不知道他们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甚至也不能怪姚芊与。
在刚刚等待任清风回复度日如年的几分钟里,徐来回溯了一直以来姚芊与在涉及任清风的事情上的反应,终于恍然大悟——
大巴车上的水瓶座和双子座,一次又一次带头cue(提到)自己,明明就坐在同样搞竞赛的符夕辰前座却“求着”任清风讲题,不过都是姚芊与的试探。
徐来心如明镜,姚芊与采取的试探方式接近于居心叵测的挑衅,实在算不得体面。
可假如换作她自己,在同样的情景之下,说不定她也会忍不住想要旁敲侧击地搞清所有当事人的想法。
“徐来,你没事吧?”空空荡荡的卫生间里突然响起姚芊与的声音,带几分试探与关切,“我刚刚的玩笑有点开过了,抱歉。”
“徐来?怎么这么久?”随后响起的苏弈薇的声音也小心翼翼,“你还好吧?”
“没事,”徐来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片刻才静静地开口,“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你们回去继续玩吧,我马上就来。”
两个女生的脚步声渐次消失后,徐来默默地叹了口气,才从隔间中缓缓地走出来。
以前需要小心翼翼面对的只有一个任清风,现在变成任清风和姚芊与。
然后,她的手机再次轻轻一振,新的微信——
任清风:“抱歉”。
徐来目光一暗。
聪明如任清风,一定已经反应过来刚刚的信息只是游戏中的恶作剧了吧,一定也意识到他的回复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困扰了吧。
可是,无论任清风的“抱歉”指的是什么。
是指近一个月前那晚的那番话也好,还是指刚刚的那条微信也好,都已经无法改变刚刚发生的一切将要在周一传遍全年级这个事实。
随之而来的,必定是带着更多暧昧,更高兴致,比之前的版本华丽升级,给她更大压力的——
“徐来,任清风真的值得。”
但偏偏,尽管徐来不喜欢有可能来自任清风的喜欢,她却没有资格去指责,去挞伐,去轻贱这份小心翼翼的心情本身。
她只是永远不受控制地站在抽离自我的角度想太多,而这样的结果,往往就是看得到所有人的苦衷,然后不得不说服自己去理解去接受,最终成了潇潇口中的“包子”。
可谁看得到徐来的苦衷呢?
2.
徐来的预感没有半分差错。
周一早晨的第一个课间,从教室外回到座位上的许啸川悄然压低声音:“我周五晚上错过了什么年度大戏,刚刚一路上都是讨论老任秒回你微信,什么情况?”
“唉,”徐来沮丧地将头埋进英语书中,停了片刻,才有些呆滞地开口,“那天真心话大冒险,他们非要让我去问任清风数学题。结果就因为他回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要我说,老任也挺惨的,”许啸川语气轻松,试图唤起徐来低落的情绪,“你看,难得瞄上个小姑娘,本来就有口难开,这下好了,大众面前,一丝不挂。”
“你是他的亲爱妃,”徐来为这种痞里痞气的表述无奈地勾起嘴角,趴在桌上,侧头看许啸川卖力的表演,“当然向着他说话。”
“不过惨还是你更惨……”许啸川煞有介事地继续,故弄玄虚地将话只说一半。
“我也深有体会,”徐来有气无力地撇撇嘴,“別再撒盐了。”
“不是这个,而是,”许啸川也低头,凑近徐来,“你想啊,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老任的心意了,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男生,哪个还敢来向你献殷勤?”
徐来愣了两秒才直起身来,伸手拍向许啸川的脑袋,声音终于注入了一丝鲜活:“许啸川,你无不无聊!”
“打得好,”林蔚在身后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让他再皮!”
“救命啊!”许啸川顺势捂住头顶,嗷嗷大叫,“杀人放火啦!”
徐来结结实实地打了“皮皮同桌”一下,才笑着收手。
然而,仅收到一半,徐来的手不由得悬停在半空,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凝固。
任清风不知何时站姿笔挺地出现在班级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方向。
初中时也曾有向徐来示好的人,他们还被陆潇潇半开玩笑地一一编号。
比如畏手畏脚,连和徐来说话都会脸红结巴的甲,比如不时地送糖送水,拉着徐来讨论学习问题的乙,比如永远和徐来对着干以博取关注的丙,再比如死皮赖脸、四处宣扬心迹的丁。可任清风哪种都不是。
任清风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与克制,彬彬有礼地站在那道无形的界限之外。
明明可以趁着同乘一辆地铁寻找话题,却只是礼貌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恭默守静。
明明可以打断她们的讨论上前讲解,却只是不声不响地在黑板上写好答案,再悄然离开。
明明可以趁着游戏时她主动发去微信的机会多说几句,却只是简简单单地发回一张照片。
任清风选择留下的蛛丝马迹,统统风过无痕,雨落无声。
对于那些甲乙丙丁,徐来总归可以找到直接或间接疏远与拒绝的手段或办法。
可对于任清风。
若是直接跑去挑明“我对你没好感”,不仅显得无比怪异,多半只会得到一句风轻云淡的“我知道”。
甚至也不可能含蓄暗示“你别再这样了”,因为这个人从始至终其实也并没有怎么样。
对于不是甲乙丙丁的任清风,徐来只有极其微妙又无计可施的无力感。
甚至,这样一个克己复礼的任清风,在她毫无防备对上他幽深双眸的这一刻,不知为何,竟让徐来产生了“刚刚和许啸川的打闹很不合适”这样异常荒谬的尴尬。
周一上午的课表曾经被许啸川评价为“高三才有的魔鬼排课”,前四节课是数学物理接语文化学。通常熬到老周的化学课结束时,所有人的大脑都已经严重供氧不足,接近停摆。
也因此,没有任何一节课比周一上午最后一节音乐课更让人心怀期待。
四中的音乐课在艺术馆四层的专用音乐教室。这间有着昂贵音响设备的多功能视听室没有正常桌椅,只有可以随意拼接成任何形状的皮质板凳,分成高矮两层。
几个率先冲到这里的男生最终将凳子排成了两个不相连的弧形,正对着教室前方的大屏幕一左一右。
刚从音乐学院毕业的音乐老师也不强求学生坐得整齐,反倒满脸“姨母笑”地看着这群少年乐此不疲地连人带凳子挪来挪去。
信步闲庭溜达到教室的女生们更加不在乎座位排布是圆是方,只习惯性地插空坐定。
身为英语课代表的徐来在课间被崔老师叫去拿批改好的作业,耽搁了几分钟。
尽管她一路小跑,却还是踩着上课铃才踏进教室。
她刚一推开门,一片带着笑意的调侃已经应声而至——
“徐来!快!老任身边的位子给你留的!”
任清风原本正在托着腮放空,脑子里还在重放着刚刚徐来见到自己,脸色骤然一冷的画面,听到这些不由得眉头微蹙,连带着收起所有的散漫,几乎瞬间切换回“正襟危坐”的姿势。
他抬头看向门口那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心跳忽然因为莫名的紧张或期待而微微加速。
在熟悉的起哄声中,徐来站在原地,默默地评估了片刻——乍看上去,两条弧线的确都已经人满为患,只有恰巧坐在右侧弧线最右边的任清风身旁有空倒像是个客观事实。
音乐老师從大家非比寻常的反应中推测出了缘由,带着了然的笑意暗示道:“没关系,咱们这课一切自由,想挨着谁都行,快过去坐吧。”
徐来这一上午不断累积的坏心情随之攀升至极点。
她面无表情地和老师点了点头,几乎未经犹豫,走向了左侧弧线的最左边,朝着沈亦如和另一个女生轻声询问道:“抱歉,让我挤一下吧?”
气氛突然有些不明所以的尴尬,骤然安静的教室里不再有一丝戏谑的声响。
有人带着好奇回头,看到一个同样面无表情,思绪难辨的任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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