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使用、社会资本与农户健康

2022-04-25 07:43陈培彬朱朝枝
统计与信息论坛 2022年4期
关键词:健康状况资本农户

陈培彬,朱朝枝

(福建农林大学 a.经济管理学院;b.新农村发展研究院,福建 福州 350002)

一、引 言

健康作为人力资本的基础构成部分,既是个人全面发展的前提条件,也是国家振兴的基石所在。中国作为世界人口大国,全民健康问题的重要性更加凸显[1]。改革开放以来,丰富的人口红利为中国的社会经济发展注入了源源不断的鲜活动力,国家综合实力快速提升,于2010年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然而,进入21世纪以后,由于国民生育意愿减弱导致的出生率持续降低与医学技术进步所主导的人类预期寿命不断延长相互交织递进,中国人口结构逐步向老龄化社会转型,人口质量型需求日益迫切,党和国家对此高度关注。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明确指出“要把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健康中国战略则进一步升华了健康问题的时代意义与内涵。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有序推进,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日臻完善,农村互联网普及率迅速提高,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0年3月中国农村互联网普及率达46.2%,城乡数字鸿沟弥合5.9个百分点。与之相呼应的是呈现攀升态势的农村网民规模已突破2.55亿,在整体网民中占比28.2%。此外,农村电商发展迅猛,已有网店共计965.8万家,农产品网络零售额达3 975亿元[2-3]。显然,互联网在农村的深刻嵌入对于农业经营业态的重构与农民生活方式均已产生意义深远的影响。互联网与医疗健康的有机结合,也逐渐成为新时代促进农户人力资本提升的重要议题。2018年4月25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促进“互联网+医疗健康”发展的意见》肯定了互联网发展对居民健康的促进作用,并对“互联网+医疗健康”的服务体系、支撑体系、行业监管与安全保障作出了指示,国家层面高屋建瓴的顶层设计为数字不平等与农户健康奠定了研究基调。

农业是中国的立国安邦之本,农业人口占据总数的40%,农民健康状况的保障与提升关系到健康战略的全局成效,对其展开研究具有深厚的理论意义与现实意义。由此,互联网使用与农户健康是否存在联系?互联网使用是促进亦或抑制农户健康?互联网使用通过何种中介效应影响农户健康?为了回答以上问题,本文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数据并运用计量经济学方法对此进行实证分析,以期为“健康中国”战略在农村地区的深化提供政策启示。

二、理论分析与文献述评

(一)互联网使用与健康

1972年,Grossman提出了健康资本需求理论,核心观点认为个体对健康的投资取决于对收益与成本的衡量,其中收益包含增强投资者整体效用的消费品以及可用于市场与非市场活动的资本两部分。成本则含盖时间、金钱、商品、饮食等物质要素以及影响健康投资效率的环境变量两部分。当投资收益大于成本时,用户就会选择增加健康投资,反之则减少投资[4]。事实上,互联网使用对居民健康的促进作用正是体现在交易费用降低与社会收益增加。一方面,网上医疗咨询平台有效破除了医患之间的沟通壁垒,简化了原本繁琐的就医程序。对于患者而言,相较于线下门诊,网络问诊不仅节省了医院的“鞋底成本”,同时也避免了对线下医疗资源的占用,缓解医院的拥堵程度,提高医疗卫生资源利用率。其次,网络平台的匿名提问,对患者隐私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降低了患者的防备心理。另一方面,解决个体健康管理中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交易双方的信息不对称会引发逆向选择的道德风险,互联网平台则提高了医患需求的匹配度。Mcmullan等认为早期的医疗专业知识掌握在医生手中,而互联网则打破了专业知识壁垒,有助于居民更好地管理自身健康[5]。Wangberg的研究表明,相对于不使用互联网的用户组,经常使用互联网的用户拥有更好的健康状况[6]。但Dutta-Bergman的研究则指出,互联网使用能否促进用户健康依赖于用户自身是否有较强的健康信息搜索意愿[7]。在相对封闭的农村地区,互联网是一个信息检索的高效工具,农户通过公众号等自媒体平台获取医学相关信息并强化健康行为的培养,朋友圈以及亲朋好友交友群中的“养生信息”分享就是一个现实的佐证。尤其是对农村留守老年人而言,知识壁垒的限制导致大部分的农户健康知识匮乏,并且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也潜移默化地驱使老年人迷信偏方的非理性就医行为,而互联网很好地破解老年人在医疗健康知识获取、主治医师选择等信息不对称问题,老年人在就医前能够足不出户检索海量信息,选择治疗方式,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弥补了子女外出务工而难以兼顾照料老人的代际义务主体缺失。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

假设1:互联网使用会促进农户健康水平的提升。

(二)社会资本与农户健康

社会资本的概念源于社会学研究,虽然直至目前学术界尚未在具体定义上达成一致,但解释视角可划分为个体与集体层面。就个体而言,可理解为个人通过自身社交网络或复杂的社会结构中获取与整合资源的能力,集体层面则主要描述为信任互惠、遵守公规、拥有相同特征的群体[8-9]。20世纪90年,社会资本概念首次引入公共卫生研究领域,由此引发学术界对于社会资本与健康水平二者关系的讨论,关于社会资本评价指标体系的设置,学者们看法不一,涵盖了组织成员之间的信任、互惠以及社区归属感与凝聚力等反映个体互动程度的指标,多数研究结论表明了社会资本与居民健康的正相关关系。总体而言,社会资本主要通过健康信息传播与健康行为提倡、推动社区医疗保健机构自发组建以及加强社区成员彼此的情感支持等途径对居民健康产生影响,可以发现,影响机制的生效需要建立在社区成员共同行动的基础之上[10]。但是,也有部分学者的研究并不支持以上结论,Kennelly等以社会组织参与以及对他人信任水平作为社会资本的代理变量,通过对19个国家面板数据的实证分析并未发现社会资本与健康水平的内在联系[11]。Sun等基于中国城市调查数据的研究认为社会网络与社交参与并不能促进个人自评健康的提升[12]。实际上,不同的文献对于社会资本衡量标准的不同可能是导致结论不一致的原因之一,国外的测度变量置于中国特殊国情的语境之下或许并不适用。对于农户群体,社会资本对于健康的微观作用机理可能更为复杂。近年来,学者开始关注针对农户群体进行讨论,Szabo等认为农户社会资本存量增加通过疾病风险分担而影响农户的健康状况,许兴龙等将失地农户的社会资本划分为乡村型、跨越型及整合型,分层回归分析方法检验结果表明,不同类型的社会资本将会对农户健康产生差异化的影响效应[13-14]。郭细卿基于CGSS数据的实证分析表明,“新农保”与“新农合”等社会保障政策对于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影响并不明显,但是社会资本存量的多少则能够显著促进老年人的健康水平[15]。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

假设2:社会资本正向作用于农户健康改善。

(三)互联网使用、社会资本与农户健康

从蒸汽机问世所引发的工业革命到互联网普及所引领的数字经济,人类社会的每一次重大技术变迁都重新颠覆了落后的生产及生活方式。进入21世纪以来,信息媒介的持续变革彻底重构了人们的社交方式,个体在互联网的串联下被罗织成为一张张庞大的人际关系图谱,不断延伸的社交网络则拓展了社会资本形塑的新路径。Kraut提出应充分利用互联网的人际沟通便利性发展弱社交关系,进而促进社会资本提升[16]。DiMaggio和Bonikowski的研究从多维视角阐述了互联网使用对于劳动者扩展就业渠道的作用机理[17]。徐笑梅等认为,互联网的普及模糊了地理意义上的空间距离,而沟通成本的下降为社会资本积累提供了更多可能性[18]。随着信息技术的日益成熟,互联网逐渐渗透至社会各个部门并催生了许多基于此的新行业,改变了人们原本的就业方式,创造了许多新式的就业岗位。与此同时,城镇化与市场化的推进也促进了农村剩余劳动力从农业部门向工业部门转移,而内嵌于社会资本存量增加的信息优势则显著降低了农村劳动力的就业信息搜寻成本,越来越多的农户依靠互联网实现非农就业。Fabritz基于德国数据的实证分析就表明了互联网对于就业率的正向作用,并且这种作用在农村会更为显著[19]。Atasoy对美国的研究也同样印证了互联网使用加快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事实[20]。王金杰等认为农村电商的崛起模糊了物理上的时空距离,为交易双方提供了产品售卖与即时通讯的平台,在扩宽农户信息获取渠道的同时也增加了农户的社会资本,有利于农户创业[21-22]。此外,伴随着数字乡村与健康乡村的协同推进,“互联网+健康”逐渐相互交织为新的学术热点,关于互联网使用如何通过社会资本的中介效应影响农户健康也引发相应讨论。首先,互联网作为信息时代的重要产物,消解了城乡二元体制下的农村相对封闭性,加速了生产要素流动,为农户的对外沟通及人际关系拓展提供了高效便捷的沟通渠道,农户原本狭隘固化且单一的社交网络边界得以破除,而社会资本的持续积累又将正向作用于农户健康。此外,数字经济发展也赋予了农村居民广阔的非农就业空间,扩宽了收入渠道,增加了收入结构的多样性,提高了社会经济地位,进而提升健康水平。尤其是对于农村留守中老年人而言,互联网使用能够有效激活社会融入意愿,增加就业参与机会,加速再社会化进程,从而改善身心健康状况。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

假设3:互联网使用会通过社会资本的部分中介效应促进农户健康水平。

综上,数字不平等与人口健康差异的关系已逐步上升为一个新的时代命题,尤其是在医疗保健与健康促进的研究领域,相对于国外研究,国内研究起步较晚。已有研究集中于心理学学科,普遍聚焦于老年人或大学生群体,且较少克服内生性问题,而关于互联网使用与农户自评健康状况差异的研究则更少,互联网使用、社会资本与农户健康的内在逻辑仍然相对模糊。

鉴于此,本文聚焦于数字不平等背景下的农户群体健康状况差异,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数据实证分析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的影响以及社会资本在其中所发挥的中介效应。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研究样本聚焦于农户群体,分析互联网使用对城乡居民健康影响机制的异质性。第二,研究重点考察了社会资本在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影响机制中的中介效应,进一步明晰了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状况影响的微观机理。第三,研究基于(CFPS)2018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数据的时效性更加契合农业农村发展现状,在计量分析时也同时进行稳健性检验与内生性问题克服,从而减少研究结论的偏差。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所使用的的数据均来源于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所组织的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该项调查于2010年正式启动,此后每两年更新一次数据,对全国25个省区抽样家庭进行入户访谈的微观视角调查,搜集的数据内容涉及个人、家庭、社区三个层面,大量的样本保证了数据的真实性与可靠性,具有深度的经济社会研究价值。本研究以最新一期的调查数据(CFPS)2018为主,利用问卷合并功能将个人、家庭及社区问卷规整至同一问卷数据。

(二)变量设置

1.被解释变量

本研究聚焦于农户群体,被解释变量为受访农户的健康水平,该变量在CFPS问卷中的具体指标为受访者的健康自评,问题表述为“您认为自己的健康状况如何”,共分为五个等级,具体而言,5表示“非常健康、4表示“很健康”、3表示“比较健康”、2表示“一般”、1表示“不健康”。

2.解释变量

有无使用互联网是本文的核心自变量。在(CFPS)2018问卷中有两项指标,分别是“您是否移动上网”与“您是否电脑上网”,只要满足二者之一,在本研究中均视为是互联网使用的衡量指标,反之则为不使用互联网,使用互联网赋值为1,不使用则赋值为0。

3.中介变量

本文的中介变量为社会资本,关于中介变量的选取,则需考虑中国农村社交方式的现实表现。改革开放以前,囿于城乡要素流动的阻碍,基于地缘、血缘等关系纽带所形塑的社会网络是农户社会资本的主要构成,这也刻画了中国传统农村“熟人社会”的浓墨重彩。改革开放以后,频繁的空间流动与丰富的职业转换虽然促进农户获得了更多基于学缘、业缘的社会资本,但是无论社会资本的形式及存量如何变化,中国“礼尚往来”的社交方式始终有深厚的特色文化底蕴且深深根植于农户的意识形态。因此,参考周广肃的研究,选取问卷中的“家庭人情礼支出”作为社会资本的代理变量[23]。

4.控制变量

健康水平的判断涉及多维度指标的测度,为了尽可能降低误差,本文分别从个人、家庭及社区三个层面加入更多的控制变量。具体而言,个人层面的控制变量有年龄、性别、最高学历、是否抽烟、是否频繁饮酒(一周饮酒三次及以上)、幸福感自评、午休习惯、周锻炼时间等变量。家庭层面,则加入家庭人口规模、家庭人均纯收入、家庭社会地位三个变量。社区层面,加入邻里关系、经济社会地位自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四个变量。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如表1所示,被解释变量农户健康状况的均值为2.959,表明大部分农户认为自己健康状况介于“比较健康”与“一般”之间。健康行为方面,半数以上农户不抽烟,极少数会频繁饮酒,且每周锻炼时长均值在8小时以上。解释变量是否使用互联网的均值为0.412,反映农户的互联网使用还存在一定的提升空间。中介变量人情礼支出对数为7.648。个人层面的控制变量方面,性别比例基本持平,受访农户年龄均值为46.52,此年龄阶段农户的个体特征已趋于稳定,社会资本达到理论上的预期值。学历均值为1.27,表明受访农户普遍为小学学历,受教育程度较低,与现实情况相符。家庭层面的控制变量方面,人口规模均值为3.756人,多数农户为四口之家,家庭人均纯收入达到18 530.263元,某种程度上映衬出农村的繁荣发展,农民生活富足。社区层面的控制变量方面,邻里关系均值为1.879,社会经济地位自评均值为3.022,表明农户的自我地位认知倾向于肯定,但是办理养老保险的农户仅为少数,农村社会保障体系构建有待完善。

四、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一)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水平差异的影响机制检验

首先验证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状况的影响,由于被解释变量健康状况是五分类有序变量,因此选取Ordered Probit模型进行机制检验,模型构建如式(1)。

表1 关键变量及其描述性统计

Φ-1(Pi)=α0+β0interneti+γ1Xi+εi

(1)

其中,Pi表示农户自评健康水平,为1~5的有序变量取值频率,Internet表示农户是否使用互联网,α0为常数项,Xi表示性别、年龄、学历、婚姻状态、家庭人均纯收入、医疗保险等一系列个人、家庭及社区的控制变量,β0、γ1为变量的相关系数,εi为服从正态分布的随机扰动项。基准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在表2第(1)列中,未加入任何控制变量,回归结果表明互联网使用与农户健康状况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影响系数为0.604。第(2)~(4)列表示在模型(1)中依次加入个人、家庭及社区等控制变量后各变量的具体系数。显然,随着变量的增加,互联网使用与农户健康的影响逐渐降低,但是互联网使用与农户健康始终保持着显著相关。

根据控制变量的具体回归结果,其影响与理论基本相符。从个体层面的变量而言,农村男性的健康状况要明显优于女性,其主要原因是由于一系列根植于乡土文化的复杂社会因素所导致的农村女性压力负重增加,因此对于农村女性的身心健康应给予更多关注;年龄与学历的影响系数分别为负向与正向,年龄的增长意味着身体机能的退化,进而引发身体素质的下降,而学历层次的高低则促进个体健康意识的增强;婚姻状况也会对健康状态产生显著影响,和谐美好的婚姻能够提高生活质量,优化夫妻身心健康;午休习惯则与农户健康状况不具有统计意义上的显著性,这可能是由于午休习惯在乡村地区并非是普遍现象,难以解释整体的内在联系;每周参与体育锻炼时长、是否经常饮酒以及是否抽烟均与健康状况保持着高度显著的相关性,积极参与体育锻炼、控制烟酒等自律行为能够明显促进个人健康状况改善,符合科学的养生常识;幸福感自评越高则越能促进农户健康水平提升,可见不断提高农户获得感、满足感与幸福感将是提升农户人力资本的有效途径。

家庭层面,家庭人均纯收入及家庭地位与农户健康状况显著正相关,根据Grossman提出的健康资本需求论,个体的健康状况与社会经济地位显著相关,收入与社会阶层越高的群体更注重于健身锻炼,也更倾向增加保健消费的投资,本文呼应了这一结论在农户群体的适用性。家庭人口规模会抑制个体健康状况,但没有统计意义上的显著性。社区层面,融洽的邻里关系有助于改善农户的健康状况,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新型乡村治理体系应在社区氛围营造上进行有益探索,此外农户的社会经济地位自评也将显著正向影响健康状况,结果与前文的家庭经济地位影响方向保持一致。但是,是否有养老保险与医疗保险则对于农户健康状况的影响则不显著。

表2 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水平的影响

(二)稳健性检验

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0年3月,中国手机网民规模已达8.79亿,手机网民占整体网民的99.3%,移动互联网时代已然到来。而伴随着移动设备的逐步下沉,原本滞后、单一与低效的传统信息传播媒介被互联网全面替代,农户的信息获取渠道呈现多元化,信息获取速度更加高效,信息博弈能力也不断增强,城乡信息不对称难题得到有效缓解,为健康知识在农户群体中的科普提供了有利条件。因此,选取“将互联网作为信息渠道的重要程度”替换关键解释变量对上述研究结果进行相应的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稳健性检验

表3中第(1)列未加入任何控制变量,Ordered Probit模型回归结果表明手机上网对农户健康的影响系数为0.588且在1%的水平上高度显著,第(2)~(4)列中同样依次加入个人、家庭及社区层面的控制变量,随着变量的增多,影响系数虽然明显下降,但是仍具有显著的统计意义,该结果验证了前文结论的稳健性。

(三)内生性问题

由于长期的二元分割体制,互联网使用的可得性存在一定程度的城乡分化。考虑到使用互联网的农户可能具有较高的经济收入,而社会经济地位较高的农户也会更加关注自身健康状况,即互联网使用与农户健康水平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关系。为克服内生性问题,需加入工具变量进行IV-Probit模型估计。一般而言,地区的互联网普及率越高,个体越容易跟随群体使用互联网,而很难说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与个体健康状况存在关系,因此满足工具变量的相关性与外生性要求。参考赵建国等的研究,选取2017年的各省区互联网普及率作为工具变量,将省区互联网普及率作为互联网使用的工具变量[24]。根据Heckman两阶段模型,需在第一阶段先检验是否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并对估计值进行偏差纠正,在第二阶段将工具变量作为自变量纳入本文模型,由此才可估计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水平差异产生的真实影响。

序列密码起源于Vernam密码,1917年,G.Vernam提出了流密码Vernam cipher,若密钥流字符是随机的,那么Vernam密码成为一次一密,这种密码在一定条件下是无条件安全的。当然序列密码也存在缺陷,即密钥的个数必须和明文的个数相同,密钥的分配和管理十分的困难。1949年,Shannon信息论的提出为序列密码奠定了理论基础。序列密码分为同步序列密码SSC和自同步序列密码SSSC。相比于分组密码,序列密码特殊在于它每次用一个密钥加密一个比特,它的速度更快,占用硬件资源更少。

表4报告了工具变量的两阶段回归结果,互联网普及率与互联网使用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工具变量与因变量高度相关,由于工具变量只有一个且第一阶段F值为303.86>10,说明互联网普及率对农户互联网使用意愿具备较强的解释力,可以排除弱工具变量问题[25]。Wald内生性检验结果显示,P值为0.000 1,表示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说明互联网普及率的提高会增加农户使用互联网的概率。第二阶段,使用工具变量进行Ordered Probit模型的重新估计,结果显示变量系数升高,表明由于内生性问题的存在使得互联网使用的影响效应被低估。至此,假设1得到验证。

表4 内生性问题克服

(四)社会资本的中介效应检验

前文验证了互联网使用对于农户健康的影响,那么社会资本是否在其中发挥了中介效应的作用?本部分将对此进行检验。关于检验方法的选取,参考温忠麟的研究,根据测验程序步骤,设计如下所示的模型[26]:

Socila Captiali=α1+β1interneti+γ1Xi+εi

(2)

Φ-1(Pi)=α2+β2interneti+β3Socila Captial+γ2Xi+εi

(3)

其中,Internet表示农户是否使用互联网,Pi表示农户自评健康水平相应取值的频率,Social Captial表示社会资本,模型(2)与前文所述相符,检验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水平的影响,依然采用Oprobit模型。模型(3)检验社会资本与互联网使用的关系,由于社会资本是数值变量,采用OLS回归方法检验,模型(3)表示互联网使用通过社会资本的中介效应影响农户健康的机制,由于农户健康是有序变量,因此同样采用Ordered Probit模型进行回归。按照中介效应检验方法,第一步,检验模型(1)中的系数β0是否显著,若显著则进入第二步。第二步,检验模型(2)中系数β1是否显著,若显著则进入第三步。第三步,同时对模型(3)的β2与β3进行检验,若以上三个步骤的结果均满足,则表示互联网使用会通过社会资本的中介效应对农户健康状况产生影响,具体的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首先,表5中第(1)列表示模型(1)的回归结果,与前文的研究结果一致,继续进行下一步测验。其次,第(2)列则表示利用模型(2)测度社会资本与互联网使用的关系,影响系数且在1%的统计水平上高度显著,表明互联网使用确实能够促进农户社会资本存量的积累,具体而言,互联网使用能够促进农户社会资本存量增加14.3%。个人层面,年龄、学历都与社会资本存量存在正相关关系,且至少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一般而言,年龄的增加意味着人脉资源的积累,学历的提升则是学缘、业缘等社交关系延伸的体现,此外,由于农村地区“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想,男性相对于女性也会拥有更为广泛的交际圈。值得注意的是,吸烟与饮酒也与社会资本存在一定的联系,均在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这或许是中国烟酒文化的人际交往特色表征,尤其是在农村地区,囿于文娱设施的匮乏,烟酒更加成为一种消遣交际的主要方式,而饭桌酒局的应酬无形中也扩大了农户的社交网络。家庭层面,人口规模、人均纯收入以及家庭社会地位自评也都对农户社会资本产生显著的正向作用,与现实情况相符。社会层面,除了邻里关系对于农户社会资本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以外,其他变量的影响都不显著。农村社区是典型的“熟人社会”,以亲缘、地缘所形塑的人脉资源是多数农户的主要社会资本依赖。最后,β0、β1两个系数均显著,表示可进入第三部的测验步骤。第(3)列表示利用模型(3)测度农户健康水平、互联网使用及社会资本的相关性,回归结果显示β2、β3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验证了互联网使用确实能够通过社会资本的中介效应对农户健康产生正面影响。至此,假设2及3均得到了验证。

表5 社会资本的中介效应检验

五、异质性分析

前文详细讨论了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水平差异的因果关系及社会资本的中介效应,但是互联网使用对于不同群体的异质性仍然模糊,因此进一步基于模型(3)检验互联网使用与农户健康状况的内在联系在不同群体中的异质性,表6、表7及表8分别汇报了由年龄分层、不同性别及学历高低所导致的影响效应估计结果差异。

按照年龄分层,将样本分为青少年组(30岁以下)、中青年组(30岁至60岁)、以及老年组(60岁及以上)三组类型,表5报告了互联网使用对青少年组、中青年组及老年组等不同年龄段农户健康的影响。根据回归结果,互联网使用及社会资本对青少年组的健康水平影响并不显著,互联网使用对于年轻一代的农户而言已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而年轻人的身体素质也普遍较优。此外,30岁以下的年轻人基本为在校学生或刚参与就业,社会资本很难用人情礼支出量化,因此从数据分析来看,二者并不存在统计意义上的显著性。而在中青年组及老年组中,互联网使用不仅能够明显促进农户健康水平的提升,也能增加农户的社会资本存量。中青年农户是农业农村经济发展的中坚力量,互联网使用有力推动了农户的社交网络边界外延,扩宽增收渠道,进而作用于健康状况的改善。对于老年人而言,子女外出务工所带来的亲情分别是造成健康状况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而互联网信息技术的普及为父母与子女的在线互动塑造了一个网络空间,留守中老年人随时随地可以分享与感受亲人的喜怒哀乐,并且子女也可通过互联网使用了解父母的身心健康动态,这种情感上的非正式社会支持为老年人提供了心理慰藉,身心健康状况也随之得到增益。

表6 年龄分层的异质性检验

表7汇报了学历层次高低的异质性分析,由结果可知,无论受教育程度如何,互联网使用均能够正向促进农户健康水平提升,且至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正面影响效应随着学历的提升逐渐强化,这可能是由于高学历的农户群体能够掌握更为丰富复杂的互联网技能,对于健康信息的检索与甄别也具备较强的判断力,从而能够更加高效地利用互联网发挥健康的促进效应。此外,社会资本对于健康水平的影响效应也与学历层次呈现正相关关系,学历的提升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更加优质的人脉资源积累以及健康学识的掌握,从而更能发挥社会资本的促进作用。

表7 学历分层的异质性检验

表8汇报了互联网使用对不同性别农户健康的影响,由结果可知,无论男性或女性,互联网使用均能够显著提升健康水平,并且对女性的影响效应明显高于男性。同时,社会资本对健康的中介效应不存在性别差异。一方面,“男主外,女主内”在中国农村地区有着深厚的思想土壤,近年来文明乡风营造虽一定程度上破除了根深蒂固的封建意识形态,但女性群体在农村仍然处于弱势群体,其社交网络的延伸受到更多传统礼教观念约束,抑制了社会资本的促进作用。另一方面,互联网为女性的亲密情感维系、日常生活分享以及娱乐项目丰富提供了私密的释放空间,有利于日常身心健康的良性发展。

表8 不同性别的异质性分析

六、主要结论与政策启示

(一)主要结论

技术变迁是人类文明的有效驱动要素之一,在科学技术迭代更新异常迅速的21世纪,随着城镇化、工业化、信息化在农村的日益渗透,传统的农业经营业态正被逐步重构,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也逐渐接受技术变革的洗礼,尤其是互联网的普及,不仅有效促进了农户社会资本存量提升,也对农户健康水平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本文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8数据,分析了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的微观影响机制,并探讨了社会资本所发挥的中介效应。结果表明:

第一,个人特征及家庭层面的控制变量对于农户健康水平的作用较为明显,而社区层面的主要影响因素为邻里关系的友好状况。

第二,互联网使用能够显著正向作用于农户健康水平的提升,这一结论在以“将互联网作为信息渠道的重要程度”替换关键自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以及利用IV-probit模型克服内生性问题后仍然成立。

第三,将互联网使用、社会资本与农户健康纳入同一研究框架的进一步分析表明,互联网使用会通过社会资本的部分中介效应对农户健康产生影响。

第四,农户异质性分析表明,年龄分层、学历层次及不同性别均会导致影响效应的差异化。具体而言,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学历层次的提高,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健康的影响效应会逐渐加强,且女性的促进作用明显高于男性。

(二)政策启示

基于本文的研究结论,进一步总结隐含其中的政策启示。

第一,弥合城乡数字鸿沟。借助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时代契机,推进降费增速改革,提高互联网的覆盖率,尤其是偏远贫困地区更应加大财政倾斜力度,加快宽带、信号基站、网络运营商服务网点等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推进城乡一体化进程,深化数字乡村战略。经济较发达地区可在此基础上构建智慧农业蓝图,推动农村三产融合,创造更多非农就业岗位,优化农村人力资源配置,为农业农村现代化早日实现奠定基础。

第二,提高农户互联网使用能力。互联网使用在某种程度上是农村医疗卫生基础设施建设相对缺位的一种技术性补充,而受制于文化程度的约束,多数农户并未能够充分利用互联网资源实现健康水平的优化。基层政府可考虑以公益宣传、志愿培训的方式,大力推广互联网使用知识,提高互联网用户人数,提升中老年农户的计算机、智能手机等移动通讯设备操作能力,尤其是发挥手机应用的信息检索功能,不断降低在线问诊的交易费用。同时给予农户科学合理的互联网使用建议,引导农户健康上网、绿色冲浪。

第三,提倡离家年轻人加强与家庭的沟通交流。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社会的迅猛发展促使城乡要素流动速度不断加快,城市吸收了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城务工与求学已成为农村年轻人的一种常态化现象。长期离家在外奔波忙碌的生活导致子女往往疏于与留守家中的父母及老人的交流,社会应号召年轻人积极利用移动电子设备,加强与家庭成员的沟通交流,增添父母及老人的心理慰藉,辅助生活心态调整进而提升其健康水平。

第四,利用互联网增加农户社会资本存量。互联网打破了原本横亘在农村社区之间的封闭边界,也强化了进城与留守农户群体之间的联系,有效促进了农户社会资本的提升,尤其是在当今短视频盛行的直播时代,更加迫切需要借助互联网使用来扩展网络上的潜在客户资源,为农村电商、直播带货等新式农产品营销模式铺路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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